姚迟在姚珺的怀里拱了拱，毛茸茸一团的小崽子仿佛终于有了力气，黏着姐姐就不肯松手。
姚珺戳了戳姚迟湿漉漉的鼻子：“你要赶紧好起来啊。”
小熊皱了皱鼻子，嗅到姐姐手上的味道，它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摇摇摆摆地扭过身子用屁股对着姚珺，不愿意离开却同样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怎么了？”姚珺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花蜜凝香，有些不高兴地挥了挥衣袖，“是太香了吗？”
都怪那些仙童，非要给她身上涂香露，也怪那个兮夫人！如果不是她的吩咐，那些仙童怎么会那样做。
姚珺没好气地把姚迟塞进爹爹怀里，后退两步让自己身上浓郁的香气不再那么刺鼻。
“我不喜欢那个兮夫人。”姚珺垂着眼帘道，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疑虑。
对着面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父亲，她的话语起初干巴巴的，不过对上武安君那双包容宠爱的双眼，她的声音一点点坚定起来。
“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和兮夫人日后生活在一起。”
“不过你也完全不用顾忌我的态度。”
“反正我马上就要成年了，黑熊妖一族成年之后就要离家筑巢的，我这些天会自己找个地方筑巢，等我建好自己的洞穴，我就会离开这里独立生活。”
武安君一愣，他抱着小熊的手微微颤抖，他不赞同道：“干嘛这么着急？”
“你还要再过几年才满一千五百岁呢！”
“几年？”姚珺皱了皱眉，她沉沉地直视武安君的双眼，“你真的记得倒底几年后才是我的成年日吗？”
武安君一愣，他皱着眉仔细试图回想，可终是想不起来。他随着四方天兵征战六界五百多年，各地有各地的历法，各族有各族的算法。
他已经想不起来按照黑熊妖一族的历法，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了，更别说再去推算姚珺的成年日。
姚珺没有太失望，她看着武安君怀里的小熊道：“你有了新夫人，想必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到时候我会把姚迟也带走的，我能养它五百年也能再养它一千年。”
“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尽一下身为父亲的责任，治好它。”
她提起长长的衣摆，转身向门外走去：“我要离开一趟，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消息。”
“什么朋友？”武安君抱着姚迟惴惴不安地问。
姚珺没有回答。
“珺儿！”武安君叫住她，“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当然。”姚珺的目光不躲不闪，直直地看向姚迟，她的眉宇中染上一抹温和，“它可是我的妹妹。”
看着长女的背影越行越远，武安君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回到床上，小熊已经睡着了，他叹了一气，一脸衰样地替小熊整理床铺。
他笨手笨脚的，指节也粗大，一不小心就把小熊裹成了一个粽子。
正急得满头大汗时，一双纤长的手伸了过了精准地提起被子的两角展开，轻柔地铺在小熊身上。
武安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多谢殿下。”
邹兮岱从他身后走出，一双妖治的眼轻眯，他是隐去身形跟着姚珺一起进来的，在此听了有一段时间了。
“将军的孩子很有骨气。”邹兮岱没什么喜怒道。
武安君一双眼睛里满满是为难，他闷声闷气道：“是我对不起她们娘俩，不，娘叁。”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珺儿要是有什么冒犯的，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我会管教她的。”
邹兮岱笑了笑，对于武安君拍着胸脯说的保证不太信任：“她会听你的吗？”
武安君讪讪地闭了嘴。
邹兮岱低头摸了把毛茸茸的姚迟，皱了皱眉：“这孩子天生骨弱，我方才还以为它只是年龄小才会这样弱，没想到它都五百岁了。”
和他的年岁一样。
“殿下有什么能救小女的法子吗？”武安君瞪着一双憧憬的眼看着殿下。
他此刻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指望面前这位无所不能的殿下救治一二。
邹兮岱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对于昔日部下的求救他并不会吝啬。
“这孩子之所以一直化不了形，应该是因为母亲生它的时候妖力消融，它这身妖骨没有足够的妖力支撑，自然化不了形。”
“它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了不起了，想必珺儿照顾它照顾得很好。”邹兮岱细细探过姚迟的周身骨骼和筋脉。
“现如今有两种法子可以救它，一是，日日用妖力浇灌它补足它缺失的妖力，只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续命罢了。”
“或者，剔了它这身妖骨，用仙气日夜育养让它生出仙骨来，有了仙骨它便能一步成仙，不用再受这些病痛侵扰，这个法子倒是能治本。”
“只是剔骨之痛常人难忍，它这样虚弱，怕是撑不住。”
“将军还是先用妖力浇灌它，等它再长大一些，身子再壮一些才能行别的方法根治。”
武安君闻言连连点头，他久经沙场，妖力早就有所大大提升，只是他在天界任将军一职，为了不被其他同僚讥笑、瞧不起，才用法子掩盖了自身的妖力。
不过饶是他妖力强大，给姚迟源源不断地灌输了妖力后还是有些力竭。
他撑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喘气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邹兮岱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观珺儿修为低下，想必在此之前，她也日日用妖力护着小妹周全吧。”
“珺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她受苦了，是我对不起她。”武安君放声哭嚎起来，后脊一抽一抽的，看着有些可怜。
邹兮岱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这世上受苦的又何止她一个？
四方大战众生皆苦，颠沛流离，血流成河，骨肉相离·······
“好在将军回来了，不是吗？”邹兮岱笑着道，“这日子终是会变好的。”
只要——只要她别乱来。
邹兮岱这样想。
- - -
顺着赤眼金乌鸟的带领，姚珺一路下了山，走进一片密林。她身上有爹爹给她的腰牌，因此能在这岱山毫无顾忌地到处走动。
金乌鸟小小的身形消散，姚珺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不太陌生的背影。
“主、主人。”姚珺不太熟练地唤着金乌大妖赤渊，没有过多地犹豫，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小金乌鸟是赤渊的眼，他此刻在慢慢吸收金乌鸟给他带回的记忆。
“你竟然是武安君的亲生女儿。”赤渊睁开眼，若有所思，“他一个天族将军，居然都没能察觉到你身体里有我的禁制吗？”
姚珺脸一白：“那当然是主人——最厉害了。”
“你就没想过向你爹爹求救，让他解开你体内的禁制吗？”
“不敢。”姚珺只说不敢，却没说不想，她的目光左右游移，不敢让赤渊看透她眼底的不甘。
赤渊冷笑一声：“你应该感谢你的谨慎，否则在他触动禁制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姚珺脸一白。
“你爹爹是天族的将军，你难道不恨吗？”赤渊一笑，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出真正的喜怒，“据我所知，你黑熊妖一族也是这岱山上的原住民，却为了腾地方给那些仙人建仙殿，整族都死在了天兵天将手中······”
“你说，你爹爹会不会是那些刽子手中的一员呢？”
“主人想让我做什么？”姚珺抿了抿唇，逃避赤渊的问话。
赤渊上前一步，直视姚珺的双眼，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金光。
“仙殿大殿有杀阵，我要你去毁了它。”
姚珺浑身一抖，她有些抗拒地摇摇头：“不、不，那个杀阵能轻易杀死一只大妖，而我只是一个小妖·······”
“我会被杀阵弄死的······”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死。”赤渊挑起姚珺的下巴，他不太满意她的抗拒，“别惹怒我。”
“也别害怕，你有武安君给的令牌，不会有事的。”
姚珺的下巴被赤渊捏得生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赤渊嗤笑一声，眼里的红光仿佛浸了血：“小家伙，我只是想报复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而已。”
“你不恨吗？岱山是天界和人界交界处的封印，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我们这些岱山的原住民才是岱山的主人。”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他们想拿走就拿走，从来都不问问我们的意见。我们的反对只会换来他们的屠戮。”
“你一个小妖能忘了一切，我怎能不恨呢？”
“哦，我差点忘了，你从今往后还是武安君的孩子了，你是那场屠杀的得利者，你当然不会想做什么。”
姚珺的双拳重重捏紧，她一双惶恐不安的眼里染上恨意，她的上唇被自己的牙狠狠咬破，满嘴都是铁锈味。
“我没有忘！”她低声道。
“什么？”赤渊皱了皱眉。
“我说，我没有忘！”姚迟抬起眼，认真地看向赤渊。
“我没有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也恨他们。”
赤渊笑了，他收回挑着姚珺下巴的手，声音和身形一样渐渐消散在风里：“那就把杀阵毁掉给我看。”
“让我看看，你的恨。”
姚珺戳了戳姚迟湿漉漉的鼻子：“你要赶紧好起来啊。”
小熊皱了皱鼻子，嗅到姐姐手上的味道，它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摇摇摆摆地扭过身子用屁股对着姚珺，不愿意离开却同样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怎么了？”姚珺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花蜜凝香，有些不高兴地挥了挥衣袖，“是太香了吗？”
都怪那些仙童，非要给她身上涂香露，也怪那个兮夫人！如果不是她的吩咐，那些仙童怎么会那样做。
姚珺没好气地把姚迟塞进爹爹怀里，后退两步让自己身上浓郁的香气不再那么刺鼻。
“我不喜欢那个兮夫人。”姚珺垂着眼帘道，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疑虑。
对着面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父亲，她的话语起初干巴巴的，不过对上武安君那双包容宠爱的双眼，她的声音一点点坚定起来。
“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和兮夫人日后生活在一起。”
“不过你也完全不用顾忌我的态度。”
“反正我马上就要成年了，黑熊妖一族成年之后就要离家筑巢的，我这些天会自己找个地方筑巢，等我建好自己的洞穴，我就会离开这里独立生活。”
武安君一愣，他抱着小熊的手微微颤抖，他不赞同道：“干嘛这么着急？”
“你还要再过几年才满一千五百岁呢！”
“几年？”姚珺皱了皱眉，她沉沉地直视武安君的双眼，“你真的记得倒底几年后才是我的成年日吗？”
武安君一愣，他皱着眉仔细试图回想，可终是想不起来。他随着四方天兵征战六界五百多年，各地有各地的历法，各族有各族的算法。
他已经想不起来按照黑熊妖一族的历法，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了，更别说再去推算姚珺的成年日。
姚珺没有太失望，她看着武安君怀里的小熊道：“你有了新夫人，想必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到时候我会把姚迟也带走的，我能养它五百年也能再养它一千年。”
“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尽一下身为父亲的责任，治好它。”
她提起长长的衣摆，转身向门外走去：“我要离开一趟，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消息。”
“什么朋友？”武安君抱着姚迟惴惴不安地问。
姚珺没有回答。
“珺儿！”武安君叫住她，“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当然。”姚珺的目光不躲不闪，直直地看向姚迟，她的眉宇中染上一抹温和，“它可是我的妹妹。”
看着长女的背影越行越远，武安君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回到床上，小熊已经睡着了，他叹了一气，一脸衰样地替小熊整理床铺。
他笨手笨脚的，指节也粗大，一不小心就把小熊裹成了一个粽子。
正急得满头大汗时，一双纤长的手伸了过了精准地提起被子的两角展开，轻柔地铺在小熊身上。
武安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多谢殿下。”
邹兮岱从他身后走出，一双妖治的眼轻眯，他是隐去身形跟着姚珺一起进来的，在此听了有一段时间了。
“将军的孩子很有骨气。”邹兮岱没什么喜怒道。
武安君一双眼睛里满满是为难，他闷声闷气道：“是我对不起她们娘俩，不，娘叁。”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珺儿要是有什么冒犯的，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我会管教她的。”
邹兮岱笑了笑，对于武安君拍着胸脯说的保证不太信任：“她会听你的吗？”
武安君讪讪地闭了嘴。
邹兮岱低头摸了把毛茸茸的姚迟，皱了皱眉：“这孩子天生骨弱，我方才还以为它只是年龄小才会这样弱，没想到它都五百岁了。”
和他的年岁一样。
“殿下有什么能救小女的法子吗？”武安君瞪着一双憧憬的眼看着殿下。
他此刻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指望面前这位无所不能的殿下救治一二。
邹兮岱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对于昔日部下的求救他并不会吝啬。
“这孩子之所以一直化不了形，应该是因为母亲生它的时候妖力消融，它这身妖骨没有足够的妖力支撑，自然化不了形。”
“它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了不起了，想必珺儿照顾它照顾得很好。”邹兮岱细细探过姚迟的周身骨骼和筋脉。
“现如今有两种法子可以救它，一是，日日用妖力浇灌它补足它缺失的妖力，只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续命罢了。”
“或者，剔了它这身妖骨，用仙气日夜育养让它生出仙骨来，有了仙骨它便能一步成仙，不用再受这些病痛侵扰，这个法子倒是能治本。”
“只是剔骨之痛常人难忍，它这样虚弱，怕是撑不住。”
“将军还是先用妖力浇灌它，等它再长大一些，身子再壮一些才能行别的方法根治。”
武安君闻言连连点头，他久经沙场，妖力早就有所大大提升，只是他在天界任将军一职，为了不被其他同僚讥笑、瞧不起，才用法子掩盖了自身的妖力。
不过饶是他妖力强大，给姚迟源源不断地灌输了妖力后还是有些力竭。
他撑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喘气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邹兮岱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观珺儿修为低下，想必在此之前，她也日日用妖力护着小妹周全吧。”
“珺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她受苦了，是我对不起她。”武安君放声哭嚎起来，后脊一抽一抽的，看着有些可怜。
邹兮岱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这世上受苦的又何止她一个？
四方大战众生皆苦，颠沛流离，血流成河，骨肉相离·······
“好在将军回来了，不是吗？”邹兮岱笑着道，“这日子终是会变好的。”
只要——只要她别乱来。
邹兮岱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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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赤眼金乌鸟的带领，姚珺一路下了山，走进一片密林。她身上有爹爹给她的腰牌，因此能在这岱山毫无顾忌地到处走动。
金乌鸟小小的身形消散，姚珺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不太陌生的背影。
“主、主人。”姚珺不太熟练地唤着金乌大妖赤渊，没有过多地犹豫，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小金乌鸟是赤渊的眼，他此刻在慢慢吸收金乌鸟给他带回的记忆。
“你竟然是武安君的亲生女儿。”赤渊睁开眼，若有所思，“他一个天族将军，居然都没能察觉到你身体里有我的禁制吗？”
姚珺脸一白：“那当然是主人——最厉害了。”
“你就没想过向你爹爹求救，让他解开你体内的禁制吗？”
“不敢。”姚珺只说不敢，却没说不想，她的目光左右游移，不敢让赤渊看透她眼底的不甘。
赤渊冷笑一声：“你应该感谢你的谨慎，否则在他触动禁制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姚珺脸一白。
“你爹爹是天族的将军，你难道不恨吗？”赤渊一笑，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出真正的喜怒，“据我所知，你黑熊妖一族也是这岱山上的原住民，却为了腾地方给那些仙人建仙殿，整族都死在了天兵天将手中······”
“你说，你爹爹会不会是那些刽子手中的一员呢？”
“主人想让我做什么？”姚珺抿了抿唇，逃避赤渊的问话。
赤渊上前一步，直视姚珺的双眼，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金光。
“仙殿大殿有杀阵，我要你去毁了它。”
姚珺浑身一抖，她有些抗拒地摇摇头：“不、不，那个杀阵能轻易杀死一只大妖，而我只是一个小妖·······”
“我会被杀阵弄死的······”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死。”赤渊挑起姚珺的下巴，他不太满意她的抗拒，“别惹怒我。”
“也别害怕，你有武安君给的令牌，不会有事的。”
姚珺的下巴被赤渊捏得生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赤渊嗤笑一声，眼里的红光仿佛浸了血：“小家伙，我只是想报复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而已。”
“你不恨吗？岱山是天界和人界交界处的封印，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我们这些岱山的原住民才是岱山的主人。”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他们想拿走就拿走，从来都不问问我们的意见。我们的反对只会换来他们的屠戮。”
“你一个小妖能忘了一切，我怎能不恨呢？”
“哦，我差点忘了，你从今往后还是武安君的孩子了，你是那场屠杀的得利者，你当然不会想做什么。”
姚珺的双拳重重捏紧，她一双惶恐不安的眼里染上恨意，她的上唇被自己的牙狠狠咬破，满嘴都是铁锈味。
“我没有忘！”她低声道。
“什么？”赤渊皱了皱眉。
“我说，我没有忘！”姚迟抬起眼，认真地看向赤渊。
“我没有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也恨他们。”
赤渊笑了，他收回挑着姚珺下巴的手，声音和身形一样渐渐消散在风里：“那就把杀阵毁掉给我看。”
“让我看看，你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