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上山的路不好走,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守园的大爷眼熟明书音,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小心台阶,不要滑倒了。

    “谢谢,您也别在外面站着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她继续往上,纤瘦的背影拉长又缩短,最后凝聚成小点,消失在阶梯尽头。

    “这姑娘。”

    大爷重重叹口气,正准备回保安室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转头看见个黑衣黑裤的人影站在面前,把他吓个半死。

    “她经常来吗?”

    大爷缓了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你说刚刚那姑娘啊?”

    “以前何止是经常啊,可以说是风雨无阻,一呆就是一整天,最近估计比较忙,有一个月没见了。”

    大爷滔滔不绝说了会儿,见他脸色愈发不对劲,才试探着问:“你们认识?”

    男生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那我跟你讲个什么劲儿。”

    大爷吐槽完,背着手进保安室了。

    山上气温低,苏菁柜子里的秋装被明书音翻了个遍,勉强只找到件及膝毛衣裙,小腿裸露在外,冷风迎面吹过来,冻得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苏格兰绿玫瑰了,就随便买了束。”

    她弯腰将花放在墓碑前,碑上无名无姓,只有张褪了色的灰白照片。

    男人笑靥如花,一如印象中那般温柔和煦,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残忍地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有时间的话来我梦里一趟吧,我都快想不起你的样子了。”

    她就那么站着,视线明明有了着落,眼神却依旧空洞,没有任何焦距。

    十一点左右,明书音收到一则急讯,让她立刻回去。她一边往山下走,一边给方曼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明总。”

    “出什么事儿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辛助理一来就召开了高层会议,似乎在讨论收购的事儿。”

    “收购?”

    “对。”

    明书音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先挂了,回去再说。”

    倒车出位,黑色奔驰在后视镜里出现时,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猛烈的撞击声在空中响起,明书音被安全带勒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本就有伤的脸颊没有遭灾,不然指不定痛成什么样子。

    事故已成定论,她只得解开安全带下车,宾利车屁股凹进去一块,后面的那辆大G也好不到哪儿去。

    车主却没任何反应,甚至没有要下车处理的意思。

    直到明书音上前叩了叩车窗,他才勉强开了个缝隙,不配合的态度简直让人火大,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迅速解决问题,她没时间搁这儿浪费。

    “这位先生。”明书音一米七三的身高,穿着平底鞋站在车前只能看到双眼睛,很明显的男士特征。

    “刚刚的事故是我全责,私了还是报警处理,我都可以,但眼下我有急事必须得走,打个电话让人带您去4s店维修,由此产生的所有费用我来出,行吗?”

    “可以。”

    对方意外地好说话,明书音怔愣几秒,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但她没细想,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了个联系方式塞进去,飞快道谢后开车离开。

    宾利驶出视线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江聿风那张晦明不暗的脸。

    手机屏幕上不断有消息跳出。

    [现在信了吗?早就说了她有个忘不掉的前任,活人你都抢不过,更不用说死人。]

    [还有,她要订婚了,对方家里很有钱,希望你识相点,不要再去打扰她。]

    *

    “明小姐。”

    从电梯出来,明书音被拦住了去路,站在面前的正是宁骋筠的助理辛炀,两人基本上都是电话联系,真正见面的机会不多,且每次都算不上愉快。

    “需要帮忙吗?”辛炀指了指她怀里的快递箱子,问是问了,却没有半分要搭把手的意思。

    明书音不予理会,沉默着往办公室走。

    辛炀大步跟了上来,对她的忽视很是不满,“你不好奇我来这儿的目的吗?”

    “难道会是因为宁总想他的女儿了吗?”

    她推开门,把东西放桌子上,打内线电话让方曼送杯咖啡进来。

    “那倒不会。”辛炀在沙发上坐下,笑得很欠揍,“不过确实是宁总派我来的。”

    “他让我问你外派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明书音终于正眼瞧他,沉默几秒后说:“我同意了。”

    这下轮到辛炀意外了,“你之前不是……”

    明书音打断他:“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易地而处,如果辛助理遇到我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辛炀才不上她的圈套,眯眯眼要笑不笑道:“我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是吗?”

    趁着他晃神的间隙,明书音拿起桌上的文件打开看了眼,出售协议四个大字明晃晃映入眼中。

    她险些要被气笑,“这就是宁总的诚意?”

    “当然不是。”辛炀从包里掏出另一份,当着她的面打开,“宁总的意思是,keruien的归属问题取决于明小姐你的选择。”

    “如果你同意外派,那么宁总名下关于keruien51%的股权届时都会转到你的名下,上任之日即是生效之时。”

    “如果你不同意……”

    剩下的话他没说,明书音替他补充:“把keruien卖了是吗?”

    辛炀不说话。

    明书音已经没了和他周旋的耐心,起身送客,“麻烦辛助理告诉宁总一声,一个月后,我会准时入职。”

    辛炀不悦皱眉,“太晚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明书音皮笑肉不笑睨他一眼。

    辛炀沉吟片刻,给出让步,“最多下个月十五号,宁总的意思是等你和方知逸订完婚就立刻启程。”

    宁总的意思,宁总的意思……

    在这个助理嘴里,明书音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

    心情霎时更差了,指着门冷声道:“出去。”

    方曼进来发现气场不对,战战兢兢半天才敢问明书音收购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辛炀搞错了。”

    *

    明书音不想这么早就给他们制造焦虑,但又不得不开始着手考虑工作交接的事儿。

    像辛炀说的,如果宁骋筠真把keruien的股权给她,公司的管理事宜集团肯定不会再插手。

    “我看你那个助理不挺好的,有能力,对你又忠心,干脆把她提上去不就行了?”

    “哪儿这么简单。”明书音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这个提议,“你当那几个部门主管吃软饭的,方曼那性子镇不住他们。”

    苏菁不懂其中的门道,她经营这家酒吧也只是领了个老板娘的名头,平时只要和客人聊聊天听听建议等着收钱就行了。

    “别说工作了。”苏菁点了根烟,重重吐了口烟雾,“你真要结婚?”

    “我有反抗的权利吗?”明书音反问。

    今天这出就是宁骋筠故意演给她看的,意在敲打她,让她知道如果不听他的话,keruien被卖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会失去更多。

    以宁骋筠的手段,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菁沉默两秒问:“那个男生你打算怎么处理?”

    “本来就是合约关系,散了呗,还能怎么处理?”明书音说得轻松,但眼底的落寞还是暴露了她。

    苏菁看破不说破,看着她一杯一杯地往喉咙里灌酒。

    六点一过,酒吧热闹起来,苏菁下去忙活,明书音嫌吵在二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放空,桌上电脑开着,放的是她从聊天记录里翻到的包养协议。

    其实她根本不必那么为难,协议里规定的清清楚楚。

    甲方每月向乙方支提供十万元经济支持,通过银行转账、现金或者其他双方认可的方式支付。

    乙方需保持随叫随到,在协议期间不许与他人建立类似关系。

    同时,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甲方有权单方面终止协议。

    也就是说只要明书音想,随时可以叫停。

    所以,到底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想得入神时,桌边的手机响了,明书音拿起看了眼,是个陌生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是事故车处理。

    通过后,那边甩了发票截图过来。

    尾灯加补漆一共两万四,不到一只包的钱,明书音没犹豫,直接点了转账。

    盯着付款界面良久,她忽然想,如果下个月九号她没准时出现,宁骋筠会不会气得冻结她的银行卡。

    答案是肯定的。

    但她会因此流落街头吗?

    会过得比孤儿院那段日子还要差吗?

    明书音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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