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秋日多寥寞，风叶自错落。
明明是一副繁复到理应吵闹的画面，竟然没有什么声音。
算了，不管什么风景，都和这张红挂绿的戏园无关，灰、红的围墙，把一切萧瑟都挡在外。
里面，自有歌舞升平。
“林宴师兄，还没有好吗，快来化妆了。”
带着焦急的语气，随着是“笃笃”的敲门声。
好像把水面“噗嗤”打破，一切都真实了起来。
裴灵燕猛然睁眼，岔开的五指缝间模糊见着明亮的油灯，轻轻跳动着昏黄的颜色。
她转头打量，是一间十来平隔间，四周都用纯黄木板做了隔断，门板严实的用门帘遮了缝，红木大衣柜叠放着些戏服。
而自己的身体跌坐在地上，穿有一身黑色的武打戏服。
裴灵燕轻晃了下脑袋，顺手把手放下来，细细端详了一番。手掌大小倒是没什么差的，只是颜色比起记忆中的手黑上了一点。
对了，刚刚门外有人敲门。
“你在外等着，我马上来。”裴灵燕开口说着，声音带了些沙哑，但仍能够听到清冷的音色。
她暗自一惊，这声音和自己原本的声音不同。
哪怕自己在唱词的时候，需要压低发声部位，但也不至于凌冽如男声。
对了，门外的那个女人叫自己师兄。
裴灵燕低头，便感受到了紧紧裹着的束胸。她轻轻一叹，还以为师兄指的只是辈分啊。
还以为是什么仿古的戏园，结果不是啊。
自己多半是穿越了。
毕竟自己是在医院一点点的死掉的，看这陌生又多封建的环境，自己只能是穿越了吧。
虽然看的多是戏折子，但偶尔也会看点网络小说。毕竟全都是开屏广告，想不看也没办法。
所以接下来，会有什么系统，会有什么原主记忆，最起码也会有什么原主的不甘心来和自己对话吧。
裴灵燕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身上的着装，一点点的适应着身体，走向了关着的门，取下了封着的门帘。
预想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猛的拉开门，把门外焦灼等得的小妹吓了一跳。
“带我过去化妆吧。”这次裴灵燕特意降低了发声部，让本来只是凌冽的声音更加低沉，浑厚。
更男声。
“哈，好，师兄。”说完这个小妹低了头，不敢看向自己，快步走在前面引路。
裴灵燕看这小妹害怕的样子，猜测这个原身应该话不多，脸还臭吧。
怪不得连死了都没人知道。
走在过道的时用余光打量，见着的都是些古香古色的物什，总之不会是现代的。
所以跑了就行，原身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跑路前得弄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宴，你可是终于来了，等半天了。”
林宴，自己在这世界叫林宴。
轻轻的男声从前方拐角传来，她看过去，发现此人是一位美娇娘？！
这位美娇娘穿着素白练功服，但是脸上还未下去妆容，柳眉横勾，虽然取了勒头，但是仍然可见温婉。
此人打着粉红的眼影，连带双颊也是透着粉意。
些许是下台得匆忙，连大头都没有取下来，七个大发片稳稳的贴在额头上，衬得脸蛋如正圆的鹅蛋一般。
发片上亮晶晶的水钻，在镜子里被光一晃，一路流光溢彩。可是连带耳边垂的蓝粉两色绢花都没有下下来，那就太不应该了。
耳边的鬓发片取了下来，摇摆的便是未取的绢花。
动静间，光美、花美、好美。
这个扮相是《牡丹亭》，是杜丽娘，是好美的人。
裴灵燕被美貌震撼之余，又被另一个事实震撼，这扮相和昆曲里面的一模一样。
“这次也是仰仗你的《夜奔》了，不然也不会是咱们来这里演曲儿。”
“别说年轻一辈只有你最传神了，算上我们这一辈，也都不如你啊。”
这个男人拿着红膏迎了过来，把呆住的裴灵燕往化妆桌上引。
裴灵燕直到坐下，才回神打量四周，打量这个化妆的后台。
满眼都是黑红黄，用了好些黄梨、黑檀木，着的色只有大红，只不过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暗了。
唯一可能有些亮光的，也就是后门处。她皱了皱眉头，这地方全是些昏昏沉沉的色。
穿着戏服的人在里面来来回回，硕大的木质屏风隔在入口处，把后台隔得逼狭。
靠里侧好长的黄梨木化妆桌，再里侧的墙用一面巨大的落地黄铜镜代替了，镜里色块变换繁忙。
真让人火大，简直像一场荒唐的梦。
裴灵燕任由杜娘收拾桌面，她自己则打量镜中那自己的脸。
这脸确实是有些熟悉，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自己的脸可不会用熟悉去形容。
真要说的话，这张脸倒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五官分明，细眉狭长微翘，生出好多凌厉。
黑褐色的瞳仁和光倒映澄澈澈一片，只是里面盛不下人物，而是淡漠漠的审视着镜子里面的脸。
眼型倒是细长又不显狭据，哪怕是这脸的主人表明了厌恶的态度，在这眼型下，也会有些许辩白的勇气。
薄薄的嘴唇被扫到的时候，镜里的人轻轻抿了下，算是无意识的动作，毕竟被肆无忌惮的打量，难免会有些反应。
裴灵燕瞥了瞥嘴，偏头用线圈把散发扎了起来，扎了一个高马尾。
可只用余光看的话，她甚至觉得镜子的那张脸，就是自己的。自己幻想的，能不顾世人的言语，有着武功就可潇洒自如的侠客，不就长这样吗？
“诶，林宴，头发得用发网包起来，你待会还得戴帽子呢。”
男人熟稔的上妆手法，消去了好多凌厉，配合衣装，整个人多了几分俊朗的棱角。
缕了冲天眉，勾了丹凤尾，些许白粉敷面。
身上着了一件薄款的黑绒箭衣，腰间系着大带，坐的椅子旁边倚着一把宝剑。轻轻动了动脚，知道穿的是一双薄底武打靴。
或许是探究的目光太明显，她皱了皱眉，镜里的人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
实在很久没回话了，原身再冷漠也得礼貌的回一句话吧。
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些空白话：“嗯，杜娘。”
那个男人回道：“诶，你闹我呢，谁叫你怎么这么像英俊潇洒的林教头，刚刚竖了一下眉毛，我还以为林教头活过来了呢。”
“叫啥杜娘，叫我王叔就好了。”
“咱还没那么神呢。”
裴灵燕记住了他的称谓，想开口，却还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只好是一句白话，“王，师叔。”
一双皙白的大手轻轻的在眼尾揉开，把红膏一点点揉透，一点点揉没，眼尾猩红。
王师叔倒是回话挺快，带些调侃的说：“怎么了，裴师侄。”
裴灵燕内心松了一口气，原来林宴只是名，还好没有出什么差错。
其实她还是没搞明白什么状况，不过感受到脸上轻柔的涂抹，就提一提这个妆容吧，“我在额头这也抹一抹。”
王师叔把右手支起来想了想，倒也没有说不许，“好吧，毕竟咱们的小裴，怎么都是翩翩大公子。”
裴灵燕自己探手沾了红膏盒子，让打算帮忙上妆的王师叔愣了一下。
她把红膏点在额中央，一点一点的上下抹匀，只几下，纹路显现。
她再拿起桌上放的黑底蓝面倒缨盔，双手庄重的轻轻戴上。
而后庄重神色，额间竖着的一抹红格外显眼，好似补的不是一道红膏，而是补的一抹神韵。
好似林冲就该这样，该在额上有一抹明晃晃的红，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有白色都抑不住的红。
这是《宝剑记·夜奔》的林冲，是自己永远不会忘的扮相。
这时来了一个一身素白练功服被穿的紧鼓鼓的壮汉，看样子下戏得早，妆容都卸得干净，一边走一遍冲着裴灵燕嚷。
“诶，台上还在间场呢，怎么就急着上梁山，带了个帽了，哪像个话。”
“要不是我老了，肯定不会主动让出这个戏份，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演好了。”
还不急这个壮汉走到裴灵燕身边，王叔迎过去往他身上一锤。
“死一边去，赵六子，你那叫主动让的吗，你那叫没脸皮霸着，你那个叫啥林冲，叫木木冲差不多。”
王叔把那个讨嫌的赶走后，扭头又是另一番说辞，“哎，小裴，六叔也是爱护你的，只是脑子装了些什么土，说不来好话。”
“这些混账话别往心里去了，戏份分配是我们一起选出来的。”
裴灵燕没有接话，只是在他面前沉默。
无趣，这种话早就听惯了。倒不如真是骂我的，这样就不用放入心里。毕竟一解释，反而要去捕捉那伤人的话里，那一点点可有可无的爱意。
王叔很能瞧面，看这“林冲”脸色不对了，赶忙一骨碌的把话全讲了，“我去把戏折子拿过来，再研究研究，毕竟是你第一次演独角大戏，多稳妥不为过。”
“这次要是王爷也觉得好，那可不是说书的夸几句就完了，你，还有我们整个戏班，都要发了。”
裴灵燕轻轻嗯了一声，把帽子取了下来，侧头说：“王叔，我知道的。”
她只觉得有些讽刺般的搞笑，这个戏班子啊，有人想这个王爷的表演主角去死。
活着的人，不是裴林宴了啊，活着的人是裴灵燕。
巧的是，林宴、灵燕还名字有点像，还都姓裴。
一会儿，王叔终于将戏折子拿了过来，递给裴灵燕之后，就识趣的走开了。
这戏折子封面，便是她想的《宝剑记·夜奔》。里面的开头，便是二字念白，“啊哈”。匆匆一扫，便见“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1】
“哗啦”，草草翻过，戏折子已到最后一页，一字未改。
这是汉字，还是，简体字。
她真想一拳打在这面铜镜上，看看会不会漏出后面藏着的摄像机，或者把那守后门的小童推开，看看是不是出门柏油路处处有高楼。
怎么能这么荒唐。
这时前台传来唱词，旁边站了一应同门，齐齐示意：“裴师侄、兄，都看你的了。”
裴灵燕轻轻起身，戴正倒缨盔，轻跨宝剑，手往腰间一探，系带轻甩，“灵燕必不辱使命”。
她挑开迎门处的门帘，才第一次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天空，所见一片黑黄，时间已过黄昏。
秋日多寥寞，风叶自错落。
明明是一副繁复到理应吵闹的画面，竟然没有什么声音。
算了，不管什么风景，都和这张红挂绿的戏园无关，灰、红的围墙，把一切萧瑟都挡在外。
里面，自有歌舞升平。
“林宴师兄，还没有好吗，快来化妆了。”
带着焦急的语气，随着是“笃笃”的敲门声。
好像把水面“噗嗤”打破，一切都真实了起来。
裴灵燕猛然睁眼，岔开的五指缝间模糊见着明亮的油灯，轻轻跳动着昏黄的颜色。
她转头打量，是一间十来平隔间，四周都用纯黄木板做了隔断，门板严实的用门帘遮了缝，红木大衣柜叠放着些戏服。
而自己的身体跌坐在地上，穿有一身黑色的武打戏服。
裴灵燕轻晃了下脑袋，顺手把手放下来，细细端详了一番。手掌大小倒是没什么差的，只是颜色比起记忆中的手黑上了一点。
对了，刚刚门外有人敲门。
“你在外等着，我马上来。”裴灵燕开口说着，声音带了些沙哑，但仍能够听到清冷的音色。
她暗自一惊，这声音和自己原本的声音不同。
哪怕自己在唱词的时候，需要压低发声部位，但也不至于凌冽如男声。
对了，门外的那个女人叫自己师兄。
裴灵燕低头，便感受到了紧紧裹着的束胸。她轻轻一叹，还以为师兄指的只是辈分啊。
还以为是什么仿古的戏园，结果不是啊。
自己多半是穿越了。
毕竟自己是在医院一点点的死掉的，看这陌生又多封建的环境，自己只能是穿越了吧。
虽然看的多是戏折子，但偶尔也会看点网络小说。毕竟全都是开屏广告，想不看也没办法。
所以接下来，会有什么系统，会有什么原主记忆，最起码也会有什么原主的不甘心来和自己对话吧。
裴灵燕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身上的着装，一点点的适应着身体，走向了关着的门，取下了封着的门帘。
预想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猛的拉开门，把门外焦灼等得的小妹吓了一跳。
“带我过去化妆吧。”这次裴灵燕特意降低了发声部，让本来只是凌冽的声音更加低沉，浑厚。
更男声。
“哈，好，师兄。”说完这个小妹低了头，不敢看向自己，快步走在前面引路。
裴灵燕看这小妹害怕的样子，猜测这个原身应该话不多，脸还臭吧。
怪不得连死了都没人知道。
走在过道的时用余光打量，见着的都是些古香古色的物什，总之不会是现代的。
所以跑了就行，原身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跑路前得弄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宴，你可是终于来了，等半天了。”
林宴，自己在这世界叫林宴。
轻轻的男声从前方拐角传来，她看过去，发现此人是一位美娇娘？！
这位美娇娘穿着素白练功服，但是脸上还未下去妆容，柳眉横勾，虽然取了勒头，但是仍然可见温婉。
此人打着粉红的眼影，连带双颊也是透着粉意。
些许是下台得匆忙，连大头都没有取下来，七个大发片稳稳的贴在额头上，衬得脸蛋如正圆的鹅蛋一般。
发片上亮晶晶的水钻，在镜子里被光一晃，一路流光溢彩。可是连带耳边垂的蓝粉两色绢花都没有下下来，那就太不应该了。
耳边的鬓发片取了下来，摇摆的便是未取的绢花。
动静间，光美、花美、好美。
这个扮相是《牡丹亭》，是杜丽娘，是好美的人。
裴灵燕被美貌震撼之余，又被另一个事实震撼，这扮相和昆曲里面的一模一样。
“这次也是仰仗你的《夜奔》了，不然也不会是咱们来这里演曲儿。”
“别说年轻一辈只有你最传神了，算上我们这一辈，也都不如你啊。”
这个男人拿着红膏迎了过来，把呆住的裴灵燕往化妆桌上引。
裴灵燕直到坐下，才回神打量四周，打量这个化妆的后台。
满眼都是黑红黄，用了好些黄梨、黑檀木，着的色只有大红，只不过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暗了。
唯一可能有些亮光的，也就是后门处。她皱了皱眉头，这地方全是些昏昏沉沉的色。
穿着戏服的人在里面来来回回，硕大的木质屏风隔在入口处，把后台隔得逼狭。
靠里侧好长的黄梨木化妆桌，再里侧的墙用一面巨大的落地黄铜镜代替了，镜里色块变换繁忙。
真让人火大，简直像一场荒唐的梦。
裴灵燕任由杜娘收拾桌面，她自己则打量镜中那自己的脸。
这脸确实是有些熟悉，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自己的脸可不会用熟悉去形容。
真要说的话，这张脸倒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五官分明，细眉狭长微翘，生出好多凌厉。
黑褐色的瞳仁和光倒映澄澈澈一片，只是里面盛不下人物，而是淡漠漠的审视着镜子里面的脸。
眼型倒是细长又不显狭据，哪怕是这脸的主人表明了厌恶的态度，在这眼型下，也会有些许辩白的勇气。
薄薄的嘴唇被扫到的时候，镜里的人轻轻抿了下，算是无意识的动作，毕竟被肆无忌惮的打量，难免会有些反应。
裴灵燕瞥了瞥嘴，偏头用线圈把散发扎了起来，扎了一个高马尾。
可只用余光看的话，她甚至觉得镜子的那张脸，就是自己的。自己幻想的，能不顾世人的言语，有着武功就可潇洒自如的侠客，不就长这样吗？
“诶，林宴，头发得用发网包起来，你待会还得戴帽子呢。”
男人熟稔的上妆手法，消去了好多凌厉，配合衣装，整个人多了几分俊朗的棱角。
缕了冲天眉，勾了丹凤尾，些许白粉敷面。
身上着了一件薄款的黑绒箭衣，腰间系着大带，坐的椅子旁边倚着一把宝剑。轻轻动了动脚，知道穿的是一双薄底武打靴。
或许是探究的目光太明显，她皱了皱眉，镜里的人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
实在很久没回话了，原身再冷漠也得礼貌的回一句话吧。
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些空白话：“嗯，杜娘。”
那个男人回道：“诶，你闹我呢，谁叫你怎么这么像英俊潇洒的林教头，刚刚竖了一下眉毛，我还以为林教头活过来了呢。”
“叫啥杜娘，叫我王叔就好了。”
“咱还没那么神呢。”
裴灵燕记住了他的称谓，想开口，却还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只好是一句白话，“王，师叔。”
一双皙白的大手轻轻的在眼尾揉开，把红膏一点点揉透，一点点揉没，眼尾猩红。
王师叔倒是回话挺快，带些调侃的说：“怎么了，裴师侄。”
裴灵燕内心松了一口气，原来林宴只是名，还好没有出什么差错。
其实她还是没搞明白什么状况，不过感受到脸上轻柔的涂抹，就提一提这个妆容吧，“我在额头这也抹一抹。”
王师叔把右手支起来想了想，倒也没有说不许，“好吧，毕竟咱们的小裴，怎么都是翩翩大公子。”
裴灵燕自己探手沾了红膏盒子，让打算帮忙上妆的王师叔愣了一下。
她把红膏点在额中央，一点一点的上下抹匀，只几下，纹路显现。
她再拿起桌上放的黑底蓝面倒缨盔，双手庄重的轻轻戴上。
而后庄重神色，额间竖着的一抹红格外显眼，好似补的不是一道红膏，而是补的一抹神韵。
好似林冲就该这样，该在额上有一抹明晃晃的红，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有白色都抑不住的红。
这是《宝剑记·夜奔》的林冲，是自己永远不会忘的扮相。
这时来了一个一身素白练功服被穿的紧鼓鼓的壮汉，看样子下戏得早，妆容都卸得干净，一边走一遍冲着裴灵燕嚷。
“诶，台上还在间场呢，怎么就急着上梁山，带了个帽了，哪像个话。”
“要不是我老了，肯定不会主动让出这个戏份，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演好了。”
还不急这个壮汉走到裴灵燕身边，王叔迎过去往他身上一锤。
“死一边去，赵六子，你那叫主动让的吗，你那叫没脸皮霸着，你那个叫啥林冲，叫木木冲差不多。”
王叔把那个讨嫌的赶走后，扭头又是另一番说辞，“哎，小裴，六叔也是爱护你的，只是脑子装了些什么土，说不来好话。”
“这些混账话别往心里去了，戏份分配是我们一起选出来的。”
裴灵燕没有接话，只是在他面前沉默。
无趣，这种话早就听惯了。倒不如真是骂我的，这样就不用放入心里。毕竟一解释，反而要去捕捉那伤人的话里，那一点点可有可无的爱意。
王叔很能瞧面，看这“林冲”脸色不对了，赶忙一骨碌的把话全讲了，“我去把戏折子拿过来，再研究研究，毕竟是你第一次演独角大戏，多稳妥不为过。”
“这次要是王爷也觉得好，那可不是说书的夸几句就完了，你，还有我们整个戏班，都要发了。”
裴灵燕轻轻嗯了一声，把帽子取了下来，侧头说：“王叔，我知道的。”
她只觉得有些讽刺般的搞笑，这个戏班子啊，有人想这个王爷的表演主角去死。
活着的人，不是裴林宴了啊，活着的人是裴灵燕。
巧的是，林宴、灵燕还名字有点像，还都姓裴。
一会儿，王叔终于将戏折子拿了过来，递给裴灵燕之后，就识趣的走开了。
这戏折子封面，便是她想的《宝剑记·夜奔》。里面的开头，便是二字念白，“啊哈”。匆匆一扫，便见“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1】
“哗啦”，草草翻过，戏折子已到最后一页，一字未改。
这是汉字，还是，简体字。
她真想一拳打在这面铜镜上，看看会不会漏出后面藏着的摄像机，或者把那守后门的小童推开，看看是不是出门柏油路处处有高楼。
怎么能这么荒唐。
这时前台传来唱词，旁边站了一应同门，齐齐示意：“裴师侄、兄，都看你的了。”
裴灵燕轻轻起身，戴正倒缨盔，轻跨宝剑，手往腰间一探，系带轻甩，“灵燕必不辱使命”。
她挑开迎门处的门帘，才第一次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天空，所见一片黑黄，时间已过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