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竟然会生气?虞巷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确实是她做得不好。

    既然他不想接电话,她就好好发微信道个歉好了。

    她低头写道歉短信,蒋勋推门进来。

    虞巷有点惊讶。

    蒋勋这几天和王玉建熬得差点进了医院,今天两个人各回各家睡觉,没打算来实验室。

    怎么这会又出现在这里,这么拼的吗?

    昏黄的灯光在蒋勋疲惫的脸上画出深浅不一的阴影,犹豫再三后,她告诉虞巷一个劲爆的消息。

    这些天,有人投了匿名信,向学院举报虞巷本人。信里说她没有参加高考,而是串通院里的领导,以不正当的手段进入了A大。

    什么鬼?虞巷愣在当场。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蒋勋继续说到,“这事挺难办的,去年学校更换系统,你的入学记录丢失了。张老师在国外,现在学院联系不上他,只能找玉建师兄。”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他们那边你也知道的,办事不行,甩锅第一名,这些天逼大师兄逼得特别紧。小师妹,你如果知道内情,能主动出面跟学院解释吗?”

    虞巷回归了些许神智,“可是师姐……我什么也不知道。”

    准备回国的那年,张律师告诉她可以直接去A大报道,他已经办好了全部手续。

    她想也没想就来了。

    蒋勋惊呆了:“所以小师妹,你没参加高考?”

    “对的……”

    虞巷从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没参加高考,也没参加保送考试,她是怎么入学A大的呢?

    实验室里熟悉的消毒液和电路板味道被风吹得打了几个转,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那么确定。莫名地,虞巷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晚上降温了。

    随后,蒋勋揉揉眼,开始分析情况,“按照你的话,除了张老师,你的张律师应该是唯一知情的人。”

    “嗯。”

    张律师前些年办了移民去欧洲疗养安度晚年,虞巷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想了想,“他以前是我爸爸的律师,我去问问我爸爸公司里的人吧,看看有没有办法。”

    “行,我这边和大师兄也再想想办法,”蒋勋点了点头,安慰地说,“大师兄瞒着你也是不想你分心,等联系到张老师或者你那个律师应该就没问题了,先专注你的比赛和项目吧。”

    *

    仲春时节,A大在全国大学生编程大赛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佳绩——本科生们包揽了省赛的前三名,齐齐闯入了全国初赛。

    “宇辰同学,听说这次拿到省赛第一名的队长是你去年的队友赵而思。你们没有强强联合,再度携手,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考虑?”

    “个人选择吧。”张宇辰说。

    “是不是因为你们合作的话,结果就毫无悬念了?所以你们想各自领队,一较高下,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

    张宇辰:“……”

    第一名的队长赵而思说了实话,“张宇辰嫌我实力不够。”

    这能发吗?

    校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微妙了起来。

    这看起来是一篇揭示内幕的“打脸”爽文,记者小哥眼中亮起兴奋的光芒,继续深入挖掘。

    “那么,而思,你的意思是说,张宇辰为了寻找更强的队友而放弃了与你合作,而你凭借自己的努力,反而战胜了他,是这样吗?”

    “不。我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只是因为,”赵而思冷淡地说,“我的队友更强。”

    记者小哥敏锐地察觉到了话题爆点,“请问你指的队友是?”

    ……

    虞巷。

    唐琳看着获奖名单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个字,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甚至忽略了拉住她手的准男友张宇辰。

    记者小哥得知虞巷并不在现场,便开始向其他人打听她的消息,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唐琳抬起头,心想,这个师弟倒是很有选题的眼光——

    平时旷课、挂科,到了编程大赛,却成为省赛黑马,带领一向疲软的A大信院夺得初赛冠军。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甚至形象负面,空有美貌的女孩子,竟然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连一开始拒绝与她成为队友的张宇辰,都为一开始的傲慢与偏见诚恳地道歉。

    这样的内容无疑很有故事性。

    甚至连唐琳自己也成为了故事性的一部分——前些天在篮球场上,她情真意切地希望虞巷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放弃计算机。虞巷没有告诉她,那时虞巷已经闯入编程大赛,也进入了信院之光青苗实验室。就这样,她完美地融入了虞巷的打脸故事中,成为了一部分笑料。

    不光是唐琳,虞巷的故事让所有人都觉得有趣,大家打算今晚就加班加点把稿子改出来。

    就在这时,唐琳接到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让大家忽略掉那个关于“黑马”的精彩故事,重新选择专访角度。

    “为什么?”大家都有些不甘。

    “上面有要求。”

    刚刚的来电内容很简单:青苗一组副组长兼研究员王玉建以保护学生隐私为由,希望他们删去有关于虞巷的内容,只以“某同学”的名头一笔带过。

    写稿的小男生失望地抱着笔记本到另一张桌子上继续奋战。

    唐琳则在这一刻了然。

    青苗实验室。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青苗,所以虞巷在A大这么久,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而因为虞巷还在读本科,她自然不会在研究生获奖名单里看到虞巷。

    唐琳冰冷的双手交叠在胸前,一种熟悉的、恶心的感觉逐渐从她的胃里爬出来,揪住了她的喉管——

    为什么呢?

    太阳明明已经坠落了。

    为什么会重新再升起来?

    许久之后,唐琳平静地注视着标红的获奖名单。

    那么,她已经研二了,虞巷还在读大三,是不是也跟青苗有关呢?

    *

    放好行李后,虞巷耳机一戴,谁也不爱。

    编程大赛国初赛在一周后,赛前组委会在C大安排了培训课和一些交流会,他们今天就要出发前往首都。

    赵而思余光看去,她在看The Killers乐队的神级现场。

    就好像她现在读的不是计算机,而是音乐系。

    除此之外,她倒是都还挺正常的。

    训练、小测、模拟,表现得相当稳定。

    当然,缺勤的次数也一样稳定。

    但他还是地觉得,虞巷这些天的状态不太对。

    赵而思伸手拍虞巷的肩膀。

    啊!虞巷吓得尖叫,“你干嘛?”

    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缺眠,有种病美人的颓丧感,赵而思看了她一会,“虞巷,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及时说。”

    脆弱的时候被一个长相尚可的异性认真注视,又听到对方这样温声说话,很多人都会有所触动。

    然而虞巷不是这种人。

    正是因为她迟钝、寡情、不易感动,所以才会多次将楚元气到内伤却也只能默默忍受。

    所以,她只是觉得赵而思今天有点毛病。

    不过,她这些天确实心烦。

    鸽了楚元的第二天,她收到了卢迪代楚元发来的微信,内容挺简单,说是手机出了点问题,他的微信没法用。现在不方便见面,过几天看看有没有时间。

    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她认认真真发的道歉,他没有回复。

    又过了几天,她给他打电话,他还是不接。

    她开始觉得有点好笑,随即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初见那天那个老神在在云淡风轻的少年。

    理智上她知道等人到深夜却被放鸽子的感觉并不好受,却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从十几岁就习惯了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的男人竟然会耍这种小孩子脾气。

    这也是一种在意吧。

    她决定宽容他偶尔的小脾气,没再多说什么,一头扎进了她忙碌的生活,只是每天给他发一个“献上花花”的小猫表情,算是表达歉意。

    但一周过去了,她开始觉得他气得有点太久了。重逢后他们就聚少离多,但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存在于她的生活中,如今骤然的失去,让她的情绪逐渐烦躁起来。

    就像少了什么一样。

    这时,虞巷注意到一些细碎的声音。她身后有几个同学在窃窃私语,其中一句话飘入了她的耳中,“听说云源在裁员?”

    “对,蒋师兄跟我说,砍掉了一条产品线,要裁撤一整个部门。”

    缩减产品、裁员……

    虞石真说过,这对一家公司来说,是相当不好的预兆。

    那天,虞巷让史纲帮她联系张律师,史纲顺口提过这事,还问她能不能考虑入局。她事多缠身,顺嘴交代了几句就放到了一边。

    虞巷迅速地打开新闻软件,不过短短几天,云源已经被裁员的舆论风波高高抛到空中。

    这是个多云的天气,窗外晨光熹微,接天的卷积云在大风中层层卷落,借着尚不明亮的天光,虞巷仔细阅读条条新闻和评论,在卷帙浩繁的文字中看见了云源被百般摆弄、命运多舛的模样,这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好像她和楚元的未来,也随之变得莫测难料。

    她“啪”地关掉新闻,试图给楚元打电话,失败之后,她又给卢迪拨了语音过去。

    对方拒绝,显示正在输入中。

    她咬咬牙,找出蔡明明的简历。

    虞巷:上次我朋友的这份简历,你看得怎么样了?

    虞巷:还有,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谈谈。

    “对方正在输入”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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