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给虞巷送完护身符的那天，唐琳坐在C大附近的咖啡厅里，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写下了她的故事。
在属于少女唐琳的初中岁月里，虞巷是班主任口中的隔壁班劲敌。唐琳从未将这份比较放在心上，因为她是年级第一，全如阳镇也只有她考上了省第一中学A一中。
然而，在一中，唐琳不再是一枝独秀的佼佼者，她是众多“努力获得优秀”中的一员，排在中后位置。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批“轻而易举获得优秀”的天才，比如楚元。
她第一次知道同龄人的光芒可以这样耀眼。
“唐琳，你好呀。”在唐琳几近沮丧的那一刻，虞巷推门而入，唐琳握住虞巷的手，沐浴着她美丽朦胧的目光，获得了巨大的安全感。
同为如阳镇来的学生，唐琳认为她们可以携手并进，一同跨越那道“努力”与“天赋”的鸿沟，在一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然而，第一次期中考后，虞巷的理科成绩与年级第一的楚元并驾齐驱，断层第一。
这是第一次有借读生在一中考出这样的成绩。
有人跟唐琳聊起来，“你初中是如阳中学的啊，那不是跟虞巷一样吗？我听说你们那最优秀的学生才能来一中上学，你成绩应该也很好吧。”
唐琳攥着她二百四十名的成绩单，班主任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可惜你不如二班那个虞巷聪明”。
可曾经我才是年级第一啊。她终于开始在意这句话，并试图反驳。
反驳无效，班主任的话从此成了她的魔咒。
在“A一中”这个群英荟萃的试炼场，两个小镇女孩的命运轨迹截然不同。一个苦苦挣扎希望有一日在烈火中成为真金，一个甫见空气就成为了被所有人瞩目的太阳。
那条唐琳曾想和虞巷一同跨越的分界线，从一开始就把她俩分在两端。
虞巷转学后，唐琳考上了A大。她获得了国家奖学金，担任学生会主席，成功保研。
她爬出高中的泥沼，越过了那条无法触及的分界线，成为A大里那批“轻而易举获得优秀”的人，被万众瞩目。
少女时代不见天日的失落、痛楚，在其他人的仰望中逐渐被治愈。
她感受到成为虞巷的幸福。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虞巷回来了，成为黑马，凌驾在所有人头上。
提醒她，那条划分了普通人与天才的分界线，她始终没能逾越。
她最还是只能活在太阳的光芒里。
写到这里，唐琳喝下一口咖啡，打开手机相册里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淡淡地笑了笑。
命运在某个晴好的日子悄然青睐了她，因学生会的工作，唐琳接触到了党委老师的电脑，意外地看到了一封关于虞巷的匿名举报信。
回想起随后的种种，唐琳写到，“我曾以为，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她，我自以为只是揭露了她的些许瑕疵，给她的辉煌人生添上微不足道的阴霾。
但我错了。
真的会有人以为她是学术妲己，真的会有人因为她的外貌否定她的所有成就。
知道她拿到编程大赛的冠军时，我很感谢她，感谢我们一中女生的太阳如此勇敢而顽强，没有因为我这样一位小人而坠落黑暗。
最后，我曾经的朋友虞巷，我始终憎恨你仗着得天独厚的才华，对其他人进行智商凌辱的自以为是，但你也始终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朋友。
恭喜你获得冠军！”
和其他人一样，唐琳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和大学录取通知，以此证明她所言非虚。
看完这篇文章时，虞巷正坐在楚元新买的保姆车上，她很快爬进楚元的怀里，“唐琳好会写，帮了我，也解释了自己。”
楚元“嗯”了声，“她确实提到了自己以为举报信是真的，那就不构成造谣。而单纯偷看老师邮箱，学校也没法对她进行太严重的惩罚。”
“但她可以不说这些的。”
“唐琳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她说的话真假混杂，她有她的考虑，但确实也有对你的一份真心。不过，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虞巷想起第一次在A一中见到唐琳的场景。
那也是她第一次背井离乡，成为住宿生。
站在班级门口，看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俯首只读圣贤书的未来同学，虞巷有点想念虞石真，不知道她是否应该在这时候推门进去。
“巷巷！”就在那个时候，唐琳从一群黑压压的头颅中站起身，欣喜地跑出来，握住她的手。
虞巷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唐琳的手热乎乎的，驱走了她那一瞬所有的忐忑和不安。
她叹了口气，打开车窗，任清新的晚风扑在脸上，“楚老师，前些天我跟唐琳说了一句话，我希望唐琳不要只看到我，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你觉得这样她会坦然地平视我和她之间的差距吗？毕竟我们本来该是朋友的。”
楚元很明白虞巷此刻的心情。
唐琳确实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正是因为这份重要，高中时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他没有向虞巷说明唐琳的野心。
他宁愿他是真的误会，也希望她能有真心朋友。
然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太绚烂的光明总是遭人觊觎的。
但终究她值得清风朗月，珊瑚明珠，连唐琳也对她怀有最后一份真假掺半的善意。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被风吹起的长发，“你希望是这样吗？”
“我希望是的，尽管我们不会是朋友了。”
*
第二天，天气晴好，虞巷和楚元来到了墓园。
虞巷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从编程大赛的辉煌胜利，到张教授的失踪，再到与唐琳之间的纠葛。
她期期艾艾地拉过楚元，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妈妈，这是我未来的男朋友楚元。说是未来，是因为我现在还没追到，但我很快就要追到他啦。”
楚元看着她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笑容，神色温软地垂了垂眼，对秦岭认真地介绍自己，“秦阿姨，你好，我是楚元，也是虞巷未来的男朋友。我很快就会让她追到我了。”
照片上，秦岭安静地笑着，一双秀美而朦胧的眼睛温柔地洞察了一切，将虞巷和楚元之间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虞巷红了脸，拿起一个信封，“妈妈，这是编程大赛的奖金，加上我以前参加比赛赢得的钱，我想用它们来出版‘秦女士童话故事集’。用我的梦想成真，为你实现梦想成真，你说好不好？”
说着她有点哽咽，“这本童话我看了，你写得可好了，妈妈，你真棒！就是呀，结尾你没写，所以我擅自加上了一句‘之后，泡泡和然然也在继续她们的冒险’作为结尾，可能也不是很高明，但这是我写的，你要喜欢哦。”
最后，虞巷抱住墓碑亲了一口，“妈妈，我好喜欢你啊。”
她头一次坚定地认为妈妈一定是爱她的，这种被爱的感觉让她无比幸福和满足。
跟秦岭告了别，虞巷拉了拉楚元的袖子，让他去一边躲起来，说她有话要跟虞石真说，楚元好笑地照做了。
不一会儿，虞石真的坟前多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瓶五粮液。
虞巷大声地朗诵。
“……秦岭女士深刻意识到了自己被母职和妻子双重身份束缚，在生活中迷失了曾经的理想和真实的自我。从那一刻起，她勇敢地开始了自我觉醒的战斗。她拒绝被母性的本能和夫权的桎梏所控制，不愿成为社会的工具。她坚持不懈地追求自我，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场伟大的战役未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秦岭女士的抗争精神超越了时代，她的英勇和清醒将永远被铭记。
作为她的女儿，我为我的母亲秦岭骄傲，并宣誓此生将继承她的反抗精神，无论顺境逆境，无论拥有何种社会身份，我都会珍视自我，坚守梦想，永不放弃。”
虞巷点燃了手里的A4纸。她在袅袅升起的薄烟里坐了下来，下巴靠到墓碑上，手指戳了戳中年男子的脸，“你听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妈妈哦。你看，作为丈夫，你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她比你想象的更坚韧、更勇敢。”
虞石真的遗照是史纲选的，照片上的虞石真刚刚四十岁，面容深刻，带了一点成功人士的桀骜。此时夕阳落下，残留的阳光将他深邃的眼睛烫得发亮，仿佛对虞巷的言辞略感不屑，又似乎因为许久未见她而流露出淡淡的欣喜。
在虞石真恍如真实的目光里，虞巷像是得到了鼓励，越发胆气十足地教训他，却又在自己的话语里红了眼眶，“爸爸，当我意识到妈妈的死与我们都有关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或许，我只是觉得你对妈妈太不公平了。”
说着，虞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元，放轻了语气，“下辈子我们好好读书吧，争取活得明白一些，就像我的对象那样。你瞧，他刚刚写的那篇文章，全省状元，作文满分，多厉害的人啊，比你可有思想觉悟多了。”
突然，一颗小石子不知从何处掉落，砸到了虞巷脚上，带来一点轻微的疼痛感。虞巷想起虞石真对楚元一直有点阴阳怪气的，便止了话题，靠到墓碑上。宽大的墓碑被夕阳照得可靠而温暖，像极了她小时候走不动路时，趴着呼呼大睡过无数次的宽阔后背，她突然扁了扁嘴，“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好想你，爸爸。”
楚元远远地看着虞巷在虞石真墓前上蹿下跳，有些好奇她究竟在做什么。
这时他收到唐琳的微信，问他是否消了气。
楚元眼底划过一丝暴戾，唐琳引爆自身为虞巷平路，确实展现出了诚意，但事本就是她惹出来的。
微信的另一头，察觉到楚元并不好糊弄，唐琳翻出另一个对话框，自嘲地一笑，那是虞巷和她今生最后的对话，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拿出来作为武器。
最终，她说：“我家里太穷，我需要能博一把的机会，被你业内封杀后，其他的机会都不能改变我的命运，我只能来求你。希望你看在我的诚意上，放我一马。”
楚元注意到虞巷似乎与虞石真“聊”完了，正向他招手。
她大概很久没跟爸爸说过话了，哭得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配着粉白的皮肤，看着可爱又可怜。但这又似乎让她很畅快，一头黑发在风中自由地飘，眼角眉梢都是无忧无虑。
不是没有烦恼，而是她确实是个强大的姑娘了，没有多少事能困住她。
这让楚元觉得他什么都能放下。
起身前，楚元给唐琳发了一个内推链接。
莫桑比克援建项目，由云源投资的公司主导，包含极端贫苦和无限可能。
楚元：她给你的机会。
楚元：我会看着你的，唐琳。
随即，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虞巷，也走向虞石真。
那个男人曾经让他明白了差距，激起他对成功的渴望，促使他获得今天的一切，又跟他同样深爱着同一个人。
他终于能在虞石真面前拉着虞巷的手，堂堂正正地介绍自己。
在属于少女唐琳的初中岁月里，虞巷是班主任口中的隔壁班劲敌。唐琳从未将这份比较放在心上，因为她是年级第一，全如阳镇也只有她考上了省第一中学A一中。
然而，在一中，唐琳不再是一枝独秀的佼佼者，她是众多“努力获得优秀”中的一员，排在中后位置。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批“轻而易举获得优秀”的天才，比如楚元。
她第一次知道同龄人的光芒可以这样耀眼。
“唐琳，你好呀。”在唐琳几近沮丧的那一刻，虞巷推门而入，唐琳握住虞巷的手，沐浴着她美丽朦胧的目光，获得了巨大的安全感。
同为如阳镇来的学生，唐琳认为她们可以携手并进，一同跨越那道“努力”与“天赋”的鸿沟，在一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然而，第一次期中考后，虞巷的理科成绩与年级第一的楚元并驾齐驱，断层第一。
这是第一次有借读生在一中考出这样的成绩。
有人跟唐琳聊起来，“你初中是如阳中学的啊，那不是跟虞巷一样吗？我听说你们那最优秀的学生才能来一中上学，你成绩应该也很好吧。”
唐琳攥着她二百四十名的成绩单，班主任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可惜你不如二班那个虞巷聪明”。
可曾经我才是年级第一啊。她终于开始在意这句话，并试图反驳。
反驳无效，班主任的话从此成了她的魔咒。
在“A一中”这个群英荟萃的试炼场，两个小镇女孩的命运轨迹截然不同。一个苦苦挣扎希望有一日在烈火中成为真金，一个甫见空气就成为了被所有人瞩目的太阳。
那条唐琳曾想和虞巷一同跨越的分界线，从一开始就把她俩分在两端。
虞巷转学后，唐琳考上了A大。她获得了国家奖学金，担任学生会主席，成功保研。
她爬出高中的泥沼，越过了那条无法触及的分界线，成为A大里那批“轻而易举获得优秀”的人，被万众瞩目。
少女时代不见天日的失落、痛楚，在其他人的仰望中逐渐被治愈。
她感受到成为虞巷的幸福。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虞巷回来了，成为黑马，凌驾在所有人头上。
提醒她，那条划分了普通人与天才的分界线，她始终没能逾越。
她最还是只能活在太阳的光芒里。
写到这里，唐琳喝下一口咖啡，打开手机相册里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淡淡地笑了笑。
命运在某个晴好的日子悄然青睐了她，因学生会的工作，唐琳接触到了党委老师的电脑，意外地看到了一封关于虞巷的匿名举报信。
回想起随后的种种，唐琳写到，“我曾以为，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她，我自以为只是揭露了她的些许瑕疵，给她的辉煌人生添上微不足道的阴霾。
但我错了。
真的会有人以为她是学术妲己，真的会有人因为她的外貌否定她的所有成就。
知道她拿到编程大赛的冠军时，我很感谢她，感谢我们一中女生的太阳如此勇敢而顽强，没有因为我这样一位小人而坠落黑暗。
最后，我曾经的朋友虞巷，我始终憎恨你仗着得天独厚的才华，对其他人进行智商凌辱的自以为是，但你也始终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朋友。
恭喜你获得冠军！”
和其他人一样，唐琳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和大学录取通知，以此证明她所言非虚。
看完这篇文章时，虞巷正坐在楚元新买的保姆车上，她很快爬进楚元的怀里，“唐琳好会写，帮了我，也解释了自己。”
楚元“嗯”了声，“她确实提到了自己以为举报信是真的，那就不构成造谣。而单纯偷看老师邮箱，学校也没法对她进行太严重的惩罚。”
“但她可以不说这些的。”
“唐琳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她说的话真假混杂，她有她的考虑，但确实也有对你的一份真心。不过，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虞巷想起第一次在A一中见到唐琳的场景。
那也是她第一次背井离乡，成为住宿生。
站在班级门口，看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俯首只读圣贤书的未来同学，虞巷有点想念虞石真，不知道她是否应该在这时候推门进去。
“巷巷！”就在那个时候，唐琳从一群黑压压的头颅中站起身，欣喜地跑出来，握住她的手。
虞巷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唐琳的手热乎乎的，驱走了她那一瞬所有的忐忑和不安。
她叹了口气，打开车窗，任清新的晚风扑在脸上，“楚老师，前些天我跟唐琳说了一句话，我希望唐琳不要只看到我，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你觉得这样她会坦然地平视我和她之间的差距吗？毕竟我们本来该是朋友的。”
楚元很明白虞巷此刻的心情。
唐琳确实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正是因为这份重要，高中时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他没有向虞巷说明唐琳的野心。
他宁愿他是真的误会，也希望她能有真心朋友。
然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太绚烂的光明总是遭人觊觎的。
但终究她值得清风朗月，珊瑚明珠，连唐琳也对她怀有最后一份真假掺半的善意。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被风吹起的长发，“你希望是这样吗？”
“我希望是的，尽管我们不会是朋友了。”
*
第二天，天气晴好，虞巷和楚元来到了墓园。
虞巷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从编程大赛的辉煌胜利，到张教授的失踪，再到与唐琳之间的纠葛。
她期期艾艾地拉过楚元，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妈妈，这是我未来的男朋友楚元。说是未来，是因为我现在还没追到，但我很快就要追到他啦。”
楚元看着她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笑容，神色温软地垂了垂眼，对秦岭认真地介绍自己，“秦阿姨，你好，我是楚元，也是虞巷未来的男朋友。我很快就会让她追到我了。”
照片上，秦岭安静地笑着，一双秀美而朦胧的眼睛温柔地洞察了一切，将虞巷和楚元之间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虞巷红了脸，拿起一个信封，“妈妈，这是编程大赛的奖金，加上我以前参加比赛赢得的钱，我想用它们来出版‘秦女士童话故事集’。用我的梦想成真，为你实现梦想成真，你说好不好？”
说着她有点哽咽，“这本童话我看了，你写得可好了，妈妈，你真棒！就是呀，结尾你没写，所以我擅自加上了一句‘之后，泡泡和然然也在继续她们的冒险’作为结尾，可能也不是很高明，但这是我写的，你要喜欢哦。”
最后，虞巷抱住墓碑亲了一口，“妈妈，我好喜欢你啊。”
她头一次坚定地认为妈妈一定是爱她的，这种被爱的感觉让她无比幸福和满足。
跟秦岭告了别，虞巷拉了拉楚元的袖子，让他去一边躲起来，说她有话要跟虞石真说，楚元好笑地照做了。
不一会儿，虞石真的坟前多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瓶五粮液。
虞巷大声地朗诵。
“……秦岭女士深刻意识到了自己被母职和妻子双重身份束缚，在生活中迷失了曾经的理想和真实的自我。从那一刻起，她勇敢地开始了自我觉醒的战斗。她拒绝被母性的本能和夫权的桎梏所控制，不愿成为社会的工具。她坚持不懈地追求自我，直到生命的终结。
这场伟大的战役未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秦岭女士的抗争精神超越了时代，她的英勇和清醒将永远被铭记。
作为她的女儿，我为我的母亲秦岭骄傲，并宣誓此生将继承她的反抗精神，无论顺境逆境，无论拥有何种社会身份，我都会珍视自我，坚守梦想，永不放弃。”
虞巷点燃了手里的A4纸。她在袅袅升起的薄烟里坐了下来，下巴靠到墓碑上，手指戳了戳中年男子的脸，“你听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妈妈哦。你看，作为丈夫，你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她比你想象的更坚韧、更勇敢。”
虞石真的遗照是史纲选的，照片上的虞石真刚刚四十岁，面容深刻，带了一点成功人士的桀骜。此时夕阳落下，残留的阳光将他深邃的眼睛烫得发亮，仿佛对虞巷的言辞略感不屑，又似乎因为许久未见她而流露出淡淡的欣喜。
在虞石真恍如真实的目光里，虞巷像是得到了鼓励，越发胆气十足地教训他，却又在自己的话语里红了眼眶，“爸爸，当我意识到妈妈的死与我们都有关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或许，我只是觉得你对妈妈太不公平了。”
说着，虞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元，放轻了语气，“下辈子我们好好读书吧，争取活得明白一些，就像我的对象那样。你瞧，他刚刚写的那篇文章，全省状元，作文满分，多厉害的人啊，比你可有思想觉悟多了。”
突然，一颗小石子不知从何处掉落，砸到了虞巷脚上，带来一点轻微的疼痛感。虞巷想起虞石真对楚元一直有点阴阳怪气的，便止了话题，靠到墓碑上。宽大的墓碑被夕阳照得可靠而温暖，像极了她小时候走不动路时，趴着呼呼大睡过无数次的宽阔后背，她突然扁了扁嘴，“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好想你，爸爸。”
楚元远远地看着虞巷在虞石真墓前上蹿下跳，有些好奇她究竟在做什么。
这时他收到唐琳的微信，问他是否消了气。
楚元眼底划过一丝暴戾，唐琳引爆自身为虞巷平路，确实展现出了诚意，但事本就是她惹出来的。
微信的另一头，察觉到楚元并不好糊弄，唐琳翻出另一个对话框，自嘲地一笑，那是虞巷和她今生最后的对话，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拿出来作为武器。
最终，她说：“我家里太穷，我需要能博一把的机会，被你业内封杀后，其他的机会都不能改变我的命运，我只能来求你。希望你看在我的诚意上，放我一马。”
楚元注意到虞巷似乎与虞石真“聊”完了，正向他招手。
她大概很久没跟爸爸说过话了，哭得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配着粉白的皮肤，看着可爱又可怜。但这又似乎让她很畅快，一头黑发在风中自由地飘，眼角眉梢都是无忧无虑。
不是没有烦恼，而是她确实是个强大的姑娘了，没有多少事能困住她。
这让楚元觉得他什么都能放下。
起身前，楚元给唐琳发了一个内推链接。
莫桑比克援建项目，由云源投资的公司主导，包含极端贫苦和无限可能。
楚元：她给你的机会。
楚元：我会看着你的，唐琳。
随即，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虞巷，也走向虞石真。
那个男人曾经让他明白了差距，激起他对成功的渴望，促使他获得今天的一切，又跟他同样深爱着同一个人。
他终于能在虞石真面前拉着虞巷的手，堂堂正正地介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