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历经枯燥的数个小时，王玉建等人被送上了回国的航班。
"给我电脑！"王玉建急不可耐地一把夺过笔记本，连上国际航班的WiFi。
"让我也看看。"张秋阳迅速反应，握住电脑的另一端。
王玉建不屑："张老师，您老花镜还没配新的，能看清楚吗？"
开机、联网、登录。
高空之上网速感人，王玉建没有气馁，硬撑着朝虞巷的代码仓库一个猛冲。
十分钟后，“他妈的这死丫头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平时对她那么凶，她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张教授冷笑地端起空乘递来的茶。
王玉建：“您倒是和蔼，她也不跟您说啊。”
张教授对这个丝毫不尊师重道的大弟子一阵无言，“……那她到底写了什么？”
这就不是一句话能概括的了。
王玉建将注意力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他拥有虞巷代码仓库一切权限，能看到每一条记录。
在经历MyCore 0.0的惨痛失败后，他严格把控了MyCore 1.0的设计。虞巷似乎也就此失去了斗志，多数时候言辞软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王玉建和张教授摆弄，其他时候，则在重复一些奇怪而失败的实验。
他痛恨这种颓丧。
如今从头看起，王玉建才意识到他在无端的愤怒中错过了许多细节。
虞巷不是颓丧，她只是不再张扬。靠着那些失败的实验记录，她润物细无声地往项目里加入了自己的思路。
王玉建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行数据：“张老师，您还记得我们在讨论功能重分配时，她坚持要做功能模块化吗？”
这让不同功能可以像积木一样自由拼装。
她后来设计的通信机制可以大量收集外部数据。
……
有了这些，这个内核系统开始读得懂外部环境，具备随意变化的能力。
但距离它真的动起来，彻底蜕变为千变万化的孙悟空，还差一颗心脏。
带着冥冥之中的预感，王玉建打开了 “凤凰花树”的数据包。
很长时间以来，王玉建认为虞巷在项目中引入人工智能，单纯是为了蹭个热度。
但如今，万事俱备，具备最佳决策能力的凤凰花树成为了最后一股东风，它势不可挡地拂过过去三年，将所有的努力和汗水一并串起，然后……
王玉建彻底地热泪盈眶，“这些都是她早有预谋。”
*
几个小时前，小隔间。
如果虞巷听到了张教授和王玉建的对话，她一定会觉得冤枉。
从前，天才少女虞巷只要付出就能得到，注定的成功让她的努力像是一种简单的过场。
而生病的虞巷做什么都失败，有的只是一个不放弃的念头。
然而，一个单纯的念头是没有任何力量的。
虞巷将它含在嘴里，然后将自己埋进偏离的实验结果，埋进无法连成字句的文献，埋进师兄师姐鄙薄又无奈的讲解。
她平静而饥渴地吸取经验，不断地产生新的构想又不断地杀灭，用失败、反思和忍耐去换取知识和力量。
那时“自由计划”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虞巷像王玉建一样对一切一无所知，光凭借直觉埋设伏笔。
伴随着“滴”的一声，最后一轮测试也做完了。
95％的数据都完美契合。
江一青：“是不是要发布了？”
林建东看虞巷。
虞巷笑，“发布吧。”
历经紧张的一夜，小隔间多了不少灰尘和浊气，顶天立地的六个大货架上，一排排亮起的设备指示灯照出林建东和江一青潮红而紧张的表情，和额间点点发亮的汗水。
他们决定再做一轮测试，这并不是因为真的有什么缺漏，而是这个项目意义非凡，他们需要这样的行为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虞巷却很是轻松自在。
她不知道外面的天色如何，是黑夜还是白昼，但她仍感觉厚厚的阳光穿过遮光帘照在她身上，明亮而灼热。她在温暖中蜷进椅子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
过去三年，她曾为自己放弃“自由计划”而选择“MyCore”项目感到羞耻。但知识与汗水不辜负任何人，因妥协而不得不踏上的歧路，让她对系统内核和人工智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如今回首那些为“MyCore”项目默默付出的日子，她已无法再感受到丝毫的难堪。
从巅峰跌落又如何呢，光荣来自于平淡的坚持，艰巨的任务需要漫长的努力来完成。
从她把头低到最低处，像初生的婴儿一样重新迈步的那天起，她心中那个轻飘飘、没有任何力量的念头便落地生根，在漫长的岁月中将一切有心和无心的伏笔串联，然后，于尖峰时刻，长成了所有人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再一次测试完成，江一青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干巴巴地冲虞巷笑了一下，“虞巷，你为什么把项目名改成‘WonderCore’啊？”
虞巷知道江一青只是因为紧张没话找话，但她还是回答得很认真，“Cause it is built in my wonderland.”
因为它是在我的童话仙境里完成的。
伴随着清脆流利的英文发音，虞巷闭上眼睛，弯了弯唇。这一夜来，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即便怀着好心情休息了好一会儿，眼底仍有不少倦色。这一笑却让她那最后一丝疲倦也消失了，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澄明通彻。
虞巷很清楚这种愉快代表着什么。
虞巷：为什么叫WonderCore呀？
楚元：Cause it's built in your wonderland.
这世界上看过她代码的人很多，读懂她的只有楚元一个。
计算机，她的Wonderland，看到楚元的解释的那一刻，快意与颤抖隔着屏幕破空而来，直达虞巷的中枢神经，化作无限的泪意与温柔。
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这样诗意又精准地击中她的内心了。
这让她一点儿也不为楚元此刻的缺席遗憾。
明天之后，她会踏上新的旅程。在人生的茫茫征途中，她未必能始终保有今日的成功，但她的所有梦想热情都会被另一个人完全洞彻明晰，安放在灵魂深处。
他永远读懂她，永远愿她梦想成真。
随着江一青走向键盘，林建东克制不住地开始吼叫。
虞巷在这时产生了一种预感，她感觉此刻的楚元，应该在A国的某个角落，等待她三年来的成果，也等待她的又一次梦想成真。
她微微一笑，楚老师，我的梦想都要实现了。马上，就让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吧。
随即，她猛地推了江一青一把，让他整个人“哐”地砸到了回车键上。
光标开始跳跃，无数的数据包开始上传到WonderCore项目。
庞大的数据洪流承载着虞巷三年的汗水与泪水顺着网线向前奔涌。
*
北京时间十五点，一批关心计算机技术的人坐在电脑前，等得有些焦心。
技术革新高于一切，而今天也确实是个重要的日子。
信息科学不论出身，英雄出少年。哪怕虞巷挂过科，哪怕她就读于计算机最废的985。
凭借手中的金牌和合益新元实验室的“支持”，她成功吸引了这群人的目光。
十五点零三分，WonderCore项目正式发布了1.0版本。
这些人开始了整齐划一的动作——点进链接，下载。
开源的？
点进去的人一愣。
开源，意味着这份技术将免费与大众分享，任何人都可以查看其代码细节，对其进行检验和修改。
这是互联网最初始的、纯粹的技术精神，它超越了商业的界限，只追求技术的进步。这是独属于互联网与编程，最初始的，不论立场，只论初心的技术精神。
这股来自远古的风吹得清新而自由，让所有人在一瞬间有些精神恍惚。
……
这个内核会是什么样的架构呢？
每个人点进去之前心里都有预设：是混合内核？还是宏内核？还是微内核？是抄Linux还是Windows还是都抄一点？
合益新元系统的技术负责人发出了一声标准国骂。“卧槽。”
“什么？”其他人问。
“不是Linux。”他说。
“那是Window？”
“也不是。”
一群人对代码看了半天。
“……跑一跑吧。”
“对，跑一跑。”
“跑一跑。”
无数屏幕在此刻亮起。
物理主机、虚拟主机……
WonderCore在万千设备上落地生根，接受检验，完成它最初的使命。
*
周雨龙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难以掩饰的震撼，“混合内核？宏内核？微内核？竟然都不是。”
“对，都不是。”伴随着快速的敲击，楚元的目光灼热而湿润，“感知外界数据后调配出最佳方案，生成自适应的功能。
“这是一个人工智能内核。”
前无古人，将有来者，开万物之首，立世纪之先。
月光下，楚元深邃的目光恍然有了极为滚烫的温度，紧绷的下颌线伴随着肾上腺素的激增不住颤抖。他抿着嘴唇，压制着胸口的起伏，眼眶发红。
“稳住啊兄弟。”林翊攀住楚元，被他高大的身体压得一沉。林翊有点想笑，眼眶却有点湿润，“可真不容易啊我们虞巷，是不是？”
楚元早已不复以往的云淡风轻，眼神骄傲得意，充满难言的肆意与张扬。他滚动了几下喉头，“我请你们喝酒吧。”
在世界上最繁华的街道上，凌晨三四点的通宵酒馆依然人声鼎沸。黄贝贝将椅子搬离载歌劲舞的各色人种，安静地看起了WonderCore相关的帖子。
“砰”，林翊醉倒在桌上。黄贝贝抬头一笑，“楚元你可能不知道，人对情敌的好奇，有时候更甚于对心上人本身。”
楚元咬着半片柠檬，已有几分醉意，“她确实配得人人喜欢。”
黄贝贝不是这意思，她也懒得争辩。她呼出一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人工智能内核，这可是个大新闻。等这消息从国内传遍华人世界，你就要靠女朋友的出色再次出名了。”
作为投行互联网板块的专家，黄贝贝知道人工智能内核的出现代表了什么。尽管这只是1.0版本，但它已经展现了一个内核应有的完整雏形，为人工智能内核的发展描绘出了蓝图。
春节期间那个穿着兔子拖鞋红着眼的女孩子恍然还在眼前，黄贝贝轻声说，“……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内核，竟然会是开源的。”
开源，意味着免费分享，不欲以此获利。
也意味着邀请。
开放申请权限，邀请世界上所有人共同参与这个项目。
“Share me with your code, share you with my world”，虞巷把这句话写进了公开发布的项目简介里。
任何人都可以向WonderCore项目提交代码，只要审核通过，就能合并成为项目的一部分。
很天真，很理想化。
这让黄贝贝觉得有一点可笑，又有一点敬佩。
刚喜欢上楚元那年，黄贝贝看过他的采访，心里有些欢喜。
后来，她不明白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走进他的心里。
没想到他真正的心上人从来都与标准无关，可却连她都觉得，天真得那样好。
伴随着一阵一阵酒意上涌，楚元的理智逐渐消失。现在虞巷已经睡了，其他人该下线的下线，连一起来喝酒的林翊都倒下，他很需要找一个人释放他的倾诉欲，握着水汽淋漓的酒杯，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唯一清醒的黄贝贝。
黄贝贝发现喝醉的男人很没品，哪怕这个男人是楚元也不例外。
哪有人对喜欢过自己的女人拼命夸自己的女朋友的？
然而楚元天生就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男人。他靠酒馆阳台的栏杆上，仰头看向高空，“Christy，我们活在竞争激烈的环境里，大多数人的目光总是局限在眼前的方寸之地。但我的虞老师，她只活在计算机的世界里，她活得很自我，她的世界却很广阔，可以容纳梦想和天真，这种在金融业几乎不存在的词语。”
黄贝贝看着酒吧里的人一阵阵地为虞巷欢呼，因为刚刚楚元宣布全场由他来买单。她叹了口气，明明醉成这样，谈到虞巷却这么清醒有条理，“因为天真，所以选择开源……虞巷应该很喜欢以前那个开放的环境吧，她是想改变什么吗？你觉得她能成功吗？”
楚元沉沉地看了黄贝贝一眼，“我只知道她不会改变。”
在逐渐封闭的环境里开始一个开源项目，就像是所有人都开始往后划船时有一个人非要往前划。
有种螳臂挡车的愚蠢。
但如果往前划的这个人有足够的力量呢？
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开源项目，定然会重新唤醒一阵自发的开源之风。哪怕这个世界再闭塞，也没有哪个计算机从业人员不会为WonderCore心动。
楚元闭上眼，带着笑意的脸在逐渐升起的太阳下泽上一层耀眼的光。不光是学识和能力，连外貌他也是所有人里最优秀的那个。
让这样的爱人为自己骄傲，应该很幸福吧。
黄贝贝有些羡慕虞巷，却也认同楚元，她释然一笑，“我突然发现，我其实没有必要问你关于云源高层权力是否会变动的问题。有虞巷在这里，哪怕经历再多，你也不会改变吧。”
楚元低低一笑，“是，我的理想主义者永远左右我的选择。”
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她开放包容，清透得像天上的月亮，可月亮又没她耀眼，所以她仍是初升的太阳。
她是他世界的准则，是他历经人世冷暖尔虞我诈仍能保有自我的准星。
海浪涛涛，车流滚滚，楚元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金色的阳光落在他摊开的手心里，也落进他的眼底。
深邃无垠的海面上浮光跃金，如同此刻他震荡畅意的心。
*
虞巷一起床，就听说楚元疯了。
"给我电脑！"王玉建急不可耐地一把夺过笔记本，连上国际航班的WiFi。
"让我也看看。"张秋阳迅速反应，握住电脑的另一端。
王玉建不屑："张老师，您老花镜还没配新的，能看清楚吗？"
开机、联网、登录。
高空之上网速感人，王玉建没有气馁，硬撑着朝虞巷的代码仓库一个猛冲。
十分钟后，“他妈的这死丫头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平时对她那么凶，她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张教授冷笑地端起空乘递来的茶。
王玉建：“您倒是和蔼，她也不跟您说啊。”
张教授对这个丝毫不尊师重道的大弟子一阵无言，“……那她到底写了什么？”
这就不是一句话能概括的了。
王玉建将注意力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他拥有虞巷代码仓库一切权限，能看到每一条记录。
在经历MyCore 0.0的惨痛失败后，他严格把控了MyCore 1.0的设计。虞巷似乎也就此失去了斗志，多数时候言辞软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王玉建和张教授摆弄，其他时候，则在重复一些奇怪而失败的实验。
他痛恨这种颓丧。
如今从头看起，王玉建才意识到他在无端的愤怒中错过了许多细节。
虞巷不是颓丧，她只是不再张扬。靠着那些失败的实验记录，她润物细无声地往项目里加入了自己的思路。
王玉建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行数据：“张老师，您还记得我们在讨论功能重分配时，她坚持要做功能模块化吗？”
这让不同功能可以像积木一样自由拼装。
她后来设计的通信机制可以大量收集外部数据。
……
有了这些，这个内核系统开始读得懂外部环境，具备随意变化的能力。
但距离它真的动起来，彻底蜕变为千变万化的孙悟空，还差一颗心脏。
带着冥冥之中的预感，王玉建打开了 “凤凰花树”的数据包。
很长时间以来，王玉建认为虞巷在项目中引入人工智能，单纯是为了蹭个热度。
但如今，万事俱备，具备最佳决策能力的凤凰花树成为了最后一股东风，它势不可挡地拂过过去三年，将所有的努力和汗水一并串起，然后……
王玉建彻底地热泪盈眶，“这些都是她早有预谋。”
*
几个小时前，小隔间。
如果虞巷听到了张教授和王玉建的对话，她一定会觉得冤枉。
从前，天才少女虞巷只要付出就能得到，注定的成功让她的努力像是一种简单的过场。
而生病的虞巷做什么都失败，有的只是一个不放弃的念头。
然而，一个单纯的念头是没有任何力量的。
虞巷将它含在嘴里，然后将自己埋进偏离的实验结果，埋进无法连成字句的文献，埋进师兄师姐鄙薄又无奈的讲解。
她平静而饥渴地吸取经验，不断地产生新的构想又不断地杀灭，用失败、反思和忍耐去换取知识和力量。
那时“自由计划”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虞巷像王玉建一样对一切一无所知，光凭借直觉埋设伏笔。
伴随着“滴”的一声，最后一轮测试也做完了。
95％的数据都完美契合。
江一青：“是不是要发布了？”
林建东看虞巷。
虞巷笑，“发布吧。”
历经紧张的一夜，小隔间多了不少灰尘和浊气，顶天立地的六个大货架上，一排排亮起的设备指示灯照出林建东和江一青潮红而紧张的表情，和额间点点发亮的汗水。
他们决定再做一轮测试，这并不是因为真的有什么缺漏，而是这个项目意义非凡，他们需要这样的行为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虞巷却很是轻松自在。
她不知道外面的天色如何，是黑夜还是白昼，但她仍感觉厚厚的阳光穿过遮光帘照在她身上，明亮而灼热。她在温暖中蜷进椅子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
过去三年，她曾为自己放弃“自由计划”而选择“MyCore”项目感到羞耻。但知识与汗水不辜负任何人，因妥协而不得不踏上的歧路，让她对系统内核和人工智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如今回首那些为“MyCore”项目默默付出的日子，她已无法再感受到丝毫的难堪。
从巅峰跌落又如何呢，光荣来自于平淡的坚持，艰巨的任务需要漫长的努力来完成。
从她把头低到最低处，像初生的婴儿一样重新迈步的那天起，她心中那个轻飘飘、没有任何力量的念头便落地生根，在漫长的岁月中将一切有心和无心的伏笔串联，然后，于尖峰时刻，长成了所有人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再一次测试完成，江一青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干巴巴地冲虞巷笑了一下，“虞巷，你为什么把项目名改成‘WonderCore’啊？”
虞巷知道江一青只是因为紧张没话找话，但她还是回答得很认真，“Cause it is built in my wonderland.”
因为它是在我的童话仙境里完成的。
伴随着清脆流利的英文发音，虞巷闭上眼睛，弯了弯唇。这一夜来，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即便怀着好心情休息了好一会儿，眼底仍有不少倦色。这一笑却让她那最后一丝疲倦也消失了，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澄明通彻。
虞巷很清楚这种愉快代表着什么。
虞巷：为什么叫WonderCore呀？
楚元：Cause it's built in your wonderland.
这世界上看过她代码的人很多，读懂她的只有楚元一个。
计算机，她的Wonderland，看到楚元的解释的那一刻，快意与颤抖隔着屏幕破空而来，直达虞巷的中枢神经，化作无限的泪意与温柔。
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这样诗意又精准地击中她的内心了。
这让她一点儿也不为楚元此刻的缺席遗憾。
明天之后，她会踏上新的旅程。在人生的茫茫征途中，她未必能始终保有今日的成功，但她的所有梦想热情都会被另一个人完全洞彻明晰，安放在灵魂深处。
他永远读懂她，永远愿她梦想成真。
随着江一青走向键盘，林建东克制不住地开始吼叫。
虞巷在这时产生了一种预感，她感觉此刻的楚元，应该在A国的某个角落，等待她三年来的成果，也等待她的又一次梦想成真。
她微微一笑，楚老师，我的梦想都要实现了。马上，就让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吧。
随即，她猛地推了江一青一把，让他整个人“哐”地砸到了回车键上。
光标开始跳跃，无数的数据包开始上传到WonderCore项目。
庞大的数据洪流承载着虞巷三年的汗水与泪水顺着网线向前奔涌。
*
北京时间十五点，一批关心计算机技术的人坐在电脑前，等得有些焦心。
技术革新高于一切，而今天也确实是个重要的日子。
信息科学不论出身，英雄出少年。哪怕虞巷挂过科，哪怕她就读于计算机最废的985。
凭借手中的金牌和合益新元实验室的“支持”，她成功吸引了这群人的目光。
十五点零三分，WonderCore项目正式发布了1.0版本。
这些人开始了整齐划一的动作——点进链接，下载。
开源的？
点进去的人一愣。
开源，意味着这份技术将免费与大众分享，任何人都可以查看其代码细节，对其进行检验和修改。
这是互联网最初始的、纯粹的技术精神，它超越了商业的界限，只追求技术的进步。这是独属于互联网与编程，最初始的，不论立场，只论初心的技术精神。
这股来自远古的风吹得清新而自由，让所有人在一瞬间有些精神恍惚。
……
这个内核会是什么样的架构呢？
每个人点进去之前心里都有预设：是混合内核？还是宏内核？还是微内核？是抄Linux还是Windows还是都抄一点？
合益新元系统的技术负责人发出了一声标准国骂。“卧槽。”
“什么？”其他人问。
“不是Linux。”他说。
“那是Window？”
“也不是。”
一群人对代码看了半天。
“……跑一跑吧。”
“对，跑一跑。”
“跑一跑。”
无数屏幕在此刻亮起。
物理主机、虚拟主机……
WonderCore在万千设备上落地生根，接受检验，完成它最初的使命。
*
周雨龙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难以掩饰的震撼，“混合内核？宏内核？微内核？竟然都不是。”
“对，都不是。”伴随着快速的敲击，楚元的目光灼热而湿润，“感知外界数据后调配出最佳方案，生成自适应的功能。
“这是一个人工智能内核。”
前无古人，将有来者，开万物之首，立世纪之先。
月光下，楚元深邃的目光恍然有了极为滚烫的温度，紧绷的下颌线伴随着肾上腺素的激增不住颤抖。他抿着嘴唇，压制着胸口的起伏，眼眶发红。
“稳住啊兄弟。”林翊攀住楚元，被他高大的身体压得一沉。林翊有点想笑，眼眶却有点湿润，“可真不容易啊我们虞巷，是不是？”
楚元早已不复以往的云淡风轻，眼神骄傲得意，充满难言的肆意与张扬。他滚动了几下喉头，“我请你们喝酒吧。”
在世界上最繁华的街道上，凌晨三四点的通宵酒馆依然人声鼎沸。黄贝贝将椅子搬离载歌劲舞的各色人种，安静地看起了WonderCore相关的帖子。
“砰”，林翊醉倒在桌上。黄贝贝抬头一笑，“楚元你可能不知道，人对情敌的好奇，有时候更甚于对心上人本身。”
楚元咬着半片柠檬，已有几分醉意，“她确实配得人人喜欢。”
黄贝贝不是这意思，她也懒得争辩。她呼出一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人工智能内核，这可是个大新闻。等这消息从国内传遍华人世界，你就要靠女朋友的出色再次出名了。”
作为投行互联网板块的专家，黄贝贝知道人工智能内核的出现代表了什么。尽管这只是1.0版本，但它已经展现了一个内核应有的完整雏形，为人工智能内核的发展描绘出了蓝图。
春节期间那个穿着兔子拖鞋红着眼的女孩子恍然还在眼前，黄贝贝轻声说，“……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内核，竟然会是开源的。”
开源，意味着免费分享，不欲以此获利。
也意味着邀请。
开放申请权限，邀请世界上所有人共同参与这个项目。
“Share me with your code, share you with my world”，虞巷把这句话写进了公开发布的项目简介里。
任何人都可以向WonderCore项目提交代码，只要审核通过，就能合并成为项目的一部分。
很天真，很理想化。
这让黄贝贝觉得有一点可笑，又有一点敬佩。
刚喜欢上楚元那年，黄贝贝看过他的采访，心里有些欢喜。
后来，她不明白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走进他的心里。
没想到他真正的心上人从来都与标准无关，可却连她都觉得，天真得那样好。
伴随着一阵一阵酒意上涌，楚元的理智逐渐消失。现在虞巷已经睡了，其他人该下线的下线，连一起来喝酒的林翊都倒下，他很需要找一个人释放他的倾诉欲，握着水汽淋漓的酒杯，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唯一清醒的黄贝贝。
黄贝贝发现喝醉的男人很没品，哪怕这个男人是楚元也不例外。
哪有人对喜欢过自己的女人拼命夸自己的女朋友的？
然而楚元天生就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男人。他靠酒馆阳台的栏杆上，仰头看向高空，“Christy，我们活在竞争激烈的环境里，大多数人的目光总是局限在眼前的方寸之地。但我的虞老师，她只活在计算机的世界里，她活得很自我，她的世界却很广阔，可以容纳梦想和天真，这种在金融业几乎不存在的词语。”
黄贝贝看着酒吧里的人一阵阵地为虞巷欢呼，因为刚刚楚元宣布全场由他来买单。她叹了口气，明明醉成这样，谈到虞巷却这么清醒有条理，“因为天真，所以选择开源……虞巷应该很喜欢以前那个开放的环境吧，她是想改变什么吗？你觉得她能成功吗？”
楚元沉沉地看了黄贝贝一眼，“我只知道她不会改变。”
在逐渐封闭的环境里开始一个开源项目，就像是所有人都开始往后划船时有一个人非要往前划。
有种螳臂挡车的愚蠢。
但如果往前划的这个人有足够的力量呢？
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开源项目，定然会重新唤醒一阵自发的开源之风。哪怕这个世界再闭塞，也没有哪个计算机从业人员不会为WonderCore心动。
楚元闭上眼，带着笑意的脸在逐渐升起的太阳下泽上一层耀眼的光。不光是学识和能力，连外貌他也是所有人里最优秀的那个。
让这样的爱人为自己骄傲，应该很幸福吧。
黄贝贝有些羡慕虞巷，却也认同楚元，她释然一笑，“我突然发现，我其实没有必要问你关于云源高层权力是否会变动的问题。有虞巷在这里，哪怕经历再多，你也不会改变吧。”
楚元低低一笑，“是，我的理想主义者永远左右我的选择。”
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她开放包容，清透得像天上的月亮，可月亮又没她耀眼，所以她仍是初升的太阳。
她是他世界的准则，是他历经人世冷暖尔虞我诈仍能保有自我的准星。
海浪涛涛，车流滚滚，楚元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金色的阳光落在他摊开的手心里，也落进他的眼底。
深邃无垠的海面上浮光跃金，如同此刻他震荡畅意的心。
*
虞巷一起床，就听说楚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