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长姐走后许久,蔡芙从屏风后出来。

    路过两个姐姐的房间,听到里面说话。

    “阿母似乎不喜欢我,”长姐的声音脆弱而单薄, “阿母最疼小女,阿父最器重你。”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二姐惊愕,“阿姐,你不是曾经和我说,阿母阿父是村里最疼孩子的人吗?”

    长姐委屈道:“那日严夫人来家中做客,她夸我娴静端庄、明礼贤惠,阿母脸色就变得难看。我不懂,旁人夸我一句她都不让了么?”

    “说不定这其中有你不知道的事?比如你中途出去,她们发生了什么?”

    “没有,我来倒茶水后,严夫人才开始讲话。”

    二姐又劝,“阿姐,你我认识这严夫人才多久,而你是知晓阿母为人的,阿母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红脸。连丹老太那泼货,阿母和她说话都和和气气。”

    屋内静谧许久,长姐开口道:“若是丹阿奶说中了呢?”

    “说中什么?”

    “我去洗衣裳的时候,听到丹阿奶同旁人说我家的旧事。丹阿奶说,阿母阿父想要个儿子,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直到生坏了身子才止住。你记得那两个送走的妹妹么?”

    “阿姐,我们那时才几岁,都没记事。”

    长姐叹气道:“我原就知道那时家里条件差,养不了这么多女儿才抱养了两个给别人家,但我不知道她们去哪了。那日,丹阿奶说,我们家是假装对女儿好,实则是有条件的。那两个妹妹已经卖出去了,就剩下我们,要拉几个女婿回来。”

    “阿姐,别说了!你怎能听信流言?”

    夏日傍晚的天空很低,那些乌云好似压在她的身上,身体变得笨重不安。

    沐浴时,蔡芙发狠地完身上泼水,企图以此驱赶那些无端的沉重。

    走回起居室,阿母正坐在床沿叠衣裳。蔡芙见此,小心翼翼地走到阿母跟前,阿母抬头对她温柔一笑后,继续叠着衣裳。

    蔡芙靠近母亲,抱住她的手臂,头枕在她手上,轻声说:“阿母,别难过。”

    武平女顿住,她感受柔弱的暖意伏在她的手臂上,她的软肋似乎被击中了。

    她把小女儿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泪水夺眶而出。

    自蔡芙记事起,这是她初次看到阿母伤心落泪。

    原来长姐的话,竟令阿母伤心至此;原来一场母女争端,能让家里在热夏之季寒气逼人。

    哪怕七月飞雪,日子也得朝前过。

    她照常去姜家向大黑学武,阿母与长姐照常屋里屋外忙活。

    甚至,她们更忙了。

    蔡芙无法理解,难道世上真有人如此爱在家里干活?阿母与长姐心里憋气后更喜欢料理家事了。

    若是她心里有气,她不止不干活,还什么也不做。

    这些日子,蔡芙喜欢待家里,她没事就去姜家玩,或去村东头的大树下。

    蔡芙在树下托腮想事,她是该听阿父的话,大人的事小孩不管,还是该听二姐的话,她们不管这个家就完了。

    二姐的法子不得行,二姐她想让阿母与长姐把话说开,重归于好。因而大姐与阿母忙于家事时,二姐上蹿下跳地在那里和两人搭话,结果谁也不理二姐,视二姐如石头。

    想到二姐气得在院子里打拳,蔡芙不禁笑出声。

    这时,她看到丹阿奶从桥上走了下来。

    蔡芙暗道不好,刚想离去,就被丹阿奶喊住:“芙丫头,我问你个事,你长姐真不去严夫人那儿?”

    风吹树叶,蔡芙心中凌乱,她胡乱地点头。她在这儿坐了许久,别的人都没来对她问东问西,唯独丹阿奶如此,着实可恶。

    丹老太得意笑道:“天底下从未听过阻挡女儿前程的事,今日竟被我听到这么一桩。哪天我要同你阿母说,怎么能为了让女儿留家里招婿,不让女儿亲近贵人呢?”

    蔡芙扬起眉,愤愤道:“丹阿奶,你再说些没凭没据的话,我们全家上你家吃饭去。”

    丹老太笑意停滞,嘴硬道:“你们来吃要给钱。再说了,你们全家能来么?你家长姐不恨你阿母才怪。还好我孙女没这种阿母。”

    说到这里,丹老太笑得整张脸的皱皮都缩在一起,“我家孙女桃花同四狗家女儿来娣被严夫人选中了,咱们这边朝堂可就这两个。以后,有人的女儿只能做村姑,我家的孙女就能做女官,不仅能享福,还能光耀门楣嘞。”

    蔡芙看到许多人眼里都憧憬羡慕,心下惊异,这严夫人还是个香饽饽?

    她想到回家问的话没人和她说,不如在这里问,最多是受到丹老太的奚落而已。她遂问道:“严夫人这么厉害,能让侍女做女官?”

    “好像严夫人就是女官出身。”

    “对,严夫人是曾经伺候太后的女官,出宫后与个京官成亲。谁知好景不长,这京官死了,她则无儿无女独自守寡,这次据说是为太后祈福回到老家住进青山庙。”

    “我听人说,严夫人找这些小娘子是当童女进庙里一起为太后祈福。”

    “怎么不要阿芙这么小的?”

    “据说是大师算的,不要童男,不要小女娃,就要十多岁的小娘子。”

    “我娘家邻居二姑奶奶的小儿子就住青山庙那边,说是严夫人在庙里孤独,挑几个合眼缘的小娘子作陪,名为侍女实为养女。养女的前程,自然由严夫人谋划。”

    “说不定真能如此,严夫人在宫里有门路,能送好几个去京里做女官。”

    村中许多妇人还是挺喜欢蔡芙的,蔡芙既问了,她们便把知道的都说了。

    有人听到只觉得丹老太家撞大运了,对丹老太叹道:“你家孙女倒是赶上好时候,我孙女长得标致,可惜年纪不小,已经到了待嫁的时候,自然不能去了。”

    “你家孙女没赶上好时候,有人赶上了却摊上这么一个阿母。”丹老太听到这些更觉得孙女有好前程了,而有的人家自然是得罪贵人了。

    蔡芙回击,“那这就不叫下人,便是去做主子了?”

    丹老太听着这话虽没骂人,但总感觉不是好话,因而继续奚落道:“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家胆敢拒绝严夫人,就等着好果子吧。”

    丹老太此言一出,树下的妇人们看蔡芙的眼色都有所不同。

    蔡芙第一次被丹老太说得心中慌张,但她要面子,因而面色不改地走了。

    待离了较远,她疾步前往姜家。

    姜家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家,还是从外地来的,说不定会知道这严夫人的事。

    蔡芙进姜家书房时,姜芷川正在温书,姜白坐在窗边品茶。

    “你从哪里来的?” 蔡芙急切问道。

    姜芷川疑惑看向蔡芙,他没明白。

    “你知道京城的消息么?突然来了个严夫人,村里人说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有权有势,而阿母拒绝了她把我长姐要去做婢女。”蔡芙解释道。

    姜芷川看向姜白,姜白吹着茶水,道:“我只知道此人到处收要侍女,倒是不知她曾去蔡小娘子家过。”

    蔡芙叹气:“我阿母已经拒绝了,她可能不想我长姐去做婢女。”

    话罢,她朝姜芷川眨巴眼睛,面露诚恳之意。

    姜芷川顿住,放下毛笔,问她:“怎么了?”

    蔡芙双手撑在书桌上托腮看着姜芷川,“这个传说中的严夫人,不会因此找我家麻烦吧?”

    姜芷川松了口气,答道:“没事,你放心。”

    姜芙放不下心,追问道:“放心什么?”

    还没等姜芷川说什么,姜白走了过来,站在蔡芙面前,笑道:“蔡小娘子,你能保守秘密么?”

    蔡芙心中一紧,她害怕又好奇,难不成这个严夫人与姜白他们相识?

    她忐忑点头,“步法的事我都没和家里人说。”

    姜白看向姜芷川,姜芷川点头。

    “这是机密,”姜白的声音变得低沉严肃,道,“燕夫人不是侍奉太后的女官,她甚至从未进过宫。但她确实与宫里有联系,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

    蔡芙被姜白阴森森的语气吓住,“能,你们是一伙的?”

    看到蔡芙被吓到的样子,姜白笑道,“你猜?”

    “好了,别吓她了。”姜芷川看不下去,朝蔡芙解释道:“自然不是,我们互不相识,只是看她来路不明,打听了一下此人来路。才发觉,她并不像流言所说的那样,来自宫中,但她与宫里有关系。上门收别人家的女儿做女侍,哪怕说是养女,也行为不端。若她来找你家麻烦,你就来这儿。”

    听到姜芷川这么说,蔡芙心中大定,这才缓过气,对着姜白委屈说道:“姜先生,你方才可快把我吓死了。”

    姜白拱手,“我的不是,蔡小娘子见谅。某如何补偿蔡小娘子?”

    蔡芙坐下,凝眉细想,念念有词:“那姜先生能帮我什么呢?他能教我读书识字,还是能帮我解决这严夫人的麻烦呢?”

    蔡芙的目的招之若揭,姜白笑道:“方才芷川已允诺你,若这严夫人真要寻你家麻烦就来这儿。至于读书识字,芷川已在教你,我更帮不了你。因而某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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