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弱水是京城秋家百年来唯一一位大小姐,自生来便被家中人各种娇宠,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从不知愁为何物,直到这一天,她父亲秋荀为她定了一门亲事。

    本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况是秋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女儿养到十岁上,媒人便要踏破门槛。

    然这秋老爷却一个都未看中,堪堪这秋弱水便长到了一十六岁上。

    怀春少女早就春心萌动,一心想嫁个大人物,天天与丫头们讲的也都是大将军若寒,文丞相刘鞠淼,镇南王夏惠灿等人的英雄事迹。

    “此生得其一人为婿,乃足矣。”秋大小姐常常如此感慨。

    可是,秋老爷千挑万选,挑了这许多年,竟然将唯一的宝贝疙瘩许给了京兆尹的小儿子杨开!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秋大小姐连闻名都不曾闻名,京城还有一个叫杨开的男子!

    “他有什么英雄事迹?”种大小姐问贴身小丫头刀豆。

    刀豆怔一怔,想半天,遗憾的摇头。

    “他有什么传世文章?”秋大小姐又问。

    刀豆再怔上一怔,摇头。

    “那他是不是貌若潘安,富比石崇?”秋大小姐又问,好看的要命的脸上已经浮出些许恼意。

    刀豆瞧着那一丝恼意,心有余悸,却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别说秋大小姐,就是她这经常混迹于市井人群,为小姐听故事学唱曲儿的小丫头子竟也没听说过此号人物!

    “我爹疯了。”秋大小姐因此得出结论。

    ——

    秋荀正与几位要好在花厅讲论江北水灾,说到哀处,手捻胡须,一脸肃正。

    正此时,却见两位美艳小丫头气喘嘘嘘奔进花厅,也不施礼,只管嚷道:“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有失我秋家体面,不见几位大人在此,还不施礼见过!”秋荀撅着胡须怒道。

    小丫头子忙施礼,又嚷:“老爷大事不好了!”

    “无礼之至!在座这几位乃是国之栋梁,朝之重臣,怎能如此没有家教,倒显老夫之浅薄。还不快快退下!”秋荀又呵斥道。

    其中一个丫头却不听他言,跺脚连嚷道:“老爷你就不要掉书袋了!快去绣楼,小姐要上吊,诸人劝不住,白绫已经抛上了梁,这会子怕已经吊上了!”

    “我的痴儿啊!这条老命不能要喽!”秋荀闻言,一声嚎哭,扎手扎脚的朝绣楼跑去,慌张之情比之前这两小丫头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厅中几位大人面面相觑,眼瞅着秋家上下乱成一团,家丁丫头子乱跑,夫人小姐们乱叫……

    “老丁,你说这丫头子要是真的没了……”其中一个神色严肃的开言。

    众人忙伸手阻止他,一齐说道:“休说此言,不能够!谁没了,这秋大小姐也得活着!”

    “没听说都已经吊上啦!”一个跺脚道。

    “吊上也不能没了呀!她若没了!秋家也就完了,皇上也得疯喽!”

    ……

    倒底是秋老爷艺高人大胆,别人走楼梯,他施轻功飞,径飞至闺女的绣楼,破窗而入,大声叫嚷:“我的小心肝哩,可别吓唬爹爹哩!”

    房中横梁上果然飘着白绫,不过没吊着人,只吊着件衣裳!

    秋大小姐稳稳当当的坐在檀香木椅子上磕瓜子儿,绝世的容颜,分明带着怒火!瞧也不瞧她爹爹一眼。

    秋荀展眼见这宝贝疙瘩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拍拍袍子上蹭上的墙灰,笑嘻嘻开口:“水儿,如何吓唬爹爹!”

    “你若是不退了这门亲!下回吊上的可不是件衣裳,就是我!”秋弱水道。

    “其它诸事由你,唯独这亲事,你须听爹爹的,爹爹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自然识人为清,这个杨开与你再合适不过。”秋荀严肃了面容,斩钉截铁说道。

    “我秋弱水响当当的世家后人,一身武艺过人,医术了得,怎么也得嫁个大人物!爹爹为啥偏偏将我许配与这默默无闻的小子!”秋弱水不甘心嚷道。

    “儿啊,只是为父这聘书已经接了,帖子也已经换过了,你若倘真不喜,容为父再作商量,就算是退亲,也得宽限几天是也不是?”秋荀瞧着宝贝女儿苦坎坎的小脸,心乱如麻,说了软话儿。

    秋弱水这才心满意足,命小厮将梁上白绫解了,又开始思忖是嫁给武状元还是文状元好呢?

    当天晚间,秋弱水陪父亲几位哥哥用过晚膳,娇娇乔乔的欲回绣楼,走至花园,只听几位哥哥在凉亭处闲话。

    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她的婚事!

    秋弱水不听则罢,一听便是怒火冲天!原来爹爹并非真心答应要退亲,不过是缓兵之计,要安排她与那个小子见面!

    爹爹的意思,听着不行,若见了面,或许就成了!

    一百年也不成!一万年也不成!

    种弱水气呼呼的回到绣楼,坐在床沿子上想心事,丫头婆子进来请示几遍安寝,她俱不动。

    待夜深人静,绣楼里诸人都耐不住纷纷睡去,她方起身,悄悄打开窗户,一跃而下,三步并两步转至后花园,从一处不起眼的小角门处出得府来!

    她决定了,她要逃婚!她要亲自去寻找自己的爱人!她的婚事要她自己作主。

    她要嫁若寒,她要嫁刘鞠淼!她宁肯嫁猫嫁狗,也绝不嫁那臭小子!

    秋大小姐一个人走在黑黢黢空荡荡的大街上。

    这条街她白天里时常经过,可从来没在晚上走过,街两边的石狮子,白天看去低眉顺眼的,如今看过去一眼,倒是觉得青面獠牙,唬人的很。

    秋大小姐心里有点虚,扭头想回去,走两步,却是住了脚,银牙咬咬,一跺脚,又转过身来快步朝前方走去。

    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秋大小姐觉得累,便在街边一处台阶上坐了,心里思忖该去何方,照刀豆以往的说法还有自己在书里看到了,这时候该找家客栈歇歇脚。

    于是秋大小姐忍着脚疼,继续往前走,拐过一条街去,终于看见一家店前挑着明晃晃的大灯笼,上书:平安客栈。

    秋大小姐兴冲冲上前拍门,拍了约盏茶工夫,一个睡眼朦胧的小伙计开了门,不耐烦问道:“可是要住店?进来罢。”

    秋大小姐应一声,得意的跟着他进门来,心里欢呼雀跃,闯荡江湖可有什么难的,这不是很容易?

    “只剩下上房一间,二两银子一宿,现交现住,概不赊账。”小伙计站到柜台后面,公事公办的态度唱出来。

    “才二两银子一宿,不贵不贵,快带我过去,小姐我走累了,想歇着。给我打两桶水来,只要玉龙山的泉水,别地方的水我可不用,记住了。”秋大小姐吩咐道,大刀金刀立那儿等着小伙计引她去房间。

    小伙计却只管双肘支在柜台上打瞌睡,一动不动。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赶紧带我去房间,耳朵聋啦,不听见我讲话么!”秋大小姐等不及,立起眉毛骂人。

    小伙计打个长长呵欠,双眼张开一条缝,瞧她一眼,不耐烦声音:“现钱住店,概不赊欠。”

    秋大小姐人生头一次被一个小伙计吼,气的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抽出手中宝剑,直指小伙计的鼻尖,怒道:“你是不是找死?”

    小伙计一下子被吓白了脸,瞌睡也没有,举起双手求饶命。

    只听大小姐身后传来悠悠一声:“他找不找死倒是不知,你这个衣着光鲜眉清目秀的大姑娘想住霸王店在下倒是瞧的清清楚楚。”

    秋大小姐闻言气炸心肝肺,扭头去瞧,见一位衣着寒酸,头大脖子粗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进了店,正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前悠闲的饮酒。

    此话正是出自他之口。

    秋大小姐手中长剑一拐弯,指向他,怒不可遏:“你这个大头鬼,要你管闲事,你可知道姑奶奶是谁?说我住霸王店!信不信我买下这间店!”

    “信,我信,反正今夜无事,看场戏也不错,姑娘这就买下这店与在下瞧瞧罢了?”大头鬼笑道,不笑尚好,这一笑,本来就小的两只细长的双眼竟眯成了一条缝,几乎瞧不见眼球儿。

    秋大小姐被将一军,着实气恼,伸手去腰间摸银子,这一摸,脸上的怒气散了,秀眉却紧紧川了起来。

    小伙计见有人撑腰,胆子也大起来,探过头来瞧,幸灾乐祸开口:“这位姑娘,像这种客栈,我家老板在全国各地不下百间,真不在乎这一间,只要白银一百二十八两,便会把店出让。若姑娘现在能拿出一百二十两现银来,那八两的零头也不要了,这店就归姑娘,小子自此以后便与姑娘打工。”

    别说一百二十两,如今的秋大小姐浑身上下,就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

    她可是大小姐,就算是出门,也是乘轿,跟着仆从无数,看上什么物件儿,只管在轿子里一伸手指,便有仆从与她买过来。

    她哪里就亲自用过钱!身上自然也不带钱!

    “我,我,我……”秋大小姐支支吾吾两声儿,将手中宝剑合上剑鞘,往柜台上“吧”的一顿,来了底气儿:“这剑是我家祖传宝剑,无价之宝,买下你这家店足够了吧?”

    小伙计抱着双臂往后闪一闪,一脸嫌弃的摆手:“二两银子的住店钱都拿不出,竟也有祖传的无价之宝,这位姑娘敢是脑子不好使吧?”

    “你,你,你狗眼看不低,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姓甚名谁,说出来吓死你!”秋大小姐直正恼火起来,准备亮字号吓死这有眼无珠的小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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