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操起袖笼,瘪瘪嘴:“你可别告诉小的,你是秋家大小姐,那可真正是笑死人,秋家大小姐是谁?那是百年世家百年来唯一的女孩儿,金尊玉贵。那是皇上心中的白月亮,当今圣上为了等她及笄,登基六年至今没有立国母,那是国色天姿,瞧一眼能让人丢魂的大美人儿,那是……”

    小伙计说起这秋家大小姐来,仰慕之情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不绝,奔流不息。

    若是平时,秋弱水听别人如此夸自己,必是身心愉悦的,可现在?

    她算是哑巴吃黄莲,有苦只能往肚里咽了,她可不笨,如今这情形,就算她再说出她是秋弱水,这小伙计也必是不信的。

    秋弱水扭头瞧瞧还在喝酒的那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目光,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小酒,自斟一杯,举起来,“吱溜”一声灌进宽阔的嘴巴里,滋滋牙,伸筷子夹个花生米丢嘴里,有滋有味的嚼。

    秋弱水忸忸怩怩走过去,把宝剑轻轻放到桌子上,陪上笑脸,软绵绵开口:“这位大哥一瞧就是位贵人,想必是个识货的,我这祖传宝剑二百两卖于你如何?”

    年轻男人瞥一眼那宝剑,吱溜一口酒下肚,方才开口:“我也不是贵人,也不认货,不过瞧这剑挺锋利,回家劈材倒是不错,你若肯卖,我与你二两银子买下如何?”

    “二两银子?!你是不是瞎!”秋大小姐上了脾气,眉毛一挑,又开始骂人!

    抓起宝剑,雄纠纠气昂昂要出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二宝,最近那个采花大盗可抓到没有?”

    未及秋大小姐出门,年轻男人大声问起店伙计。

    店伙计大声回他:“没呐,还是夜夜作案,府尹老爷无法,亲自去秋家求秋老爷出手相助,听说合秋家四虎之力,竟然没伤着那大盗分毫,如今是惊动了圣上,派出了六扇门高手与秋家四虎合力,务要将这大盗拿住。可这也过了有半个月了,依旧没有抓捕到人。”

    “听说,那大盗残忍无道,不光坏人身子,还毁人容貌,可是真的?”年轻男人又问。

    店伙计又高声回答:“怎么不真!前日午夜有个孤身女子就在小店前面不远处的拐角巷子里被那大盗祸害了,小的亲眼瞧见,一张脸被利脸划的不像样,连她亲生母亲都认不出她来。!”

    年轻男人哦一声,低头倒酒,举起酒杯,一回首,见秋弱水仍旧立在店门旁,没走出去,露齿一乐:“这位女侠,既有祖传宝剑,想是武艺过人,这个时辰正是那采花贼外出活动的时辰,就请女侠替那些被害少女讨个公道,抓住那贼子罢。”

    秋弱水步子往里挪几步,咽口口水,伸手揉揉鼻子,故作镇定:“本女侠今日心情不好,抓不得贼,待它日有闲,必亲手砍杀此贼,替受害少女讨回公道。”

    “哦,原来心情不好还影响武艺发挥。”小伙计紧着说道,一脸郑重的点头。

    秋大小姐恨的银牙咬碎,却又不好作,只得忍受。快步走到年轻男子跟前,将宝剑递过去:“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卖给你了,赶紧给钱。”

    “啊呀,才刚没瞧仔细,这剑鞘如此陈旧,怕这剑也锋利不到哪里去,买回去还要费钱去打磨,我不出二两,只出一两了。”年轻男子正色道。

    “你,你欺负人!”秋大小姐真的生气了,眼泪挂上睫毛,楚楚动人。

    小伙计忍不住笑道:“这位公子,瞧这姑娘也怪可怜的,你就出二两银子罢。”

    “说一两就是一两。”年轻男子斩钉截铁,垂头喝酒,不理会秋弱水。

    秋弱水此刻好想回家,恨不得插个翅膀,立马回到家中舒适惬意的绣楼上去好好洗干净这一身腌臜气味,好好睡上一个美容觉。

    可想起回去就要嫁给那个该死的杨开,她就宁肯在这里受气。

    她就不信,见她失踪,爹爹和哥哥会不着急,会不来找她。

    只要他们来找她,她就可以跟他们谈条件,除非不嫁杨开,否则就不回家!

    那时候爹爹见她在外受了这许多苦,一定会答应她的所有条件!

    秋大小姐发着如此美梦,咬咬牙,跺脚:“一两就一两,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年轻男子真个自袖里摸出一块碎银来,约莫一两之数,放到桌上,这才拽过她手里宝剑,却是摇头嫌弃道:“若不是瞧着你一个大姑娘可怜,一两银子也是不肯出的,不值这个价呀!”

    秋弱水银牙咬碎,却不敢再与他争辨,怕他反悔,连这一两银子也不肯给了。

    说是迟,那时快,趁那男人拽她宝剑工夫,秋弱水只一伸手,将桌上那一两碎银紧紧攥到手心里去。

    “姑娘,一两银子可住不了上房,一般客房也满客了,只剩下一间柴房可以安身,你若肯住,只收你两钱银子,剩下些银子,够吃明儿一天了。”小伙计见秋弱水有了钱,不等秋弱水开口问,便殷勤说道。

    秋弱水受了他的气,本不欲再在这儿住,可想想才刚他们两个的对话,心里又有些发怵,她四个哥哥都治不住那大盗,虽然说爹爹常常夸赞她武艺比他们都强,可也未必是他们四个联手的对手。

    “这么高贵的姑娘怎么能住柴房!不能够!”年轻男子开口道。

    秋弱水心中一喜,眼泪汪汪瞧向他。

    “姑娘若是肯伺候我,我那天字号房就与你同住。”年轻男子嬉皮笑脸说道。

    秋弱水将手里攥的银子重重顿到柜台上,哑声道:“伙计,本姑娘就住柴房,剩下银子与你,麻烦你待明日天明,买酒菜送与我吃。”

    “好咧,姑娘请。”小伙计收了银子,自柜台里走出来,引她往柴房来。

    说是柴房,不过房间里并没有柴,只是没有大窗户,只在靠近屋顶处有个透气的小气窗,正值盛夏,屋内充斥着一股霉腥味儿,熏的秋弱水捂着鼻子还是呛的咳嗽。

    小伙计掌灯来,指指房边一人多宽的光板木床,笑道:“姑娘就将就委屈一晚。”

    秋弱水心里有气,挥手让他离开。

    他正离开,却只见才刚喝酒的那个年轻男人带着五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走近来,吆喝伙计:“找间房子与这几位兄弟落脚,都是可怜人,自江北走来逃难的。”

    小伙计一脸为难:“爷,你也知道,再没有房间可住了。”

    “罢了,罢了,谁叫我是男人,就吃点亏,与这几位兄弟住柴房,我那间上房与这姑娘住了。”年轻男子哑声道。

    小伙计转身去恭喜秋大小姐。

    秋弱水偏偏翻白眼,忍住不咳嗽,冷哼一声:“本姑娘没钱,住不起上房,就住这里。”

    “当真不住?”年轻男子问。

    “当真不住!”秋弱水答。

    “我出二两银子请你住了,也当真不住?”年轻男子又问。

    秋弱水咽口口水,伸手揉揉鼻子,心一横,手一伸,答:“银子拿来,本姑娘就勉强应了你。”

    年轻男子一脸愕然,悻悻掏银子,叹气:“以为你多有骨气,也不过如此。”

    秋大小姐甩他大白眼:“住上房还给银子,傻子才不答应,难不成你以为我真是傻子?”

    “大姑娘不傻,是这位爷傻。”小伙计插言笑道。

    “小二哥,带我去上房,再打两桶玉龙山的泉水送过去。”秋弱水吩咐小伙计,趾高气扬的自那男子身边经过。

    男子摸摸下巴,狭长的眼眸里浸满笑意,自语道:“我是不是上这鬼丫头的当了?”

    偏偏秋弱水她就听见了他这话,扭过头,朝他扮鬼脸:“我才不是个鬼丫头,你是大头鬼才对,你这个大头鬼。”

    年轻男子摇摇头,眉目含笑,请几位兄弟进屋,抱歉的声音说道:“委屈几位先住在这里,我马上让伙计送铺盖过来。”

    秋大小姐则随小伙计上楼住进了上等房,虽然不比家里的绣楼,却比才刚那柴房要强一百倍,她很是满意。

    小伙计送了两桶水来,也不是玉龙山的泉水,只是刚从后院井里提的井水。

    秋大小姐因为这一身腌臜气味,也就不计较这水究竟哪里来的,紧闭门窗,擦了个澡。

    澡是擦的舒服了,可惜没有新衣裳换,秋大小姐毛巾围着身子,骨碌着嘴生闷气,难不成还要穿原来的衣裳不成?

    她的目光从床上落到墙边的衣柜,衣柜门未关紧,隐隐露出几片衣角来。

    秋大小姐开了衣柜,竟然有两三套女子的衣裳!

    “这个死大头鬼,果然不是个正经人。”秋大小姐边将衣裳淘腾出来,在身上比量哪件更合身,边骂着人。

    捡了件自己喜爱的衣裳换了,便倒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想着心事,是这样干等爹爹来找她,还是找个人去家里通个消息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

    此刻的秋府,秋家祖传的无价之宝玄铁剑正摆在花厅的八仙桌上。

    秋老爷和四个儿子盯着那剑发呆。

    半晌,秋老爷一脸忧伤的开口道:“老子这剑,在我家这宝贝疙瘩眼里竟然就值二两银子?”

    秋老大紧川着眉毛,嗡声嗡气:“爹,别提了,我觉得你这门亲事真是配错了,你知道杨开那小子要了多少银子才肯让我把剑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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