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弱水当时气极了,恨不得把那锭银子摔到他那张大脸上。

    她原本是转头就走的。

    可走了几步,忽然脑子一清醒,又想明白了。

    于是又转了回来,依旧冲他嫣然一笑道:“我这个人虽然脑了转的慢,可我一点也不笨,大侠这是用个激将法,想让我离开你,其实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杨开叹了口气。

    被人揭穿的滋味实在是有点不好受。

    “小的敢问大侠尊姓大名?”秋弱水拱手问道。

    杨开顿一顿,又叹一口气:“我叫开木易,你若是不嫌弃,也叫我一声开哥罢,我总是比你年长的。”

    “开大侠,请受徒儿一拜!”秋弱水听闻之后,双腿一屈,就要跪下。

    杨开忙扯住她,拧起了眉毛:“你想多了,我不收徒。”

    “我这个徒弟怕是你非收不可。这番打斗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就被他们打死了。我是受雇于你的,这要传出去,大侠用了这么不济的人,岂不丢您老的脸?不拘花拳绣腿,好歹教我两三招,求求你了。”秋弱水张着一双含情目,盯着杨开,撒起了娇。

    杨开吮了吮鼻子,眼睛有些不听使唤,从她脸上挪不开。

    正这时,只见一个穿着利索的精瘦汉子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杨开见了他,忙迎上去。

    两人低低私语半晌,精瘦汉子方才离开。

    杨开垂头走回来,见秋弱水尚立在原地,便是笑道:“你会不会吟诗作对,会不会弹琴抚筝?”

    秋弱水见问,哈哈一笑,信口拈来两句诗:“月上梢头鸦归巢,日落西山人觅归。”

    杨开暗暗咬了下嘴唇,他这话就问的多余。

    秋家再宠闺女,也不会让她不学无术,那可是丢体面的事。秋老爷子断断不会。

    “你不是想拜我为师么,明日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若是能镇住场子,我就收你这个徒弟。”杨开正色道。

    秋弱水欢呼雀跃。

    论武功她不是这个大头鬼的对手,看这情形,于这琴棋书画上,这大头鬼并无造诣,明儿也该在他面前露露脸,让自己风光一回!

    闲言少叙,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秋弱水醒来,打个长长呵欠,揉着眼睛,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打算先扎扎头发再洗漱。

    当她张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一下子跳起来,捂着脸惊声尖叫!

    叫了一阵子,不死心,放开手,又凑到镜子前面去瞧,这一次叫的更大声!

    杨开在外面敲门,温柔的要死的声音。

    秋弱水根本听不到,尖叫声响彻整个屋子。

    “你看看你,我就说要跟她明说,然后依她的意思改妆,你非要偷偷摸摸,你这个老婆婆,就是喜欢偷偷摸摸。”杨开边敲门,嘴里边不停的抱怨。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佝偻着腰的白发老婆婆一脸冷笑,打断他的话:“小子,老身干的就是偷偷摸摸的事儿,当然就喜欢偷偷摸摸,像她这等妙龄少女我见的多了,仗着自己生的美貌,便瞧不起天底下其它的美人儿,总觉得自己才是最美的,若是先跟她说,毛病便多,原本一个时辰就能完成的活儿,一个月也完不成,就算你等得起,婆婆我可耗不起!”

    屋里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杨开等不得,破门进去。

    秋弱水还在捂着脸拼命的叫!

    “姑娘稍安勿躁,听我跟你解释。”杨开小心翼翼开口。

    秋弱水听不见!

    白发婆婆呵呵一声冷笑,闪电般出手封住了秋弱水的穴道,秋弱水的叫声瞬间停止,人也僵住。

    “这样跟她说岂不省事儿?”婆婆冷声道。

    可这会子换杨开嗷嗷叫起来。

    “明婆婆,我出银子明明是让你把她画成绝世美人儿,你为何把好好一个美人儿弄的如此这般丑陋!”

    杨开见了秋弱水的样貌,大惊,责问白发婆婆。

    “明明是你眼瞎,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本来就是个绝世美人儿?还要怎么美?你不说明白,我就照我自己的意思画喽。”白发婆婆振振有词。

    杨开自袖里摸出张银票,塞到她手里,朝她拱手:“婆婆,小的真是谢谢你了,青山依旧,绿水常流,日后再会!”

    白发婆婆揣着银票走了。

    杨开露出自以为是的笑容,朝秋弱水作个揖:“姑娘,容在下冒犯,在下是怕依姑娘真容去参加宴会,有碍姑娘日后名声儿,故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海涵。”

    秋弱水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能转,这一双眼已经充满了杀气!

    杨开本来嘴笨,也不知如何再劝,心一横,索性解开秋弱水的穴道,心想着要杀要剐,随她的便就是。把她弄的如此丑陋,不是他的本意,他是要明婆婆将她稍加易容,别让别人认出她就好。

    毕竟她的身份高贵,朝中几位大臣是见过她的,万一认出来,不好。

    被解了穴道的秋弱水,没有再叫唤,一声不吭抽出腰间短剑,朝杨开的心口刺去!

    杨开一动不动,闭上了双眼。

    短剑带着啸声划破他的衣裳,刺破他的皮肉,却是顿住了。

    “你还手呀!今儿本姑娘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秋弱水手里挥舞着双剑,跺脚嚷嚷。

    杨开张开眼,盯着她,叹口气:“姑娘怎么对在下,都是应该的。不过在下临死之前还是要对姑娘说,在下对姑娘绝无坏心,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保护姑娘。”

    秋弱水再次把头探到镜子前瞅一瞅,一脸沮丧,这沮丧模样分明又让这付丑陋的面容越发难看,两行清泪便顺着黝黑的面颊流下来:“这个死老婆子,她明明就是借机报复,下这样的黑手!待回去,让爹爹找她算帐!”

    “姑娘说什么?”杨开凑上去问,他没听清楚。

    秋弱水白他一眼,擦干腮上的泪,恨恨道:“我现在这付模样,你还带我去宴会么?”

    “为什么不带?我带你去宴会,又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杨开道。

    秋弱水翻白眼:“不是因为我长的好看,你带我去干嘛?显示显示你的口味独特么?”

    杨开一本正经回道:“姑娘错了,我带姑娘去,是因为他们这宴会指明要带一位红颜知己去,否则便不许进门。我这个人活了这半辈子,要说仇人倒是多的很,若说红颜知己,真没有一个。”

    秋弱水面上露出些微同情,轻翻个白眼:“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才肯跟你去。”

    杨开等她讲。

    “听着,我要你在宴会上,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我是你的妻子!”秋弱水道。

    杨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咳起来。

    “你趁我睡熟,把我弄成这付模样,当然要付出点代价!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你若是不答应,咱们现在就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若再见着,就是仇人!”秋弱水正色道。

    “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没有意见。”杨开好容易止了咳,回道。

    秋弱水见他答应的痛快,尚不满意,眼珠子转一转,朝他伸出手:“我们才认识不过一两天,叫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总要有个信物才好,省得你反悔,我无法驳你。”

    杨开解开脖子上的红绳,自胸前掏出一块温润的美玉来递给她:“这块玉是在下的传家之宝,在下的母亲亲手挂在我脖子上,告诉我说,她不能亲手把这玉交给儿媳妇,也一定要我把它亲手交给我的妻子。”

    秋弱水吮了吮鼻子,垂下头:“你母亲她老人家也仙逝了么?”

    杨开一脸忧伤,声音黯然:“我四岁的时候母亲便走了,她走后不久,父亲便把我送给了师傅,我从小跟着师傅长大,这世间只有师傅才是我的亲人罢?”

    “放心罢,我虽然不是你的亲人,可现在是你的徒弟,而且还是,还是你的红颜知己,只要你不嫌弃,我以后就是你的亲人。”秋弱水拍拍他的肩膀,大气说道。

    她本来就是个特别单纯善良的女孩子,特别容易同情别人。

    杨开的这番话,让她同情心泛滥,恨不得这就将他拉回家,认他做大哥,让自己的父亲让他做干儿子,让他享受到亲人的温暖。

    秋弱水没有母亲,可自小有父亲和几个哥哥疼爱,还有两个如母亲一样的奶娘疼她,她虽然也会因为自己没有母亲而感到伤感,却从未因为没有母亲而感到过人情冷暖。

    关于秋弱水母亲的话题在秋家是最大的禁忌,没有人敢提。

    秋弱水曾仗着父亲对自己的宠溺,强提过一两回。

    也就是这一两回,让她知道了一向对她言听计从,温顺和善的父亲竟然是一头狮子,发起怒来能够吃人!

    秋弱水长这么多只看见父亲发过两回怒,皆是因为她在他面前提起母亲的事来!

    秋弱水仔仔细细的将玉牌挂到自己脖子去,放进衣裳里藏好,方才抬头对杨开笑道:“你比我幸运,至少你对母亲还有记忆,而我从来就不知道母亲是谁,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杨开听她的话,心紧了紧。

    秋夫人的事,他略有耳闻,可也都是江湖传言,他并不太相信。

    “你怎么找到这个老太婆替我易容的?你知不知道,两年前她到我家里做客,被我戏耍,不小心被我的丫头薅掉了两缕头发,她当时就扬言要报复,若不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生剥了我呢!你倒找她!若想替我易容,只管跟我商量,我自己也可以,我这手艺也是跟她学来的,比不好差。”秋弱水不满说道。

    杨开一拱手,一脸好奇:“敢问姑娘尊姓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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