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倚有两个秘密。

    第一,她喜欢苏迟。

    虽然这件事在高一的时候已经人尽皆知,但这依旧是她少女时期羞于启齿的悸动。

    第二,她嫉妒江筱。

    按理说,这样一个明媚如阳光的女孩子,本应没有任何理由去讨厌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江筱那些负面情绪从何而来,好像是因为苏迟,但更多的,是她在心里那些无穷无尽的攀比。

    她没日没夜努力换来的同学们口中“女神”的称号,江筱光靠脸就可以得到。

    她玩命刷题考出来的语文单科第一,江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抢过来。

    她妈妈是个脏兮兮的环卫工,而江筱妈妈是年轻漂亮的豪门贵妇。

    ……

    嫉妒的火苗一旦点燃,江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成了助燃的木柴。

    早在高一刚升入海川一中的时候,陈嘉倚的内心,就埋下了自卑的种子。

    要知道,能把学生送到海川一中的家长,大都非富即贵,而她这种申请助学补助才上来的贫困生,在同学们面前站着就有些抬不起头。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她注意到了苏迟,那个沉默寡言、却又闪闪发光的少年,并且和很多这个年纪的女生一样,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为了追随他的脚步,她玩了命地学习,硬生生地把成绩从中游提升到了仅次于他的位置;怕自己在班里不显眼,她强迫自己克制原本内向的性格,对谁都露出温柔的笑;怕他会看不上她的家庭,她攒了一个月零花钱买了盒进口巧克力送给他,谎称是她爸爸从美国带回来的。

    她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让苏迟注意到她。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主动,苏迟对她的态度,永远冷漠又疏离。

    高一那会有不少女生主动对苏迟示好,但好在苏迟对她们的态度也同样冷淡,所以陈嘉倚只当他性格沉闷,并没有气馁。

    可是自从江筱转来,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会抽出自己的学习时间给她补习,他会不厌其烦地解答她简单又弱智的问题,他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去参加往日最讨厌的集体活动,当许译文在台上表扬江筱考试进步的时候,他冷峻的脸上,会露出笑意……

    他每一个看向她的瞬间,陈嘉倚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像个笑话。

    嫉妒的情绪一旦发作,就如同夏夜的蚊虫,虽没有多大实质性的伤害,却能将人心啃咬得千疮百孔,夜夜不得安宁。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她总会在心里怨恨地默念着那个好听的名字,再在翌日的白天,压下自己的阴暗,换上一副温柔又和善的笑容,对江筱微笑相称,以礼相待。

    一次偶然的机会,妈妈给她送来了东西放在传达室,她挑了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的课间去拿,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那会正是走读生放学的时间,熙攘人群中的欢声笑语无不张扬着他们对归家的渴望。

    在这样轻松热闹的氛围中,苏迟和江筱走在一起,江筱正眉开眼笑地和他讲着话,苏迟垂头听着,两人边走边聊,出了校门口还没有分开。

    那一刻,有种莫名难辨的情绪在陈嘉倚的心里缓缓升腾,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不知怎地先一步跟了上去。

    校门口的路边停满了过来接孩子的车辆,过往的行人成了她阴暗心理最好的掩护,在一处空间宽敞的泊车地,两人停下了脚步,陈嘉倚也随之躲到了墙后,只露一只眼睛悄然打量。

    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苏迟给江筱拉开了后门,在她坐进去后,自己也绕到另一旁拉门上车了。

    那一刻,陈嘉倚听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

    她叫不出那辆车的牌子,只觉得高档而干净,和她妈妈每周末来接她时骑的脏兮兮的小电驴很不一样。

    车子疾驰而去,带走晚风,也带走了她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第二天晚上,她又一次跟了过来,并且在两人上车的那一瞬间,拿出手机对准他们,定格了那一副扎眼的画面。

    苏迟准备坐进车里的前一瞬,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倏然回头扫视了一圈,眼底神色很冷。

    陈嘉倚匆忙躲进墙内,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苏迟只是怀疑,眼见没人就坐上了车,车疾驰而去,陈嘉倚怔怔地看着,心才渐渐放下几分。

    随后,她在附近找了个照相馆,将照片洗了出来。

    那天晚上,陈嘉倚一夜未眠。

    她在宿舍里开着台灯,看着手里的照片和刚写好的举报信,脑海里纠结万分。

    她很清楚,这件事如果被苏迟查出来,后果是什么。

    但在最后,苏迟和江筱说话时笑着的样子,成了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最后一根柴火。

    在陈嘉倚的想象中,灭绝看到举报信后,一定会把苏迟和江筱双方的家长都叫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拆散这对情侣。

    她既然得不到,那也不会让江筱得到。

    次日,陈嘉倚特意挑了个没人的中午,去到一楼走廊的举报信箱,把举报信和照片一并投了进去。

    果不其然,再过一天,苏迟和江筱就被灭绝给传唤了。

    想象中的棒打鸳鸯并没有发生,反而,她这举报的内容不知怎地就流了出去,里面写的“同居”二字更是彻彻底底地把江筱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又过了几天,苏迟为这事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事情的发展更是在陈嘉倚预料的方向上偏移了十万八千里。

    陈嘉倚算尽了一切,却漏掉了江筱的家底。

    “打架事件”发生后,因为江名赫的缘故,学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江筱择干净,将这事定性为“苏迟和邓伟因口角而互殴”。所以两人早恋的事,学校往下压都来不及,陈嘉倚想的请家长,更是天方夜谭。

    换言之,学校现在的态度,基本就是默许了苏迟和江筱谈恋爱。

    如果陈嘉倚没写这封举报信,放任苏迟和江筱一天天谈下去,他俩哪天行为一出格,自然会被抓过去叫家长。

    她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这举报信一写,反而给苏迟和江筱打上了一层宽阔的保护伞。

    之后那几天,苏迟因为在主席台上公然为女生发声,抨击校方的不作为,成为了一班乃至全校同学夸耀的对象。

    可是陈嘉倚看着喜欢的男生闪闪发光,却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因为她很清楚,他是为了江筱。

    终于,在许译文的办公室门口,她所有的阴暗和不齿被苏迟直截了当地揭破,破罐子破摔的性格下,她终于问出了那句埋藏已久的话。

    换来的确是他冷冰冰的一句:“你和她,没有可比性。”

    至此,她灰暗生活中的最后一丝光束,彻底破灭。

    -

    人行道刚才那处楼房后面,两个女生静静地站在那里。

    江筱看了眼旁边的陈嘉倚,一时无话。

    刚才在楼梯口里,陈嘉倚跟超雄似的突然发火,着实是把江筱吓了一跳,怕她在这里情绪不稳定把老师家长都吸引过来,江筱连忙带她换个地方说话。

    谁知到了这处无人的静谧之地,陈嘉倚的情绪反而安分了下来。

    她抿抿唇,率先打破尴尬气氛:“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失态了。”

    江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刚才陈嘉倚脱口而出的那些话,着实是把她拖入了一个较为难堪的境地。虽说家里有钱、妈妈年轻漂亮不是她的错,但她感觉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好像都莫名有种“何不食肉糜”的讽刺之感。

    江筱斟酌了半晌语言,也只能柔声说出一句:“我觉得你不用嫌弃你妈妈的职业,我们从来都不觉得环卫工人有什么不好。”

    “那是你,”陈嘉倚扯着嘴角笑了下,“你善良不等于所有人都善良,不要总是以己度人。”

    “……”

    江筱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句话就被安上了这么大罪名,这么一听好像连“善良”二字都变成了一种讽刺。

    良久后,陈嘉倚颤声说:“你知道我初中的那些同学,在知道我妈妈是环卫工之后,都说了些什么吗?”

    江筱有些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她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说我妈脏,说我妈身上一股馊味,说我是环卫工的女儿,天生就是穷人的贱命!”

    说到最后,陈嘉倚情绪有些激动,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江筱伸手想给她拿包纸巾,一摸口袋,猛然想起纸巾刚才给她妈了。

    陈嘉倚捕捉到江筱下意识的动作,内心不由愣了下。

    但很快,她又认命似的擦了下眼泪,无奈地说:“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又不懂这是什么滋味。”

    江筱微笑了下:“我能理解。”

    陈嘉倚一怔,但很快有些嘲讽地笑了下:“你能理解什么?”

    江筱没有生气她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地缓声说起来:“我也知道,被别人在背后议论,是什么滋味。”

    “我妈妈比我爸爸小六岁,再加上保养得好,所以看起来很年轻。”

    “我初中的时候,她有次来开家长会,我当时还挺高兴的,觉得我妈妈年轻又漂亮,老师同学们一定会很喜欢她吧。”

    “可是谁知道,在操场上,我就听到有些隔壁班的女生在议论我妈妈,有人说她是我后妈,有人说她是攀高枝嫁入豪门的拜金女……”

    陈嘉倚有些怔愣地听着江筱说话,她没想到富家大小姐也会有和她一样的烦恼,下意识问了句:“那你听到,不会难过吗?”

    “当然难过。”

    江筱点点头,回忆着说:“我记得我那天回家以后,连饭也没有吃,就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说再也不让我妈妈来开家长会了,生怕她万一哪天听到了别人的议论,会像我一样难过。”

    同样是不想让妈妈去开家长会,两人确实完全不同的动机,陈嘉倚闻言不禁有些汗颜,抿着唇一言不发。

    江筱此刻也噤了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已经先思绪一步漫上了泪意。

    -

    上初中那会,她也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口无遮拦,自从那次家长会过后,有些男生见江筱的妈妈和江筱一样漂亮,竟在背后开起了格外下流的玩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话很快传到江筱耳朵里,她听后彻底崩溃了,请了个假就跑回家里哭。

    那段时间江名赫和温婉也很疑惑,寻思为什么闺女从家长会回来那天就一直郁郁寡欢,每次问起,江筱怕温婉听到那些话会难过,就咬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

    那天,江名赫和温婉知道江筱大白天请假回家,连忙放下工作赶回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筱这次没忍住,如实透露了一些。

    然后温婉就抱着她一起哭,江名赫脸色铁青,当即说要把那几个男生找出来,现在就告他们诽谤罪。

    可是温婉却对老江说:“嘴碎的人多了,你今天堵住了这张嘴,明天能堵住那张吗?后天能堵住另一张吗?”

    这几天心里一只捆着的那个结像是松动了几分,江筱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妈妈。

    温婉摸了摸江筱的头发,认真地对她说:“筱筱,我们又不是人民币,你做得再好也总有人不喜欢你。”

    “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就做好咱们自己,如果他们的话真的给你造成了什么伤害,我和你爸爸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

    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后,江筱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

    她从小到大活得还算顺风顺水,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活到现在最灰暗的经历,在此之前,她没有同任何人讲起,甚至连苏迟也没有。

    她自己都没想到,第一次把这些事情坦坦荡荡地和盘托出,竟然是对着平时关系不好的陈嘉倚。

    听江筱说完这些话后,陈嘉倚好一会也没缓过神来,她垂着睫,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默良久,她才轻声说:“我没想到,你生在这样的家庭,也会有和我一样的经历。”

    江筱吸吸鼻子,想起刚才在楼梯间陈嘉倚说的话,缓声说:“其实,你没有必要去羡慕我……”

    此刻,她莫名想到了苏迟。

    那个从小父母离婚,在父亲和母亲身边都没呆多长时间,如今一年也见不了父母几面,更是从未体会过家庭幸福美满的少年。

    她顿了顿:“你可能羡慕我家里有钱,但自然也会有人去羡慕你。”

    陈嘉倚一怔,下意识问道:“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妈妈呀。”

    陈嘉倚刚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反驳。

    此刻,她想起了那个永远把她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工作再忙再累也要赶过来参加她的家长会,无限包容她所有坏脾气的女人。

    可是她刚才,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虚荣,狠狠地伤了她妈妈的心。

    想到这,陈嘉倚哽咽一声,眼泪再度涌出。

    江筱挂着眼泪的脸上泛起笑意,柔缓而认真地说:“我妈妈给我买的漂亮衣服是爱,你妈妈辛辛苦苦给你烙的饼也是爱,同样都是妈妈对女儿的爱,它们完全没有可比性,不是吗?”

    陈嘉倚哽着嗓子,怔怔地望着她,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空气安静了许久,好一会,陈嘉倚才开口说话,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江筱,你知不知道……”她闭了下眼,“……你和苏迟的举报信,是我写的?”

    江筱怔了下,但脸上很快恢复笑容:“那还真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陈嘉倚说,“生气吗?”

    “嗯……”江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下头,“是挺生气的。”

    陈嘉倚不禁蹙了下眉,她说这话时轻快的语调,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一阵难言的情绪漫上心头,陈嘉倚现在只感觉心里闷闷的,说实话,她现在很想让江筱生气,哪怕骂她,打她,她心里都能好受一点。

    可是她没有。

    她坦诚又善良的样子,反而让她自惭形秽。

    “对不起。”陈嘉倚最后也只憋出来这一句。

    “嗯?”江筱眉梢轻挑。

    “我知道,这封举报信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不是我这么做的理由……”陈嘉倚带着哭腔说,“但是,我想说,我对苏迟的喜欢,可能不比你少,他一直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

    江筱突然说:“你的光是你自己。”

    陈嘉倚蓦然一怔。

    “我知道一些你高一的经历,你一直把他作为你的目标和动力,才考到了现在的高度。”江筱说,“他带给你的影响可能很大,但在这中间,你自己日复一日的努力,和无数次成绩不如意时,自己给自己的打气,同样也不可忽视,对不对?”

    “你说你羡慕我有个年轻漂亮的妈妈,那我还羡慕你学习那么好呢。”江筱自顾自地接着说,“你现在的成绩,那是我,也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闪光点啊!”

    陈嘉倚再也忍不住,蹲到地上,掩面而泣。

    江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想了想,走到她身侧,缓缓地单膝蹲下,然后试探着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陈嘉倚泣不成声:“江筱……你知道吗?我高二那会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是很喜欢你,是很想和你当朋友的,但是……”

    江筱打断她,落落大方地说:“现在当也不晚呀。”

    陈嘉倚倏然抬头望向她,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怔愣的神色。

    江筱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情绪被感染,眼睛也渐渐漫上热意。她抬手擦了下眼泪:“你别哭啦,弄得我都想哭了。”

    陈嘉倚看着她的样子,破涕为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我这有纸。”

    江筱下意识嗔了她一句:“那你不早拿出来?”

    两人皆是一怔,有些讶异地发现,她们的交流,似乎已经变得像朋友一样舒服自然了。

    江筱拿纸擦眼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嘟囔着说:“我也不能白用你纸巾。”

    陈嘉倚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少女已经站起身来翻起了口袋。

    下一秒,一只素白干净的手,攥着两根颜色不同的棒棒糖,递到了她的面前。

    “你喜欢什么味的?”江筱问,“柠檬的还是葡萄的?”

    陈嘉倚没绷住,笑了出来,她已经忘了上一次吃棒棒糖是什么时候了,看着眼前少女认真的样子,她竟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女孩子真可爱。

    陈嘉倚伸手抹了下脸,笑着反问她:“你喜欢什么味的?”

    “嗯……我都可以,”江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把柠檬味的拿走了,“呐,给你葡萄味的吧,甜甜的!”

    陈嘉倚望着眼前的少女,眉眼间不知何时再次带上了明媚的笑意,橙黄色的阳光从楼的后面倾泻而出,却在这一刻全然失了色彩。

    此刻,她似乎有些明白苏迟说的那句话了。

    她缓缓伸手,拿过江筱手里的棒棒糖,声音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时,背后有人唤她:“筱筱。”

    江筱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家长会已经结束,这个人行道上也有了几个行人,温婉和林映岚并肩走在一起。

    苏迟站在她们身后,视线扫过来,神色有些冷,许是觉得她和陈嘉倚这边氛围还算和谐,脸上线条才柔和了几分,轻飘飘地移开视线。

    “妈,我们在这聊聊天,”江筱往后看了眼陈嘉倚,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陈嘉倚被她这句极其自然的“朋友”整得发愣,默了好一会才缓过神,她站起身,对着温婉有些底气不足地叫了声:“……阿姨好。”

    “你好。”温婉朝她点点头,脸上笑容很亲切。

    “那我先回去了?”江筱对陈嘉倚说。

    “嗯。”陈嘉倚点头。

    温婉有些担心陈嘉倚一个小姑娘,好心问道:“哎,同学,你家长来了吗?用不用我们把你送回去?”

    “不用,谢谢阿姨,”陈嘉倚礼貌道,“我妈妈还在上面。”

    说话间,陈母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他们的视野里。

    陈母刚想招呼陈嘉倚,却瞥到了江筱这边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怕给女儿丢人,她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嘉倚眼尖地发现了她妈妈,她毫不犹豫,大步上前,挽住陈母的手,对温婉声音坚定地说:“阿姨,这是我妈妈。”

    闻言,江筱和陈母皆是一怔。

    温婉脸色没有丝毫异常的神色,她看向陈母,笑着说:“您好,我是江筱妈妈。”

    “您好,”陈母有些局促地说,“您女儿真好,刚才我迟到,她还带我上楼来呢。”

    江筱点头:“应该的。”

    “那我们先走了。”

    温婉说了句,几人转身离开,江筱不忘朝陈嘉倚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棒棒糖。

    陈嘉倚怔了下,想要朝她挥挥手以示回应,江筱却已经转头离开了。

    陈嘉倚盯着江筱的背影看了好一会,默默低下头,半晌沉吟,像是在做什么很重要的决定。

    再度抬头,她脸上露出微笑,挽着母亲的手,亲切地说:“走,妈,我给您买件新衣服去。”

    “那怎么行?”陈母连忙拒绝,“你留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别给妈买东西,妈用不上。”

    “用得上!”陈嘉倚坚决地说,“我这边不缺钱,我前两天比赛还有奖金呢,放心吧妈!”

    陈母怔愣地看着陈嘉倚,一个多小时不见,她的女儿,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陈母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环卫工服,有些迟疑:“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不用,妈,就去那边换。”

    陈嘉倚说着,挽着母亲往校门口走去。

    路上,陈母疑惑地小声问:“嘉倚,你和那个叫江筱的同学,关系好吗?”

    陈嘉倚静默须臾,然后说:“嗯,我们是朋友。”

    “好啊,”陈母放心地笑了,“这个女孩子,人很好啊。”

    话音落下,陈嘉倚下意识瞥了眼手里的棒棒糖。

    透明的玻璃纸包裹着亮晶晶的紫色糖球,在暖阳的光晖流转着光泽,看起来,就像那个爱笑又爱哭的女孩子一样甜。

    “是,”陈嘉倚迎着阳光笑起来,重重地点了下头,认真地说,“她人很好的。”

    暖阳温柔,光线明晃晃地照进了她的心底,驱散了阴霾。

    至此,她所有阴暗的负面心理,全都在少女明媚的善意之下,化为了漫天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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