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升入高三，学业渐渐繁忙，学校没有在家长会结束后立刻放假，反而给学生们安排了一个周的补课，用来做试卷讲评和新课预习。
并且，寒假时间也大幅缩短，基本放两个周假，就要接着回来补课。
一周补课的最后一天，高二级部将在大礼堂举办晚会，作为升入高三前最后的狂欢。
消息一出，各个班级踊跃报名，组织节目。
一班说要弄个音乐剧，一番征集过后，唱歌的、跳舞的、表演的、搞乐器的人选都有了，就差一个弹钢琴的了。
班会课上，齐秋陌走上讲台，满怀希望地问底下同学，到底有没有会弹钢琴的。
台下交头接耳，但半天也没给出个结果。
在这个大多数有点钱的家长都会送孩子去学钢琴的年代，一个班里挑不出一个会弹钢琴的，倒是新奇。
趁着气氛嘈杂，江筱扭头去跟苏迟说悄悄话。
“苏迟，”她好奇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擅长的乐器呀？”
“没有。”他正在看书，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就知道。”
苏迟淡淡抬起眸看向她，嘴角弯起：“知道什么？”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什么乐器的。”
苏迟很明显地一怔，笑意敛了敛，随即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江筱想象中的音乐家都是风流且浪漫的，跟这个沉闷又木讷的木头可不一样。她开玩笑地说：“你一看就是那种搞科研的人才，身上没半点艺术气息。”
“你有，”苏迟说，“你上去表演一个。”
“我想去也不行呀，”江筱认真地说，“我有别的节目了。”
这个晚会每个班不限节目数量，一班报了两个节目，除了班长组织的音乐剧，还有江筱、李思芮和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组织的女团舞。
所以虽然江筱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小提琴，但她现在也无暇兼顾别的节目了。
至于苏迟，他属于两个节目都不参加，坐台下当观众的那批人。
看着台上班长一筹莫展的苦恼样子，江筱在心里琢磨了下，突然灵机一动，举了下手。
齐秋陌眼睛立刻亮起：“江筱，你会弹钢琴吗？”
这下，半个班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就连苏迟也没忍住侧眸，有些讶异看了她一眼。
江筱站起身，微笑着说：“班长，我虽然不会，但是……可以请外援吗？”
齐秋陌想了想：“按理说是可以的，这又不是什么严格的晚会，江筱，你能请过来一个会弹钢琴的同学吗？”
“我原先高一的学校有个会弹钢琴的女同学，她这两天正好在海川旅游，我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给我们班弹个钢琴。”
江筱话锋一转：“但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请到。”
“太好了，”齐秋陌拍了下手，“江筱，你要是能请过来一个会弹钢琴的，我们班这节目就完美了，当然哈，请不过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效果差点，无伤大雅。”
“我尽力，班长。”江筱点头。
节目的事暂时没了异议，齐秋陌走下讲台，没有老师看管，教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之中。
唯有坐在窗边的苏迟，盯着手里的书，静默着一言不发。
他眼底神色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筱刚想和他说话，却意外捕捉到了他有些异样的样子。
虽说他平时性子也沉静，不是什么能合群的人，但江筱却莫名隐隐感觉出，今天的他，好像不太对劲。
-
晚餐过后，江筱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翻开那位高一同学的微信。
女生名叫陈欣绮，是江筱高一最好的朋友之一，甚至在江筱转来海川的这一年里，两人还经常保持着聊天和朋友圈的互赞。
前两天对方来海川旅游，第一件事就是叫江筱一块出来玩，但是海川一中还没放假，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陈欣绮钢琴专业十级，参加过国际比赛，当年高一时曾在学校晚会上技惊四座，所以今天一问有没有会弹钢琴的，江筱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江筱一个语音聊天拨过去，张口就是：“姐妹，江湖救急！”
“筱筱！”陈欣绮激动地叫了声，语气很快哀怨下来，幽幽道，“我这几天在海川，都没人陪我玩。”
“这不是我们学校没放假吗，”江筱歉声哄道，又很快狡黠一笑，“但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我又能在学校，又能找你玩。”
陈欣绮：“什么办法？”
“就是，我们学校这周六有个晚会，我们班的节目就差一个弹钢琴的了，可我们班没人会弹钢琴，”江筱娓娓道来，“你那天有空嘛？”
“好啊，”陈欣绮佯怒道，“在这等着我呢！”
“哎呀，”江筱撒娇，“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那好吧。”陈欣绮答应下来。
“真的吗？”江筱眼睛一亮，“姐妹，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嘻嘻，”陈欣绮笑着说，“筱筱，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要知道，姐姐我12岁的时候就参加过肖赛。而且还是中国组第七名，腻不腻害？”
肖赛，全称“肖邦国际青少年钢琴大赛”，是钢琴圈里含金量最高的比赛，参赛的都是在钢琴上天赋很高的选手，陈欣绮能从这样一众高手之中杀出，在钢琴领域完全配得上“出类拔萃”四字。
即使她在取得这项成绩之后由专业转业余了，但始终没有放弃对钢琴的热爱。
“太腻害了，”江筱笑起来，“把你请过来，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
“哈哈，不会。”
陈欣绮应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这里还有当年参加比赛获奖的照片呢，要不要看看？”
“那看看吧，”江筱勉为其难地说，“领略一下我绮姐当年的风采。”
很快，一张照片从对面发过来。
照片里有十个孩童，有男有女，应该是肖赛中国组的前十名。
江筱点开照片，刚想去寻找陈欣绮的身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站在最中央的男孩给吸引。
男孩身穿黑色西装，手里高举金色奖杯，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稚气，却不难看出几分英俊，聚光灯打在他的头顶，衬得他脸上笑容张扬无邪。
很奇怪，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霎时间窜上江筱的心头。
她微蹙着眉，用大拇指和食指将男孩的脸放大，紧紧地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一会。
然后，在某个时刻，她的脑海如遭雷击。
“怎么样？”陈欣绮的声音适时地把江筱的思绪拉回来，“领略到你绮姐的绝美风采了吗？”
“欣绮……”
江筱喃喃地应一声，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听起来满是怔愣和怀疑。
陈欣绮敏锐地察觉到江筱情绪的变化，下意识问了声：“怎么了？”
江筱一时没有回答，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对。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可能会是他……
万一，万一只是长得像呢……
她盯着男孩的脸，怔愣着问：“最中间那个男孩……你认识吗？”
“妈呀，那可是我们那年中国组的第一名，后来去波兰参加国际赛了。他可是我们钢琴圈里天才中的天才，当之无愧的神童！老师们全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国际舞台上打出名气。”
出于对钢琴的热爱，陈欣绮语气中满是对大佬的崇拜和敬仰，即使时过多年依旧难以磨灭。
只不过很快，陈欣绮语调一转，又透出几分惋惜。
“但他……退赛了，从此在钢琴圈里销声匿迹，再也没有音讯。”
即使不知原因，甚至不能确定他是谁，江筱听到陈欣绮语气的转变，心里竟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声。
“你们不弹钢琴的不知道，但那段时间，这件事在我们那边的影响，说是惊天巨浪也毫不为过。”陈欣绮语气惋惜，“你知道肖赛中国组第一是什么概念吗？他天生就是为钢琴而生的。”
“可是……他放弃了，原因至今未明。”
不知何时，江筱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
她对着手机，声音有些颤抖：“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这还真不知道，我们之前不熟，就决赛有过一面之缘，”陈欣绮说，“而且我们叫他也不叫真名，都叫‘神童’。”
江筱嗯了声，没再说话。
陈欣绮：“怎么，你认识啊？”
江筱组织了一番语言，半晌才憋出了个较为较为中肯的回答：“……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我靠，那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啊，他可是我当年的偶像，我得亲口问问他为什么退圈！”陈欣绮的语气激动起来，“网上查我们那届比赛的获奖名单都能查到，等着啊，我现在就给你百度。”
陈欣绮去百度的空当，江筱依旧盯着照片上的男孩看。
他笼罩在耀眼灯光之下，昂扬向上的希望和生命力笼罩周身，清秀眉目间全是笑意，就像……在冲她笑一样。
怀疑一旦生成，就如同火苗点燃引线，引线一点点烧短，江筱的心情也越来越焦灼。
终于，陈欣绮那边传来声音。
“筱筱，我查到了！”陈欣绮兴奋地说，“叫苏迟，迟到的迟！”
一瞬间，引线燃尽，江筱的脑海中轰鸣炸响。
那边陈欣绮还在穷追不舍地问：“怎么样，筱筱，是你朋友吗？”
半晌后，江筱逐渐回过神来。
她咽了下口水，对着电话，小心翼翼，试探着说：
“欣绮，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太过惊讶。”
陈欣绮一头雾水，但还是满口答应：“嗯嗯，你说。”
“他好像……”江筱犹豫了下，“是我男朋友。”
那边静默起来。
三秒后，陈欣绮“扑哧”一声笑出声。
“筱筱，知道你美得不可方物，但咱也不能这么开人家天才的玩笑，”陈欣绮一本正经地说，“你要这么说，我还说我鹿晗是我男朋友呢。”
“不是啊，”江筱欲哭无泪，信誓旦旦，“你说的那个天才……他真是我男朋友！”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她还口不择言地补了句：“亲亲抱抱拉小手的那种！”
陈欣绮：“？”
-
夜色凝重，时针划过零点刻度，新的一天悄然到来。
江筱平躺在舒适的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毫无睡意。
她翻了个身，白天和苏迟的对话浮现在脑海。
——“苏迟，你有没有什么擅长的乐器呀？”
——“没有。”
她又翻了个身，陈欣绮满是激动和崇拜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他可是我们钢琴圈里天才中的天才，当之无愧的神童！”
江筱最后认命地平躺回来，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张照片已经够像了，名字还一模一样，苏迟这个名字也不烂大街，上一个叫这名的还是宋代苏辙的儿子，所以说，陈欣绮口中的“天才”，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可既然是他的话……
他为什么要在她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呢？
如果只是单纯因为不想参加班级的节目，他也没有必要用这样斩钉截铁的语气呀，而且还是对她。
他当时的样子，简直像是一种刻意的隐瞒和回避。
江筱能够敏锐地差距出，在这一切异常的背后，似乎另有隐情。
而且是他不愿提及，拼命回避的隐情。
所以刚才在和陈欣绮的通话结束后，苏迟来她房间给她讲题时，江筱没有提及此事。
她在等一个契机。
等一个他愿意敞开心扉，将过往全部和盘托出给她的契机。
漆黑无光的房间中，江筱的思绪却格外清明。
那一瞬，她想起了陈欣绮发来的照片中，男孩站在聚光灯下，手举奖杯，满脸笑容的样子。
却又不合时宜地接着想起，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混乱巷口，少年被打得直不起身，满身狼藉的样子。
十二岁的他意气风发，满身都是鲜活的色彩。
十四岁的他遍体鳞伤，眼底完全没有了光芒。
极度强烈的对比之下，江筱的内心不由产生出一个巨大的疑问。
在这中间的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并且，寒假时间也大幅缩短，基本放两个周假，就要接着回来补课。
一周补课的最后一天，高二级部将在大礼堂举办晚会，作为升入高三前最后的狂欢。
消息一出，各个班级踊跃报名，组织节目。
一班说要弄个音乐剧，一番征集过后，唱歌的、跳舞的、表演的、搞乐器的人选都有了，就差一个弹钢琴的了。
班会课上，齐秋陌走上讲台，满怀希望地问底下同学，到底有没有会弹钢琴的。
台下交头接耳，但半天也没给出个结果。
在这个大多数有点钱的家长都会送孩子去学钢琴的年代，一个班里挑不出一个会弹钢琴的，倒是新奇。
趁着气氛嘈杂，江筱扭头去跟苏迟说悄悄话。
“苏迟，”她好奇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擅长的乐器呀？”
“没有。”他正在看书，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就知道。”
苏迟淡淡抬起眸看向她，嘴角弯起：“知道什么？”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什么乐器的。”
苏迟很明显地一怔，笑意敛了敛，随即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江筱想象中的音乐家都是风流且浪漫的，跟这个沉闷又木讷的木头可不一样。她开玩笑地说：“你一看就是那种搞科研的人才，身上没半点艺术气息。”
“你有，”苏迟说，“你上去表演一个。”
“我想去也不行呀，”江筱认真地说，“我有别的节目了。”
这个晚会每个班不限节目数量，一班报了两个节目，除了班长组织的音乐剧，还有江筱、李思芮和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组织的女团舞。
所以虽然江筱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小提琴，但她现在也无暇兼顾别的节目了。
至于苏迟，他属于两个节目都不参加，坐台下当观众的那批人。
看着台上班长一筹莫展的苦恼样子，江筱在心里琢磨了下，突然灵机一动，举了下手。
齐秋陌眼睛立刻亮起：“江筱，你会弹钢琴吗？”
这下，半个班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就连苏迟也没忍住侧眸，有些讶异看了她一眼。
江筱站起身，微笑着说：“班长，我虽然不会，但是……可以请外援吗？”
齐秋陌想了想：“按理说是可以的，这又不是什么严格的晚会，江筱，你能请过来一个会弹钢琴的同学吗？”
“我原先高一的学校有个会弹钢琴的女同学，她这两天正好在海川旅游，我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给我们班弹个钢琴。”
江筱话锋一转：“但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请到。”
“太好了，”齐秋陌拍了下手，“江筱，你要是能请过来一个会弹钢琴的，我们班这节目就完美了，当然哈，请不过来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效果差点，无伤大雅。”
“我尽力，班长。”江筱点头。
节目的事暂时没了异议，齐秋陌走下讲台，没有老师看管，教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之中。
唯有坐在窗边的苏迟，盯着手里的书，静默着一言不发。
他眼底神色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筱刚想和他说话，却意外捕捉到了他有些异样的样子。
虽说他平时性子也沉静，不是什么能合群的人，但江筱却莫名隐隐感觉出，今天的他，好像不太对劲。
-
晚餐过后，江筱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翻开那位高一同学的微信。
女生名叫陈欣绮，是江筱高一最好的朋友之一，甚至在江筱转来海川的这一年里，两人还经常保持着聊天和朋友圈的互赞。
前两天对方来海川旅游，第一件事就是叫江筱一块出来玩，但是海川一中还没放假，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陈欣绮钢琴专业十级，参加过国际比赛，当年高一时曾在学校晚会上技惊四座，所以今天一问有没有会弹钢琴的，江筱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江筱一个语音聊天拨过去，张口就是：“姐妹，江湖救急！”
“筱筱！”陈欣绮激动地叫了声，语气很快哀怨下来，幽幽道，“我这几天在海川，都没人陪我玩。”
“这不是我们学校没放假吗，”江筱歉声哄道，又很快狡黠一笑，“但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我又能在学校，又能找你玩。”
陈欣绮：“什么办法？”
“就是，我们学校这周六有个晚会，我们班的节目就差一个弹钢琴的了，可我们班没人会弹钢琴，”江筱娓娓道来，“你那天有空嘛？”
“好啊，”陈欣绮佯怒道，“在这等着我呢！”
“哎呀，”江筱撒娇，“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那好吧。”陈欣绮答应下来。
“真的吗？”江筱眼睛一亮，“姐妹，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嘻嘻，”陈欣绮笑着说，“筱筱，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要知道，姐姐我12岁的时候就参加过肖赛。而且还是中国组第七名，腻不腻害？”
肖赛，全称“肖邦国际青少年钢琴大赛”，是钢琴圈里含金量最高的比赛，参赛的都是在钢琴上天赋很高的选手，陈欣绮能从这样一众高手之中杀出，在钢琴领域完全配得上“出类拔萃”四字。
即使她在取得这项成绩之后由专业转业余了，但始终没有放弃对钢琴的热爱。
“太腻害了，”江筱笑起来，“把你请过来，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
“哈哈，不会。”
陈欣绮应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说起来，我这里还有当年参加比赛获奖的照片呢，要不要看看？”
“那看看吧，”江筱勉为其难地说，“领略一下我绮姐当年的风采。”
很快，一张照片从对面发过来。
照片里有十个孩童，有男有女，应该是肖赛中国组的前十名。
江筱点开照片，刚想去寻找陈欣绮的身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站在最中央的男孩给吸引。
男孩身穿黑色西装，手里高举金色奖杯，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稚气，却不难看出几分英俊，聚光灯打在他的头顶，衬得他脸上笑容张扬无邪。
很奇怪，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霎时间窜上江筱的心头。
她微蹙着眉，用大拇指和食指将男孩的脸放大，紧紧地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一会。
然后，在某个时刻，她的脑海如遭雷击。
“怎么样？”陈欣绮的声音适时地把江筱的思绪拉回来，“领略到你绮姐的绝美风采了吗？”
“欣绮……”
江筱喃喃地应一声，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听起来满是怔愣和怀疑。
陈欣绮敏锐地察觉到江筱情绪的变化，下意识问了声：“怎么了？”
江筱一时没有回答，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对。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可能会是他……
万一，万一只是长得像呢……
她盯着男孩的脸，怔愣着问：“最中间那个男孩……你认识吗？”
“妈呀，那可是我们那年中国组的第一名，后来去波兰参加国际赛了。他可是我们钢琴圈里天才中的天才，当之无愧的神童！老师们全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国际舞台上打出名气。”
出于对钢琴的热爱，陈欣绮语气中满是对大佬的崇拜和敬仰，即使时过多年依旧难以磨灭。
只不过很快，陈欣绮语调一转，又透出几分惋惜。
“但他……退赛了，从此在钢琴圈里销声匿迹，再也没有音讯。”
即使不知原因，甚至不能确定他是谁，江筱听到陈欣绮语气的转变，心里竟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声。
“你们不弹钢琴的不知道，但那段时间，这件事在我们那边的影响，说是惊天巨浪也毫不为过。”陈欣绮语气惋惜，“你知道肖赛中国组第一是什么概念吗？他天生就是为钢琴而生的。”
“可是……他放弃了，原因至今未明。”
不知何时，江筱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
她对着手机，声音有些颤抖：“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这还真不知道，我们之前不熟，就决赛有过一面之缘，”陈欣绮说，“而且我们叫他也不叫真名，都叫‘神童’。”
江筱嗯了声，没再说话。
陈欣绮：“怎么，你认识啊？”
江筱组织了一番语言，半晌才憋出了个较为较为中肯的回答：“……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我靠，那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啊，他可是我当年的偶像，我得亲口问问他为什么退圈！”陈欣绮的语气激动起来，“网上查我们那届比赛的获奖名单都能查到，等着啊，我现在就给你百度。”
陈欣绮去百度的空当，江筱依旧盯着照片上的男孩看。
他笼罩在耀眼灯光之下，昂扬向上的希望和生命力笼罩周身，清秀眉目间全是笑意，就像……在冲她笑一样。
怀疑一旦生成，就如同火苗点燃引线，引线一点点烧短，江筱的心情也越来越焦灼。
终于，陈欣绮那边传来声音。
“筱筱，我查到了！”陈欣绮兴奋地说，“叫苏迟，迟到的迟！”
一瞬间，引线燃尽，江筱的脑海中轰鸣炸响。
那边陈欣绮还在穷追不舍地问：“怎么样，筱筱，是你朋友吗？”
半晌后，江筱逐渐回过神来。
她咽了下口水，对着电话，小心翼翼，试探着说：
“欣绮，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太过惊讶。”
陈欣绮一头雾水，但还是满口答应：“嗯嗯，你说。”
“他好像……”江筱犹豫了下，“是我男朋友。”
那边静默起来。
三秒后，陈欣绮“扑哧”一声笑出声。
“筱筱，知道你美得不可方物，但咱也不能这么开人家天才的玩笑，”陈欣绮一本正经地说，“你要这么说，我还说我鹿晗是我男朋友呢。”
“不是啊，”江筱欲哭无泪，信誓旦旦，“你说的那个天才……他真是我男朋友！”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她还口不择言地补了句：“亲亲抱抱拉小手的那种！”
陈欣绮：“？”
-
夜色凝重，时针划过零点刻度，新的一天悄然到来。
江筱平躺在舒适的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毫无睡意。
她翻了个身，白天和苏迟的对话浮现在脑海。
——“苏迟，你有没有什么擅长的乐器呀？”
——“没有。”
她又翻了个身，陈欣绮满是激动和崇拜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他可是我们钢琴圈里天才中的天才，当之无愧的神童！”
江筱最后认命地平躺回来，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张照片已经够像了，名字还一模一样，苏迟这个名字也不烂大街，上一个叫这名的还是宋代苏辙的儿子，所以说，陈欣绮口中的“天才”，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可既然是他的话……
他为什么要在她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呢？
如果只是单纯因为不想参加班级的节目，他也没有必要用这样斩钉截铁的语气呀，而且还是对她。
他当时的样子，简直像是一种刻意的隐瞒和回避。
江筱能够敏锐地差距出，在这一切异常的背后，似乎另有隐情。
而且是他不愿提及，拼命回避的隐情。
所以刚才在和陈欣绮的通话结束后，苏迟来她房间给她讲题时，江筱没有提及此事。
她在等一个契机。
等一个他愿意敞开心扉，将过往全部和盘托出给她的契机。
漆黑无光的房间中，江筱的思绪却格外清明。
那一瞬，她想起了陈欣绮发来的照片中，男孩站在聚光灯下，手举奖杯，满脸笑容的样子。
却又不合时宜地接着想起，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混乱巷口，少年被打得直不起身，满身狼藉的样子。
十二岁的他意气风发，满身都是鲜活的色彩。
十四岁的他遍体鳞伤，眼底完全没有了光芒。
极度强烈的对比之下，江筱的内心不由产生出一个巨大的疑问。
在这中间的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