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的时候,叶城进入一种极度紧张的氛围中。北戎的军队随时会到,两边剑拔弩张,就等最后的决战。这一战,会决定夏国未来的命运。

    北戎军粮出现危机,准备向月国购粮。而月国的态度很模糊,没有答应,也没有马上拒绝,而是让北戎等一等。北戎认为是自己开的条件不够有诚意,因此,又派了使团前往月国。月国准备接待他们。

    姒云霆对月重雪的冷血恼火到了极致。他冲进姒怜月的房间,把信扔到姒怜月跟前,道:“看看,这就是你的母亲。亏你还对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她简直不是人!”说这话的时候,姒云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姒怜月捏起那封信,粗略地扫了一眼,道:“我们应该派人到半路截杀他们,让他们谈不成。绝不能让他们从任何途径搞到粮食。”

    姒云霆对女儿的反应很意外。她那张瓷白的脸简直像一个面具,没有任何波纹。那淡色的眼眸,像一潭冷冽的清水,让他无端打了个寒颤。

    姒云霆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儿很陌生。仿佛不知什么时候,真正的姒怜月已经死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夺舍了姒怜月身体的月重雪。

    他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感。他那天真倔强的女儿,死在被他遗弃的时光里了。他颓丧地说道:“人我已经派去了。我只是……很生气。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没有对不起她,她竟如此对我。就算不在乎我的死活,也该考虑一下你。”

    姒怜月看着目光沉痛的姒云霆,有些不解。他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怎么还如此多情?这么多年,他还没弄清月重雪的为人吗?

    她不是一个妻子,也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一个政客。

    姒怜月平静地说道:“那您就给她写信。想想她喜欢什么,投其所好,与她进行利益交换。”她顿了一下,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不管怎样,您肯定比北戎那些蛮子更了解她吧?这点小事,她会答应的。”

    姒云霆感觉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股极致的屈辱感涌上他的心头。他那张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潇洒的脸顿时变成枣红色。他握紧拳头,身体微微发颤。她竟让自己恬着脸去求月重雪——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如果非要那样才能保住他的国家,他宁可去死。

    姒怜月看着姒云霆那大受打击的模样,就知道他不可能写。想想也是,那么骄傲的人,如何放得下自己的自尊心,向一个女人低头?

    她从桌上拿起笔,平淡地说道:“我来写吧。她要是拒绝,您就记下这一笔,以后再还。”她低着头,写下一封声泪俱下,肝肠寸断的求助信。末了,她还添上一句:“阿母,我从北戎那得了一个神器,叫千佛灯,等夏国的战事完毕,我就亲自把千佛灯送去月国,与阿母一同赏玩。听说这是远古龙神留下的东西,整个古荒,就这一件,您肯定会喜欢的。”

    她满意地看着信,问姒云霆:“父王,您有什么要加的吗?”

    姒云霆沉默半晌,从胸口拿出一只白玉簪,道:“把这个一起送去吧。”

    姒怜月看着那件莹润的簪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该不会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吧?

    姒云霆的目光定在那簪子上,像是在回忆往昔。他哀伤地说道:“这是她怀上你后,我送她的。她走后,都留下来了。这簪子,是除了你外,我和她之间唯一的证明了。”

    姒怜月心中一动,拿起那簪子,触感冰凉。她莫名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悲戚。是否两个强势的人,终究都会走向只属于他们自己的路?他们就像两颗流星,短暂地照亮一下彼此,就毫不留恋地奔向前方。

    ……

    十天后,他们收到了回信。女王不仅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还派了一批顶尖高手过来支援他们。

    当她和姒云霆以及一众将领,在城门口以最高规格接待这些援手时,她看到了领头的方幻。

    方幻朝姒云霆行过礼后,微笑着看向姒怜月,道:“女王陛下让我给您带话:等战事结束后,您一定要遵守诺言,去月宫看她。她很挂念您。”

    她心中一动,道:“好。”月国与夏国之间隔着西羌,要大规模派兵不现实,除非月国铁心与西羌开战。她能派这么多高手,越过西羌来到这里,已属难得了。她突然认识到,月重雪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她的冷漠和理智,是经历和环境造就的。自己不能过度苛责她。

    三日后,北戎气势汹汹地来了。

    姒云霆和妘疆、风天应等一众将领,在敲定最后的作战细节。

    截断对方后路是一件既关键又危险的事。不仅需要能力,还得有足够的智慧和经验。若成了,叶城的胜算就大了一半。若不成,可能就回不来了。

    妘疆和风天应都表示愿意前往,两人为此僵持不下。但他们都默契地要求自己的儿子留下守城。妘阳和风策看着自己沧桑的父亲,都红了眼眶。

    姒云霆思索了几番,最终决定派风天应带五万人绕去后方,妘疆统领剩下的人,镇守前方。

    话一出,风策顿时像个孩子一样,簌簌地掉眼泪。哪怕风天应严厉地喝止了他,他也无法停止。他抹着眼泪,不停地呜咽。风天应站起来,给了他一耳光,道:“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他骂完,不由得也哽咽了。

    气氛顿时陷入沉痛中,大家被悲伤的情绪感染,都有些低落。

    仗还没打,士气就弱成这样了。姒怜月站起来,朗声对姒云霆道:“父王,我跟风将军一起去吧。”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一惊。大家看着瘦削的少女,如梦初醒般,羞愧起来。

    姒云霆怔怔地看着她,久久不言。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像进了无数风沙。他这辈子,一直像头孤狼般,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突然间,他的眼前照进来一束光。他瘦小的女儿站在他跟前,云淡风轻地接过他肩上的一部分重担。先前那种哀伤的氛围一扫而空。他红着眼,重重地点头:“行。”

    妘阳见她如此,连忙说道:“陛下,我也去。”

    姒怜月看着他,道:“阿木和时影同我前往就行。妘阳,你替我守好叶城。”

    “不。”妘阳站起来,固执地说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陛下,求您答应,让我陪姒月一起去吧。”

    姒云霆看向妘疆,征求他的意见。妘疆无奈,点点头,道:“去吧,你们一切都要听从风将军的指挥,不可胡来。”

    两人齐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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