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凛雪得知自己的姐姐被嫁给邻国一个老国君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凉感。这就是作为公主的命运。她预感，自己也快了。当她在花园散心时，意外地碰上了凛风的妻子柳氏和她的侍女。
柳氏一见她，就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尖酸刻薄地对侍女说道：“青茗，快走吧，这里有脏东西，我怕污了我的眼睛。”
凛雪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别人，只有她自己。那么，这个话就是说她了？
她有些奇怪，她们素无交集，柳氏对她的恶意打来的？她伸出手，拦住柳氏的去路，问道：“你说谁是脏东西？”
柳氏不屑地撇撇嘴：“你心里清楚，还问什么？”
凛雪有些恼。她做什么了？她何时得罪这个不相干的人了，她要这样骂自己？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过去。”凛雪强硬地说道。
柳氏嫁过来许多年，凛风却从未碰过她。因此，她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其实，在她嫁过来之前，她是听过一些关于凛风和他妹妹的流言的。但她那时心高气傲，认为世间只有世子配得上自己。她自信，凭自己的魅力，一定能让世子爱上自己。加上她并不太信那些流言，认为那都是蠢人们以讹传讹，所以就义无反顾地入了宫。可新婚第一晚，她的夫君就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她安慰自己，世子大约是太高兴了，所以喝得有点多。
第二日，她早早起床，给他做了醒酒汤，端去书房，却被侍女告知，世子已经出门打猎了。她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失望而归。半个月后，他回来了，她亲手下厨，给他做了她最拿手的菜。他却说他吃过了，不用。之后，他们很少见面，也没太多话。除了一些需要他们一起出席的重大场合外，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她从初嫁的甜蜜和期待，到失望，再到绝望，只用了一年时间。她本以为，她可以用柔情慢慢打动他。谁知，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而今，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母亲时常问她，什么时候生个小皇子，稳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她总是苦笑，她连凛风人都见不着，怎么生？母亲话里话外都是她没用，不会笼络男人。而另一边，陛下虽然不说，他身旁那些会来事的贵妃娘娘们可没少敲打她。她今天就是去莲贵妃那听训的。
半个时辰前，莲贵妃和一群娘娘围着她，正谈论着她和凛风的事。
柳氏感觉自己快疯了。这宫里就没一个正常人。症结明明在凛风那，她们却都在怪她。她们明里暗里的讽刺，已经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隐晦地暗示，世子不碰她，兴许是心里早有人了。娘娘们却轻飘飘地说道：“哪个男人婚前是干干净净，像一张白纸的？关键在于，你怎么抓住他的心！”
“世子有些慢热，你要耐心些。加上他从小没有母亲，所以不知道如何与女人相处。他可能有些害羞，你大胆些，主动些，不就好了？再不济，你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你就学什么。我就不信，哪个男人能顶住女人的温柔刀。”“是呀，你也忒笨了些，完全不懂男人的心思。”
这些话狠狠刺伤了柳芊芊的自尊。她将指甲掐进肉里，用看似恭谦，实则阴阳的语气说道：“世子的心思都在国事和凛雪公主身上，哪里顾得上我。”
娘娘们一听，脸色都变了。莲贵妃严厉地训斥她：“世子不忙国事，忙什么？至于凛雪……他们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些是正常的。你这样拈酸吃醋，实属不该。这样的话以后不可以再说了。”
……
柳芊芊看着凛雪那张既骄傲又无辜的脸，只觉得恨意汹涌。她如今遭受的一切，不就是因为她吗？凛风冷落自己，母亲责怪自己，娘娘和宫女们嘲笑自己，都是因为她！她毁了自己的人生，却睁着一双大眼，居高临下地质问自己。
可笑，她当真不知道吗？柳芊芊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忍下去了。今天，不是她柳芊芊亡，就是她凛雪死。
她一抬手，拽住凛雪的手臂，就往凛风的书房走去。
“你做什么？”凛雪问她。
柳芊芊一言不发，将凛雪拽进去凛风的书房。凛雪起初有些不解，当她看到柳芊芊把凛风书册下藏着的厚厚一沓纸扔到自己面前时，愣在原地。
纸上是一些闲笔，想来是无聊时，顺手画的。不过画上全是她。除此之外，画像旁还有一些杂乱的字迹，横七竖八的，全是：“雪、雪、雪、雪、雪、雪、雪……”那些字迹，笔锋不一，开头舒缓，中间急促，末尾凌乱，显示出主人的压抑和疯狂。
凛雪只觉当头一棒，有些站不稳。她想起几年前，宫里那些荒唐的传言。
她摇摇头，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这会毁了凛风的。她抓起纸页，一边疯狂地撕着，一边急促地说道：“这有什么，我也经常画哥哥，能代表什么？”
柳芊芊早料到她会如此，因此，她拖着凛雪，进入凛风的卧房，一把掀开他的被褥。她抓起一件红色的肚兜，怼到凛雪脸上，歇斯底里地说道：“代表什么，你说代表什么？他宁愿拿着你的贴身衣物自我满足，也不愿碰我一下，你说代表什么？你们简直是这世上这阴暗，最恶心的兄妹！你们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我恨你们！”
凛雪看着那件肚兜，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她冲上前，一心只想抢过柳氏手里的东西，将它毁尸灭迹。
柳芊芊推了她一下，用快意的语气说道：“怎么，你们做了这样的丑事，还怕别人说？”
凛雪跌到一个人怀里，她回头，见凛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板着脸，眼里带着厚重的杀意。
柳氏被凛风的神情吓到了，她扯着嗓子，正要朝门外喊，凛风跨步上前，突然掐住柳氏的脖子，柳氏顿时失了声，不住翻白眼。凛雪被吓坏了。她哭喊着，一边掰凛风的手，一边说道：“哥哥，放开她，不是她的错。”
凛风不为所动，只是紧紧盯着柳氏逐渐发青的脸。凛雪见势不对，一巴掌拍到凛风手臂上，尖声说道：“你疯了吗？你快放开她，她快死了！”
凛风阴狠地说道：“不杀了她，她会把这件事捅不出去，到时候，父王一定会把你送走的。”
凛雪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能让哥哥做下错事。她从腰间拔出匕首，抵到自己脖子上，道：“你不松开她，我就死给你看。”
凛风脸色一变，松开了柳氏。柳氏重重抽了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她哀嚎一声，像疯了一样大哭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世子杀人了……”
庭院很快涌进很多人。皇帝和各宫娘娘也来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收场了。
凛风绝望地闭上眼睛。
凛王进来后，看着满屋狼藉和疯子一样的世子妃，顿时怒火中烧。
“怎么回事？”他吼道，“你们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把我这条老命都拿去，够不够？”
妃嫔们吓得都不敢说话，凛风和凛雪站着，柳氏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
待凛王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后，几乎暴跳如雷。他一巴掌扇到凛风脸上，似乎嫌不够，又朝他胸口踹了一脚，凛风顺势跪下，口鼻不断流血。凛王抬起手，又要打凛雪，凛风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道：“父王，不关她的事，她什么也不知道。”
凛雪跪在凛风背后，被他高大的脊背挡着。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凛王指着凛雪，破口大骂道：“祸水，祸水，我就知道，你是个祸水！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想毁了孤的继承人吗？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住进世子东宫的。”
莲贵妃上前，不断拍着凛王的胸背，让他别动气。
事情很快被压了下去，凛风和凛雪被分开关了起来。凛王很快给凛雪定下了一桩婚事，婚期定在半月后。并且，凛王让她永不再回凛国。
启程的前一夜，凛雪趁着所有人都睡着后，偷偷出了门。她想翻进关押凛风的屋子，与他道个别。
这一天早该到来的，他们生生拖了许久。庭院被月光照得惨白惨白的，她刚下台阶，就被树旁伸出的一只手捂着嘴巴。她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凛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别说话。”
凛雪安静了下来，凛风松开他的手，凛雪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是伤。她正要问他怎么回事，凛风就说道：“雪，跟我离开凛国，我们去别的地方。”
凛雪呆在原地，他这是什么意思？
凛风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不愿意吗？”
凛雪摇摇头，道：“不，不是……我……我只是担心……”
“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凛雪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道：“那你等等，我去拿些东西。”
“不用了，”凛风道：“我都准备好了，以后差什么再买，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罢，他就抓起凛雪的手，朝外面走去。
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城外。两人乘同一匹马，立在晨曦中。凛雪看着天边的红云，问道：“哥哥，我们要去哪？”
凛风柔和地说道：“去东海岸的羽国，我在那边买了房子和地，以后我们就自由了。”
“真的吗，是什么样子的？”
“能看到海，你一定会喜欢。”
“那我们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你不做世子了？”
“不做了。”
凛雪沉默了一下，道：“哥哥，值得吗？再说，我们是……”
“雪，”凛风打断她，道，“我没有胡想什么，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普普通通地生活，不行吗？”
凛雪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些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凛风。他们这样，真的很奇怪。可是，她的确舍不得他，也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他在，她就觉得安心，觉得踏实。夸张了说，她觉得：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凛风掰过她的脸，问道：“你后悔了？”
凛雪摇摇头，笑道：“没有，我们走吧。”
凛风环住她的腰，道：“别多想，我们的事，我们自己知道，不要管别人怎么看。再者，我们去了新的地方，别人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幸福地说道：“好。”
凛风甩动马鞭，正要离开。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凛雪回头，见凛王带着大将军和许多士兵，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奔来。凛雪脑子“翁”的一声，知道事情要糟了。
凛风见状，调转马头就跑。身后传来阵阵喊声，凛雪听到她父王气急败坏地喊道：“站住，你们两个小畜生，给我站住。”
“怎么办？”凛雪焦急地问道，“他们会追上来的。”
“别管。”凛风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近，箭矢“呼呼”地穿过他们。
忽然，一只箭“嗖”地扎进马腿，马儿一个趔趄，将他们摔到地上。凛雪在地上滚了几圈，只觉得全身都麻了。
“雪！”凛风喊了她一声，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几柄钢刀架住脖子。
“殿下，得罪了。”来人说道。
凛王很快赶了上来，当他看到狼狈的一双儿女后，不由得朝天呼嚎：“苍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你要送这两个小畜生来折磨我！”他说完，抽出随身带的剑，痛苦地说道：“与其让他们败坏我的名声，不如我杀了他们，一了百了来得干净。”
凛王提着剑，朝凛风走去，凛风见状，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凛雪冲到凛风跟前，“咚”一声跪下，哭喊道：“父王，不要，不要杀哥哥。我嫁，我嫁还不行吗？我们以后不闹了，求你……求您放了哥哥！”
凛王怒道：“你以为我只杀他，不杀你吗？等我处置了这个小畜生，再慢慢收拾你。”
“算了，雪，我们一起死吧，没什么好怕的。”凛风平静地说道。
“不，不行，”凛雪说道，“你不能死，哥哥，我不想拖累你了，你好好回去做你的世子吧。我去徵国也会过得很好的……你放心。”她说罢，站起来，道：“父王，我们快走吧，再晚就要误吉时了。”
凛王胸腔起伏，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余怒中恢复过来。凛雪祈求地看着他，道：“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回凛国了，我发誓！我凛雪若是再踏进凛国一步，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凛风痛心地看着她，道：“不要……雪……不要这样……”
凛王迟疑了一下，收起剑，对大将军道：“把她带走，我亲自送她去徵国。”
凛雪抹了一把眼泪，不舍地对凛风说道：“哥哥，保重。”
凛风终于没忍住，哭了。他崩溃地喊道：“父王，你杀了我啊！你一刀杀了我算了……我不过是喜欢自己的妹妹，我有什么错？”
凛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对大将军道：“塞住他的嘴巴，把他带回去。”
“是。”
……
十天后，凛雪到了徵国。让她意外的是，她的夫君是个儒雅英俊的年轻人，他叫徵阳。
依照规矩，他们只能半年后同房。可徵阳没顾那么多，成婚当晚就要了她。
尽管徵国都在传，凛雪是个和哥哥淫 | 乱的荡 | 妇，徵阳依旧没改他对她的态度。
十个月后，她生下一个孩子。又有很多人说，那孩子和凛风长得一模一样，一定是凛风的私生子。
她对那些流言很忐忑，但好在徵阳是个宽宏的人，反而安慰她。因此，她暗暗庆幸自己碰上了一个好人。
凛风给她写过很多信，她一封也没有回，后来，他的信就少了。她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平静地度过余生。谁知，孩子生下来后，她和徵阳的矛盾才正式开始。
她不喜欢做那样的事，可徵阳总是缠着她。她一开始还能应付，时间久了，就开始不耐烦。
徵阳也因为她的屡次拒绝，态度逐渐转变。他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她，想办法讨好她，可多次受挫后，他就开始变得沉默和易怒。
凛雪自己也很痛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伤害了徵阳。他明明是个不错的人，可自己却那样对他。她也想和他好好相处，可每当他缠着她时，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暴躁。有一次，她推了又推，拒了又拒，徵阳还是不肯放过她。她一怒之下，骂道：“你怎么跟圈里的骡子似的，有完没完？”
徵阳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他握住拳头，气得发抖。凛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徵阳许久没去找她，也没来看他们的孩子。凛雪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就算为孩子着想，她也该讨好徵阳。再这么下去，徵阳一定会去找别的女人。如果那些女人嘴巴又甜，又“哐哐”生一堆孩子，那她的处境就会很不妙。
她死不要紧，可她的孩子不能有事！在这种深宫，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会很艰难，甚至无法长大。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她去找他和好，可她的身体始终没动。
没多久，徵阳果然带回来几个女人。一切都如她所料的那样，她们很快就怀孕了。她是王后，按理说，她们都由她管理。可他们夫妻关系冷淡，徵阳几乎不理她，也不给她面子。因此，那些女人很快就对她蹬鼻子上脸，而徵阳对她们的行为也是视而不见，凛雪忍了又忍，终于和她们产生了冲突。
她罚了一个妃子后，才知道对方已经有身孕了。虽然是对方先招惹自己，可徵阳不管那么多。他不仅狠狠地训斥了凛雪一顿，还把她的孩子抱走了，要给那个女人做养子。
凛雪对徵阳的愧疚逐渐转变成恨。她多次去找徵阳，他都不肯把孩子还给她。当她看到那个女人把掉在地上的食物随意塞进孩子嘴里，差点噎死他时，她差点疯了。她不顾一切地抢过孩子，和那个女人打了起来。她很瘦弱，根本不是人家对手。混乱中，她被对方的侍女打了几下狠的。可那个女人打完她后，躺到地上说自己动了胎气，要死要活的。
徵阳知道后，怒气冲冲地冲进她的寝殿，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上，又打又踢。她蜷缩在地上，护着自己的头，忍受着他雨点一般的拳头。他打累后，嫌弃地骂她是个和兄长乱 | 伦的浪I荡 | 婊I子。他表示，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她做他的王后。他还说，等别的女人生下儿子后，他就要废了她。
凛雪咬着牙，从指缝中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吓得尿了一地。他尖叫着，茫然地站在尿中间。侍女爬过来，惊恐地将孩子抱了出去。
徵阳走后，她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她感觉自己真窝囊，堂堂一国公主，竟活成这样。可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惹恼徵阳，是她亲手推开他的。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勉强不了自己。其实，每一天，她都在想凛风。当徵阳在她身上喘 | 息时，她只有闭着眼睛，把他想象成凛风的样子，才能忍下去。
她想到了自尽。她早就痛苦得想死了。一方面，她自己也无法面对自己。另一方面，她真的觉得生活索然无味。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也许，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模样。就像她小时候呆过的冷宫一样，这里与那里有什么区别呢？是凛风给了她光。现在，她又失去了自己的太阳。
“哥哥，对不起……”
凛雪费力地爬上床，将手腕隔开，放进水盆中，平静地闭上眼睛。
她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开始出现幻觉。她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抱住，凛风温柔又痛心地说道：“雪……别这样，好好活着。”
凛雪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她想让他接自己回家，又想起自己不能连累他。因此，她只能不断重复道：“哥哥，哥哥……”
三天后，她醒了。侍女焦急地望着她，道：“娘娘，您吓死奴婢了。奴婢一进来，就看到满地的血。”
凛雪坐起来，问道：“我哥哥呢，我哥哥是不是来了？”
侍女尴尬地摇摇头，道：“没有。”
“不可能。”凛雪抓住她的手，道：“我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是不是回去了？”
“确实没有。不过，您昏迷中，一直叫他的名字，把陛下气走了。”
“……”
凛雪有些失望。她的哥哥，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了？
不，是她不回他的信的，怎么能怪他呢？
徵阳走进来，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想用死威胁谁，你以为我会怕吗？”
凛雪转过脸，连和他吵的欲望都没有了。她根本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说话。徵阳突然把她推倒，开始扯她的衣裳。侍女们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去。
凛雪尖叫着，开始踢打他。
“你滚开。”她不顾一切地嘶喊。徵阳和她搏斗了许久，终于让她屈服了。
“凛雪，”他掐着她的脖子说道，“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做完这一切后，徵阳又把孩子抱回来还给她，道：“你以后最好听话些。”她的儿子一见她，便皱着小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鼻子一酸，也跟着哭了。
之后，他们果然没再吵了。主要是凛雪死心了，懒得和他争辩。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说好。
待孩子大些，会跑会跳以后，就总是拉着他们一起陪他玩。她没法对孩子冷脸，只能扯出一副笑容，假装自己很开心。徵阳也一副慈父的模样，对孩子几乎有求必应，宠得不行。
他们就这样假模假样地过着，似乎忘了过去那些阴霾。
之后，在一些重大场合，徵阳总是拉着她的手，表现得十分体贴与柔情。他会不经意地替她整理头发，或者拨弄她的发钗，然后说一些抬举她的话。他甚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对她唯命是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听你的。”
有时，他会开玩笑地说道：“孤的天下，有一半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每当这时，她也会很给面子地羞赧一笑，把手放进他手中。
他又恢复成最初那个样子，有事没事就送她一堆礼物，她照单全收。当他有需求时，她就闭上眼睛，乖顺地任他取予。
有时，徵阳会真情实感地对她说：“凛雪，我爱你。我们就这样好好过一辈子，好吗？”
她当然满口答应。
她的儿子一天天长大。她数着盼着，恨不得他马上变成大人，能独当一面。
有时，她望着窗外，会不自觉地发出疑问：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她又为了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纱，毫无真实感呢？
柳氏一见她，就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尖酸刻薄地对侍女说道：“青茗，快走吧，这里有脏东西，我怕污了我的眼睛。”
凛雪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别人，只有她自己。那么，这个话就是说她了？
她有些奇怪，她们素无交集，柳氏对她的恶意打来的？她伸出手，拦住柳氏的去路，问道：“你说谁是脏东西？”
柳氏不屑地撇撇嘴：“你心里清楚，还问什么？”
凛雪有些恼。她做什么了？她何时得罪这个不相干的人了，她要这样骂自己？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过去。”凛雪强硬地说道。
柳氏嫁过来许多年，凛风却从未碰过她。因此，她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其实，在她嫁过来之前，她是听过一些关于凛风和他妹妹的流言的。但她那时心高气傲，认为世间只有世子配得上自己。她自信，凭自己的魅力，一定能让世子爱上自己。加上她并不太信那些流言，认为那都是蠢人们以讹传讹，所以就义无反顾地入了宫。可新婚第一晚，她的夫君就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她安慰自己，世子大约是太高兴了，所以喝得有点多。
第二日，她早早起床，给他做了醒酒汤，端去书房，却被侍女告知，世子已经出门打猎了。她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失望而归。半个月后，他回来了，她亲手下厨，给他做了她最拿手的菜。他却说他吃过了，不用。之后，他们很少见面，也没太多话。除了一些需要他们一起出席的重大场合外，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她从初嫁的甜蜜和期待，到失望，再到绝望，只用了一年时间。她本以为，她可以用柔情慢慢打动他。谁知，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而今，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母亲时常问她，什么时候生个小皇子，稳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她总是苦笑，她连凛风人都见不着，怎么生？母亲话里话外都是她没用，不会笼络男人。而另一边，陛下虽然不说，他身旁那些会来事的贵妃娘娘们可没少敲打她。她今天就是去莲贵妃那听训的。
半个时辰前，莲贵妃和一群娘娘围着她，正谈论着她和凛风的事。
柳氏感觉自己快疯了。这宫里就没一个正常人。症结明明在凛风那，她们却都在怪她。她们明里暗里的讽刺，已经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隐晦地暗示，世子不碰她，兴许是心里早有人了。娘娘们却轻飘飘地说道：“哪个男人婚前是干干净净，像一张白纸的？关键在于，你怎么抓住他的心！”
“世子有些慢热，你要耐心些。加上他从小没有母亲，所以不知道如何与女人相处。他可能有些害羞，你大胆些，主动些，不就好了？再不济，你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你就学什么。我就不信，哪个男人能顶住女人的温柔刀。”“是呀，你也忒笨了些，完全不懂男人的心思。”
这些话狠狠刺伤了柳芊芊的自尊。她将指甲掐进肉里，用看似恭谦，实则阴阳的语气说道：“世子的心思都在国事和凛雪公主身上，哪里顾得上我。”
娘娘们一听，脸色都变了。莲贵妃严厉地训斥她：“世子不忙国事，忙什么？至于凛雪……他们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些是正常的。你这样拈酸吃醋，实属不该。这样的话以后不可以再说了。”
……
柳芊芊看着凛雪那张既骄傲又无辜的脸，只觉得恨意汹涌。她如今遭受的一切，不就是因为她吗？凛风冷落自己，母亲责怪自己，娘娘和宫女们嘲笑自己，都是因为她！她毁了自己的人生，却睁着一双大眼，居高临下地质问自己。
可笑，她当真不知道吗？柳芊芊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忍下去了。今天，不是她柳芊芊亡，就是她凛雪死。
她一抬手，拽住凛雪的手臂，就往凛风的书房走去。
“你做什么？”凛雪问她。
柳芊芊一言不发，将凛雪拽进去凛风的书房。凛雪起初有些不解，当她看到柳芊芊把凛风书册下藏着的厚厚一沓纸扔到自己面前时，愣在原地。
纸上是一些闲笔，想来是无聊时，顺手画的。不过画上全是她。除此之外，画像旁还有一些杂乱的字迹，横七竖八的，全是：“雪、雪、雪、雪、雪、雪、雪……”那些字迹，笔锋不一，开头舒缓，中间急促，末尾凌乱，显示出主人的压抑和疯狂。
凛雪只觉当头一棒，有些站不稳。她想起几年前，宫里那些荒唐的传言。
她摇摇头，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这会毁了凛风的。她抓起纸页，一边疯狂地撕着，一边急促地说道：“这有什么，我也经常画哥哥，能代表什么？”
柳芊芊早料到她会如此，因此，她拖着凛雪，进入凛风的卧房，一把掀开他的被褥。她抓起一件红色的肚兜，怼到凛雪脸上，歇斯底里地说道：“代表什么，你说代表什么？他宁愿拿着你的贴身衣物自我满足，也不愿碰我一下，你说代表什么？你们简直是这世上这阴暗，最恶心的兄妹！你们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我恨你们！”
凛雪看着那件肚兜，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她冲上前，一心只想抢过柳氏手里的东西，将它毁尸灭迹。
柳芊芊推了她一下，用快意的语气说道：“怎么，你们做了这样的丑事，还怕别人说？”
凛雪跌到一个人怀里，她回头，见凛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板着脸，眼里带着厚重的杀意。
柳氏被凛风的神情吓到了，她扯着嗓子，正要朝门外喊，凛风跨步上前，突然掐住柳氏的脖子，柳氏顿时失了声，不住翻白眼。凛雪被吓坏了。她哭喊着，一边掰凛风的手，一边说道：“哥哥，放开她，不是她的错。”
凛风不为所动，只是紧紧盯着柳氏逐渐发青的脸。凛雪见势不对，一巴掌拍到凛风手臂上，尖声说道：“你疯了吗？你快放开她，她快死了！”
凛风阴狠地说道：“不杀了她，她会把这件事捅不出去，到时候，父王一定会把你送走的。”
凛雪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能让哥哥做下错事。她从腰间拔出匕首，抵到自己脖子上，道：“你不松开她，我就死给你看。”
凛风脸色一变，松开了柳氏。柳氏重重抽了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她哀嚎一声，像疯了一样大哭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世子杀人了……”
庭院很快涌进很多人。皇帝和各宫娘娘也来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收场了。
凛风绝望地闭上眼睛。
凛王进来后，看着满屋狼藉和疯子一样的世子妃，顿时怒火中烧。
“怎么回事？”他吼道，“你们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把我这条老命都拿去，够不够？”
妃嫔们吓得都不敢说话，凛风和凛雪站着，柳氏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
待凛王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后，几乎暴跳如雷。他一巴掌扇到凛风脸上，似乎嫌不够，又朝他胸口踹了一脚，凛风顺势跪下，口鼻不断流血。凛王抬起手，又要打凛雪，凛风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道：“父王，不关她的事，她什么也不知道。”
凛雪跪在凛风背后，被他高大的脊背挡着。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凛王指着凛雪，破口大骂道：“祸水，祸水，我就知道，你是个祸水！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想毁了孤的继承人吗？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住进世子东宫的。”
莲贵妃上前，不断拍着凛王的胸背，让他别动气。
事情很快被压了下去，凛风和凛雪被分开关了起来。凛王很快给凛雪定下了一桩婚事，婚期定在半月后。并且，凛王让她永不再回凛国。
启程的前一夜，凛雪趁着所有人都睡着后，偷偷出了门。她想翻进关押凛风的屋子，与他道个别。
这一天早该到来的，他们生生拖了许久。庭院被月光照得惨白惨白的，她刚下台阶，就被树旁伸出的一只手捂着嘴巴。她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凛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别说话。”
凛雪安静了下来，凛风松开他的手，凛雪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是伤。她正要问他怎么回事，凛风就说道：“雪，跟我离开凛国，我们去别的地方。”
凛雪呆在原地，他这是什么意思？
凛风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不愿意吗？”
凛雪摇摇头，道：“不，不是……我……我只是担心……”
“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凛雪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道：“那你等等，我去拿些东西。”
“不用了，”凛风道：“我都准备好了，以后差什么再买，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罢，他就抓起凛雪的手，朝外面走去。
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城外。两人乘同一匹马，立在晨曦中。凛雪看着天边的红云，问道：“哥哥，我们要去哪？”
凛风柔和地说道：“去东海岸的羽国，我在那边买了房子和地，以后我们就自由了。”
“真的吗，是什么样子的？”
“能看到海，你一定会喜欢。”
“那我们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你不做世子了？”
“不做了。”
凛雪沉默了一下，道：“哥哥，值得吗？再说，我们是……”
“雪，”凛风打断她，道，“我没有胡想什么，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普普通通地生活，不行吗？”
凛雪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些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凛风。他们这样，真的很奇怪。可是，她的确舍不得他，也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他在，她就觉得安心，觉得踏实。夸张了说，她觉得：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凛风掰过她的脸，问道：“你后悔了？”
凛雪摇摇头，笑道：“没有，我们走吧。”
凛风环住她的腰，道：“别多想，我们的事，我们自己知道，不要管别人怎么看。再者，我们去了新的地方，别人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幸福地说道：“好。”
凛风甩动马鞭，正要离开。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凛雪回头，见凛王带着大将军和许多士兵，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奔来。凛雪脑子“翁”的一声，知道事情要糟了。
凛风见状，调转马头就跑。身后传来阵阵喊声，凛雪听到她父王气急败坏地喊道：“站住，你们两个小畜生，给我站住。”
“怎么办？”凛雪焦急地问道，“他们会追上来的。”
“别管。”凛风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近，箭矢“呼呼”地穿过他们。
忽然，一只箭“嗖”地扎进马腿，马儿一个趔趄，将他们摔到地上。凛雪在地上滚了几圈，只觉得全身都麻了。
“雪！”凛风喊了她一声，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几柄钢刀架住脖子。
“殿下，得罪了。”来人说道。
凛王很快赶了上来，当他看到狼狈的一双儿女后，不由得朝天呼嚎：“苍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你要送这两个小畜生来折磨我！”他说完，抽出随身带的剑，痛苦地说道：“与其让他们败坏我的名声，不如我杀了他们，一了百了来得干净。”
凛王提着剑，朝凛风走去，凛风见状，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凛雪冲到凛风跟前，“咚”一声跪下，哭喊道：“父王，不要，不要杀哥哥。我嫁，我嫁还不行吗？我们以后不闹了，求你……求您放了哥哥！”
凛王怒道：“你以为我只杀他，不杀你吗？等我处置了这个小畜生，再慢慢收拾你。”
“算了，雪，我们一起死吧，没什么好怕的。”凛风平静地说道。
“不，不行，”凛雪说道，“你不能死，哥哥，我不想拖累你了，你好好回去做你的世子吧。我去徵国也会过得很好的……你放心。”她说罢，站起来，道：“父王，我们快走吧，再晚就要误吉时了。”
凛王胸腔起伏，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余怒中恢复过来。凛雪祈求地看着他，道：“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回凛国了，我发誓！我凛雪若是再踏进凛国一步，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凛风痛心地看着她，道：“不要……雪……不要这样……”
凛王迟疑了一下，收起剑，对大将军道：“把她带走，我亲自送她去徵国。”
凛雪抹了一把眼泪，不舍地对凛风说道：“哥哥，保重。”
凛风终于没忍住，哭了。他崩溃地喊道：“父王，你杀了我啊！你一刀杀了我算了……我不过是喜欢自己的妹妹，我有什么错？”
凛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对大将军道：“塞住他的嘴巴，把他带回去。”
“是。”
……
十天后，凛雪到了徵国。让她意外的是，她的夫君是个儒雅英俊的年轻人，他叫徵阳。
依照规矩，他们只能半年后同房。可徵阳没顾那么多，成婚当晚就要了她。
尽管徵国都在传，凛雪是个和哥哥淫 | 乱的荡 | 妇，徵阳依旧没改他对她的态度。
十个月后，她生下一个孩子。又有很多人说，那孩子和凛风长得一模一样，一定是凛风的私生子。
她对那些流言很忐忑，但好在徵阳是个宽宏的人，反而安慰她。因此，她暗暗庆幸自己碰上了一个好人。
凛风给她写过很多信，她一封也没有回，后来，他的信就少了。她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平静地度过余生。谁知，孩子生下来后，她和徵阳的矛盾才正式开始。
她不喜欢做那样的事，可徵阳总是缠着她。她一开始还能应付，时间久了，就开始不耐烦。
徵阳也因为她的屡次拒绝，态度逐渐转变。他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她，想办法讨好她，可多次受挫后，他就开始变得沉默和易怒。
凛雪自己也很痛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伤害了徵阳。他明明是个不错的人，可自己却那样对他。她也想和他好好相处，可每当他缠着她时，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暴躁。有一次，她推了又推，拒了又拒，徵阳还是不肯放过她。她一怒之下，骂道：“你怎么跟圈里的骡子似的，有完没完？”
徵阳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他握住拳头，气得发抖。凛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徵阳许久没去找她，也没来看他们的孩子。凛雪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就算为孩子着想，她也该讨好徵阳。再这么下去，徵阳一定会去找别的女人。如果那些女人嘴巴又甜，又“哐哐”生一堆孩子，那她的处境就会很不妙。
她死不要紧，可她的孩子不能有事！在这种深宫，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会很艰难，甚至无法长大。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她去找他和好，可她的身体始终没动。
没多久，徵阳果然带回来几个女人。一切都如她所料的那样，她们很快就怀孕了。她是王后，按理说，她们都由她管理。可他们夫妻关系冷淡，徵阳几乎不理她，也不给她面子。因此，那些女人很快就对她蹬鼻子上脸，而徵阳对她们的行为也是视而不见，凛雪忍了又忍，终于和她们产生了冲突。
她罚了一个妃子后，才知道对方已经有身孕了。虽然是对方先招惹自己，可徵阳不管那么多。他不仅狠狠地训斥了凛雪一顿，还把她的孩子抱走了，要给那个女人做养子。
凛雪对徵阳的愧疚逐渐转变成恨。她多次去找徵阳，他都不肯把孩子还给她。当她看到那个女人把掉在地上的食物随意塞进孩子嘴里，差点噎死他时，她差点疯了。她不顾一切地抢过孩子，和那个女人打了起来。她很瘦弱，根本不是人家对手。混乱中，她被对方的侍女打了几下狠的。可那个女人打完她后，躺到地上说自己动了胎气，要死要活的。
徵阳知道后，怒气冲冲地冲进她的寝殿，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上，又打又踢。她蜷缩在地上，护着自己的头，忍受着他雨点一般的拳头。他打累后，嫌弃地骂她是个和兄长乱 | 伦的浪I荡 | 婊I子。他表示，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她做他的王后。他还说，等别的女人生下儿子后，他就要废了她。
凛雪咬着牙，从指缝中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吓得尿了一地。他尖叫着，茫然地站在尿中间。侍女爬过来，惊恐地将孩子抱了出去。
徵阳走后，她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她感觉自己真窝囊，堂堂一国公主，竟活成这样。可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惹恼徵阳，是她亲手推开他的。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勉强不了自己。其实，每一天，她都在想凛风。当徵阳在她身上喘 | 息时，她只有闭着眼睛，把他想象成凛风的样子，才能忍下去。
她想到了自尽。她早就痛苦得想死了。一方面，她自己也无法面对自己。另一方面，她真的觉得生活索然无味。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也许，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模样。就像她小时候呆过的冷宫一样，这里与那里有什么区别呢？是凛风给了她光。现在，她又失去了自己的太阳。
“哥哥，对不起……”
凛雪费力地爬上床，将手腕隔开，放进水盆中，平静地闭上眼睛。
她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开始出现幻觉。她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抱住，凛风温柔又痛心地说道：“雪……别这样，好好活着。”
凛雪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她想让他接自己回家，又想起自己不能连累他。因此，她只能不断重复道：“哥哥，哥哥……”
三天后，她醒了。侍女焦急地望着她，道：“娘娘，您吓死奴婢了。奴婢一进来，就看到满地的血。”
凛雪坐起来，问道：“我哥哥呢，我哥哥是不是来了？”
侍女尴尬地摇摇头，道：“没有。”
“不可能。”凛雪抓住她的手，道：“我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是不是回去了？”
“确实没有。不过，您昏迷中，一直叫他的名字，把陛下气走了。”
“……”
凛雪有些失望。她的哥哥，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了？
不，是她不回他的信的，怎么能怪他呢？
徵阳走进来，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想用死威胁谁，你以为我会怕吗？”
凛雪转过脸，连和他吵的欲望都没有了。她根本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说话。徵阳突然把她推倒，开始扯她的衣裳。侍女们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去。
凛雪尖叫着，开始踢打他。
“你滚开。”她不顾一切地嘶喊。徵阳和她搏斗了许久，终于让她屈服了。
“凛雪，”他掐着她的脖子说道，“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做完这一切后，徵阳又把孩子抱回来还给她，道：“你以后最好听话些。”她的儿子一见她，便皱着小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鼻子一酸，也跟着哭了。
之后，他们果然没再吵了。主要是凛雪死心了，懒得和他争辩。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说好。
待孩子大些，会跑会跳以后，就总是拉着他们一起陪他玩。她没法对孩子冷脸，只能扯出一副笑容，假装自己很开心。徵阳也一副慈父的模样，对孩子几乎有求必应，宠得不行。
他们就这样假模假样地过着，似乎忘了过去那些阴霾。
之后，在一些重大场合，徵阳总是拉着她的手，表现得十分体贴与柔情。他会不经意地替她整理头发，或者拨弄她的发钗，然后说一些抬举她的话。他甚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对她唯命是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听你的。”
有时，他会开玩笑地说道：“孤的天下，有一半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每当这时，她也会很给面子地羞赧一笑，把手放进他手中。
他又恢复成最初那个样子，有事没事就送她一堆礼物，她照单全收。当他有需求时，她就闭上眼睛，乖顺地任他取予。
有时，徵阳会真情实感地对她说：“凛雪，我爱你。我们就这样好好过一辈子，好吗？”
她当然满口答应。
她的儿子一天天长大。她数着盼着，恨不得他马上变成大人，能独当一面。
有时，她望着窗外，会不自觉地发出疑问：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她又为了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纱，毫无真实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