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倒是聪明,今朝那青面獠牙怪一到瀛洲,我就已悉数听闻了。”寒酥笑了笑,兴致勃勃说起了那事来,“你说说,狴犴那小子怎地会无故跑去沧冥海市买个鲛人,还赊了账。他不是一直对我们七师姐有意吗?不愧是水族龙王之子,风流成性呐。”

    “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七太子那等身份尊贵的上仙。”濯缨不禁讪讪笑了笑,见借珠子无果,只好另想计策,“这蓬莱既然寻不得珠子,我且去方丈问问知更那小丫头。”

    “莫急,且听我将话说完。”濯缨正欲转身离去时,寒酥忽然唤住了她,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呐。三仙山俱是一般情状,任你去哪一山都寻不得几粒夜明珠珠的。若非七太子出身水族龙宫,恐怕也不敢欠下三百珠。”

    “如此说来,我只有另想法子了。”寒酥此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濯缨只好万般无奈地另想法子了。

    “你当真是不知呀,这夜明珠盛产于沧海南隅,你且朝南行三千里,便至水族二太子、沧海水君睚眦的地界儿,凭着他与七太子的兄弟情分,你只管向他讨要三百珠,此事便了了。”寒酥笑了笑,指着南边烟水不以为然道。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濯缨听了此言,已是欢喜不已,不曾多想便顺着寒酥所指朝向去了。

    她乘风一路行过三千里,苦费了一番心思,方才寻到了那沧海水君所居宫室。有小鱼仙将她引至了灵虚殿内等候,左右瞧了一阵,四下以白玉为柱,青玉铺阶,珊瑚为椅,门口是水晶珠帘,绿门楣上嵌了琉璃,房梁上以琥珀为饰,道不尽的绮丽幽深。

    等了许久,那传闻中的二太子睚眦方才姗姗来迟,虽说都是一个父亲生的,可这睚眦同那狴犴竟一点也不像,高高瘦瘦的,一身月白衣袍,发冠高束,剑眉星目,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瀛洲小仙濯缨,拜见二殿下。”濯缨忙起身朝睚眦拱手作揖,因忧心这睚眦多想,便顶了瀛洲之名头。

    “无须客气,听说你此番前来,是为我那七弟之事。”睚眦于殿前端坐,一双眼珠子泛着精光,似乎颇为精明的模样。

    “正是。”濯缨点了点头,又坐回了珊瑚椅上,方又笑道,“是这样的,几日前恰逢沧冥海市开市之期,七殿下从那处买了个鲛人回去,奈何瀛洲多金玉,偏少珠子,故而欠下三百珠的欠债。七殿下说,自小与二殿下颇为亲近,是以遣小仙前来,特向二殿下借三百珠,江湖救急。”

    “我这七弟,如今胆子倒是大了,竟敢逛那沧冥海市,还敢私买鲛人?”睚眦冷笑一声,长眉微挑,鲜有几分不怒而威之势。

    “想必……二殿下有所误会,七殿下买那鲛人并无他意。鲛人族历来是水族最为神秘之所在,这鲛人出现在海市上贩卖,为了水族的清誉,定然是要查究到底的,七殿下为人最是公正,一听说了这样的事,便赶去海市买下了那鲛人,欲从其口中套出些话来,奈何囊中羞涩……这要外传出去,也是有失水族颜面……二殿下,您看是否方便先借点珠子……”

    濯缨见睚眦那模样,心中一惊,倒惊出了新的主意,便反其道而说之,不仅道明了借珠之意,还替狴犴挣了个脸面,邀了个功。

    “如此说来,他倒是全为水族着想了。”睚眦轻声笑了笑,眸中全是精明的光色,“这三百珠理当借予,只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从我这灵虚殿拿了去,便要留下字据,日后两相便宜。”

    “二殿下思虑得极是。”濯缨这面上虽含笑应下,然心底早已将其暗骂了几千遍,一个堂堂水族二太子,不过借出去去三百珠,竟如此小气还要立什么字据。

    顷刻,小鱼仙将拟好的字据奉了上来,濯缨提笔正欲落下狴犴的大名,却闻睚眦道:“今日是仙子从灵虚殿拿走的三百珠,怕是落仙子的大名才好。”

    “这本是七殿下与您之间的债务往来,落小仙之名,怕是不妥当。”濯缨拿着那青玉笔不禁颤了颤,强忍心头恼恨,面上含笑规劝道。

    “你既是我那七弟手底下的仙子,想必他这个掌事的,绝不会教你一介小仙替他还债。你且放心落笔,七弟来日将三百珠还了,这字据便也就作废了。”睚眦笑了笑,客气之中分明全是精明做派。

    “二殿下果然英明。”濯缨只好咬着牙,将此字据落了自个儿的名字。想来,待此事了后,她拿捏着狴犴待谢扇扇之心,下回仙会之期没准就能拿回三百珠,还了这睚眦。

    见濯缨落了笔,那小鱼仙方才变出了三百珠,在濯缨脚边堆成了小山。她随手拿起一颗,这才瞧得传闻中交换货物的夜明珠,每一粒皆如拳头大小,借着水光显出浅蓝色的光泽,好看倒是好看,就是不大易携带。

    是以,她将之变小了些许,串成了串子,挽在手腕还挺好看的。奈何情势危急,取过三百珠便与睚眦作辞,匆匆而走,再也不敢多留片刻了,唯恐这精明似商贾的睚眦再生变故,一会儿若是算上什么利息,这麻烦可就滚滚而来了。

    奈何濯缨失了那沧海遗珠,回瀛洲的途中竟为十万里烟水迷了眼,于是在沧海之中徘徊好些时候,又耽搁了几日。待她赶回瀛洲就差那么三五步了,眼看着青面獠牙怪近在眼前,一扬手将三百珠扔给他,此事就了了。

    岂知半道上杀出个顾清风那个小白脸,不由分说,乘着仙鹤,腾空沧海十万里风烟之上,生生将濯缨拽回了蓬莱去:“师尊有命,令你即刻回蓬莱!”

    “你这是作甚?我去瀛洲还有事呢。”转眼已落在了蓬莱山门口,濯缨的胳膊为其拽得生疼,挣扎了几番,愣是挣不脱,不由得急红了眼。

    “现在入这山门或有一条活路,若是你执意要去做狴犴剑下亡魂,我也决不拦着你。”顾清风说这话时,豁然松开了我,脚下云烟尽散,煞有介事的冷漠模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这话,濯缨听着委实古怪,然也似乎听出了些什么要紧之处,心中莫名一喜,“狴犴从人间归来了?那七师姐可也归来了?”

    顾清风没有说话,濯缨这才恍然大悟,听顾清风那话里之意,定是狴犴同谢扇扇在人间出了岔子。可她也只是同狴犴传了消息,至于他们二人在人间事是好是坏,又与她何干?

    如此一想,濯缨却是更糊涂了。不待顾清风拽她,她已兴致冲冲踏入了山门,往观沧海而去,欲寻寒酥打听此中事。

    寒酥一见了濯缨,急忙将她拉到一旁,忧心忡忡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犯下滔天罪行,卷了鲛人跑路了。”

    “你在说些什么?”濯缨闻言,已然惊呆了,全然不明所以,听得‘鲛人’二字,心头又是一惊,“什么鲛人?什么跑路了?”

    “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就认了,我也绝不会向仙翁告发你的。再说了,此事已惊动了九源丈人,就算你犯了天大的罪行,仙翁不看师徒情面,也得为了争一口气而保你一条小命。”寒酥这番话是越说越离奇,听得濯缨云里雾里全然迷了道。然却听明白了一点,她往海市买鲛人赊账一事,八成是东窗事发了。

    “你这又从何说起?”濯缨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不再与之纠缠,心料一件事一件事来,便先问了谢扇扇的行踪,“七师姐可是归来了?”

    “归来了,前两日就归来了。”寒酥若有所思一阵,方才答了话,神色极为滑稽,“听说,是同狴犴那小子一道归来的,有风族小仙亲眼瞧见了,他二人途中有说有笑的,那模样可亲近了。我暗自揣测,这狴犴定然在人间将谢扇扇的芳心诓得了,是以谢扇扇归返时,狴犴还亲自将其护送到了山门口呢。”

    “那可是天大好事呀,看来蓬莱将要办喜事了。”濯缨一听此事成了,自是满心欢喜,忽然脑中晃出狴犴举剑的凶狠模样,她不禁敛了笑意,纳罕道,“怎地听顾清风那小白脸说,狴犴欲拔剑砍我?”

    “这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如今因了你干的好事,生生变成了糟心事。”寒酥皱了皱眉头,颇为无奈道,“那青面獠牙怪不是一直守在瀛洲山门外,狴犴一归来便撞见了,那厮吵着要狴犴还珠子,狴犴还未弄明白,那方丈的知更一个响头磕在了狴犴脚边,口里直说丢了殿下买回的鲛人,望其恕罪……”

    “啊……”濯缨听了又是一惊,心绪不已,“知更此时凑上去,岂非恰与那青面獠牙怪作了人证?”

    “可不是,那青面獠牙怪一听知更如此哭诉,当即知晓找对了人,闹着喊着要狴犴还珠子。”寒酥连连点头,眉飞色舞道,“狴犴还未弄明白其中缘由,此事已传到了蓬莱。当时谢扇扇正在伏瑄跟前回话,一听了此消息,脸色都变了。原本,那狴犴归来先去了方丈,听说已将他与谢扇扇之事禀明了九源丈人,厚着脸皮央着他舅父要来蓬莱提亲了,岂知闹出这么个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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