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喻笑心事重重,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心中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别人讲,奈何古代没有手机,这漫漫长夜该不知该如何打发,满心的秘密不知该向何人诉说。

    她索性起身,轻轻推开窗户,一阵凉风袭来,几片晶莹的雪花飘落在她额头。

    “下雪了!”

    她的声音在无比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让她不由得安静下来,静静欣赏眼前的美景。

    “咯吱咯吱——”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踏雪独有的脚步声,能听出那人身材魁梧,将积雪踩得吱吱作响。

    喻笑心中一阵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随手握住屋内的一把椅子,侯在门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

    喻笑的掌心不自觉地充满了汗水,她更加用力地捂住椅子。

    千均一发之际,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只是勉强将椅子拖动了一下。

    而此刻她的房门已经被推开,一阵寒气,随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袭来,她迅速退到墙角,只听得那人用低哑的声音唤道:“是舅舅!”

    喻笑长舒一口气,这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孔,正是小公主的舅舅——池曜。

    池曜脱下貂皮大氅,此时屋内的灯火已被喻笑点亮。

    “地上冷,快回到被子里。”

    池曜的语气冰冷,喻笑立刻顺从的钻回被窝。

    池曜坐在榻边,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灯光虽然灰暗,可喻笑还是看出他满眼布满血丝。

    眼前的池曜与她记忆中的池曜可谓天差地别。

    池曜少年出名,随着宇文亮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宇文亮称帝后,便封他为骁毅侯,镇守都城。

    上官瑜记忆中的池曜,是个比太阳还要炽热、比她那慈父还要温暖的男人,总会满足她们姐妹的所有要求,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娃狂魔。

    可是眼前的男人,面庞似乎笼罩着一丝阴郁,冰冷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池曜似乎是看出喻笑心中的恐惧,低声说道:“瑜儿,近来家中发生许多变故,无论如何,舅舅都希望你要坚强。”

    “我会的!”

    池曜轻轻点了点头,为喻笑盖好被子,说道:“你好好养伤,到了春天,我打算带你到我的军营中历练。”

    正要安稳睡下的喻笑如被当头棒喝,要知道她在现代可是个体育“白痴”,最不擅长的就是运动,这要是去了军营,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

    可还未等她出言反抗,池曜便已经开启了另一话题。

    “还有一事,才是我今夜要和你说的。”

    “何事?”

    “上官瑜已经死了,死在了都城边西海山的山脚下,而你只是我军营中一位普通士兵的女儿,因为你父亲曾救过我,所以我才将你养在身边,收为义女,你可一定要记住!”

    喻笑思索着,猛得点了点头,并问道:“那以后叫我喻笑可好?”

    池曜面对她的反应颇有些意外,但心中的担忧倒是已然退去,便欣然应允了。

    池曜安顿好喻笑,熄灭屋内烛火,才轻声离开。

    他带着满心的疲倦来到屋外,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与齐王商议的如何?”

    容昔的声音打断了池曜的思绪。

    池曜轻轻掸了掸头顶的雪,低声说:“外面冷,进屋说吧!”

    花厅内,微弱的灯光照在池曜的脸上,他面色凝重,回忆起昨夜。

    池曜出了门,在齐王府门前徘徊了半宿。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少年时,他不顾家人反对,便跟着尚未称帝的宇文亮一道横戈马上,一路所向披靡,收复大半个中原。

    只是打到南塘时,他却发现长姐已然成了南塘王妃。

    一面是出生入死的长兄,一面是手足情深的长姐,他知是造化弄人,更知皇帝卧榻旁岂能容他人安睡,于是他早早表明过态度,南塘该灭,只是求皇帝放过无辜的长姐和年幼的孩子。

    只是君心难测,沉浸在过年气氛中的池曜万万没想到,国破家亡就在皇帝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池曜的脚步便更是犹豫。

    齐王箫文渊与池曜曾是宇文亮的左膀右臂,三人一同出生入死,在军中结为异姓兄弟。宇文亮即位后,将箫文渊封至绥远,守护北疆。

    如今,池曜别无他求,只求护好长姐留下血脉和自己女儿,因此别无他求,只能来寻求齐王的庇护。

    池曜终究还是翻过了围墙,潜入齐王府内。

    这时街边响起更鼓,已是亥时。

    齐王府灯光熹微,池曜一路向南摸索,终于在宅院的中央看到了一间亮着灯的屋子,他正要上前打探,身后已被人用长枪抵住,他被押入屋内。

    侍卫退下,池曜隐约看见屏风后站着一人,他刚想开口唤一声二哥,却又咽了回去。

    十年未见,如今的箫文渊不只是他的二哥,更是戍边的重臣,他的一切都搭在这里,岂能因为一个池曜所动摇。

    既然知晓齐王的态度,池曜便没有理由说出投奔之言,只能说道:“多年未见,本来只是想见二哥一面,既然二哥已然睡下,那我便离开。”

    池曜转身正要出门,身后却响起一声绝不会出现在这屋子里的声音。

    “池曜,你让我好找呀!”

    池曜惊诧地回过身,惊呼一声:“皇上!”

    宇文亮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扶起跪在地上的池曜,说道:“元毅,我来寻你了!”

    池曜避开了宇文亮前来搀扶的手臂,立刻后退半步,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宇文亮无奈叹了口气道:“对于你家人的死,我十分惋惜,可是元毅,你要知道,这世间有些事,是即使身处皇位也无法左右的!”

    池曜抬起头,用他布满血色的眼睛瞪着宇文亮。

    宇文亮走上前来,满脸写着担忧,道:“元毅,南塘已成为历史,就让这一页翻过去吧,从今以后,你还是我的好三弟,还是我大乾的勇毅侯,随朕回都城吧!”

    宇文亮面容坚定,语气中透着诚恳,可池曜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他深知眼前的人已是纵横捭阖的帝国之君,因此他的话池曜只能相信三分。

    池曜眼中含泪,拱手抱拳道:“皇上,臣的心已经随爱妻去了,再难当大任,求皇上应允臣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朝堂是非,求皇上成全!”

    宇文亮面色未有半点变化,长叹一口气道:“既然你有此心,朕也只能成全!”

    池曜面露惊诧,连忙跪倒在地,谢过皇帝大恩。

    宇文亮连忙将池曜扶起,并将自己的墨色貂绒大氅披在池曜身上,说道:“若以后想回来了,朕随时欢迎。”

    池曜此刻已是潸然泪下,他想起十二岁时便跟随宇文亮冲锋陷阵,他们曾是过命兄弟,可自那夜以后,南塘便成了横在他们二人心中的阻隔,终究难以释怀。

    宇文亮见此场景,大笑一声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元毅,如今竟还抹上眼泪了,真是让朕笑话!”

    边说边用衣袖在池曜的脸上胡乱抹了两下。

    宇文亮沉思片刻,说道:“那夜的追兵是宇文光私自派去的,我已收回他兵权,让他回府中反省,至于你的家人,我替他向你赔罪了。”

    皇帝刚要抱拳拱手,池曜立刻拦下道:“皇上,不,大哥!是三弟错怪您了,我还以为……”

    宇文亮拍了拍池曜的肩膀,说道:“当年我派你去劝降塘王之时,我就曾应允过你,无论发生什么,绝不会牵连你的姐姐和家人,可如今我食言了,所以我处理京城的事情,心中仍是十分难过,便到你二哥这里散散心,没想到竟能把这番话亲口告诉你。”

    话音未落,齐王便提着几坛酒走了进来,“这个场面实在难得,今天我们兄弟三人不醉不归!”

    三人回忆着曾经出生入死的经历,举杯豪饮。

    正午时分,池曜才睁开眼睛,房间内仍遗留着浓浓的酒气。

    齐王闻声走了近来,“起来了。”

    “皇上呢?”

    “皇上昨夜就走了,你就安心留在我这,大鱼大肉少不了你的!”

    “可是、我怕给你招来祸端。”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堂堂齐王,一方诸侯,还护不住你!你若不放心,就先去城外的绥远营,那里绝对安全,你还能替我好好练一练他们。”

    池曜思虑片刻,应允道:“既然如此,就谢过二哥了!”

    “你这样说可就是见外了。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若是带在军中不方便,不如就送到我府上,正好和我的小女做个伴。”

    池曜欣然应允,毕竟这才是他投奔齐王的最初目的。

    齐王镇守北疆多年,兵力雄厚,皇上不敢轻举妄动,幸蕊留在齐王府,池曜便可安心,至于瑜儿,他只能带在身旁,一同躲在军营,待皇上稳定朝堂,再做定夺。

    池曜的思绪重回花厅,他看着一旁的蓉昔,问道:“真的不回去了吗?其中也许有些误会。”

    蓉昔淡然道:“宫中定有暗鬼,我只有躲到暗处才能护我儿子平安。你放心,我会陪着幸蕊入齐王府,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她,你也要护好瑜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阳光下相聚。”

    窗外已是银装素裹,。

    几个小丫鬟闻声端来盥洗用具,并拿来暖炉和炭火,将稍有寒意的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喻笑生疏地盥洗,只听得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将积雪踩的吱吱作响。

章节目录

我的乱世公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冷笙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冷笙晗并收藏我的乱世公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