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诺看了元书一眼,似有责备之意,心知元书耿直,亦或许是在帮自己试探宛白的心意。晚诺却顾及到宛白,心想姑娘家最重名节,实不想让她难为情,遂一笑解围,道:“让殿下见笑了,”对元书道:“这位是木王府的罗清郡主,莫认错了。”

    元书领会,立即致歉:“郡主安好,微臣适才以为是幼安殿下的王妃,一时认错,望郡主海涵。“

    幼安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半信半疑,再看宛白面无表情,便也乐呵呵地道“无妨无妨…咱们前去用早饭吧。”

    晚诺欲扯宛白衣角,意思一同走,宛白似生气了,一使劲,挣脱来,追上幼安并肩走了。晚诺哑然,心中失落,怅然若失。

    “咦?郡主怎的突然生疏了…是元书唐突了郡主吗?”元书看着远去的宛白反省地说道。

    晚诺抬手一扇打向元书,元书吃痛“哎呀”,晚诺不理,顾自走了。

    几人用完早饭,元书早早牵了马匹收拾好了包袱等在府邸门口。晚诺转身向祁幼安告别,“本想多叨扰几日,可王府中还有要事处理,多谢幼安君款待。”

    祁幼安抱拳道:“知你也是日理万机的主,便不会挽留,靖北王的风采幼安算是领略了,只愿贵我两国永无战事,百姓安宁,沃土绵延。”

    晚诺听了亦有感触,感慨道:“幼安信我,必不负君。”

    幼安笑得阳光明媚,承诺道:“他日晚诺再来,王府的大门随时敞开。”复又看向宛白,似有不舍。

    “苏姑娘受了伤,现也要起行了吗?”

    宛白答:“出来太久,家里该担心了。”

    幼安微叹一口气,让低下人牵了一辆马车来,关切道:“受伤了便不宜再骑马了,马车赠与姑娘。”

    转头对晚诺说道:“晚诺,可要好好照顾苏姑娘!路上可不准欺负她!”

    晚诺看着宛白,笑得很是好看。

    “就此别过,保重!”

    “保重!”

    自此三人,元书赶着套牢的三匹马,拖着马车,稳稳当当地返程。

    车厢内,宛白困了,俯在车窗边睡着,晚诺心想马车这般颠簸你也睡得着。行至正午,车厢内被晒得闷闷的,晚诺一把折扇在手,微拂着,再看宛白,俯在旁边,像只乖巧的小猫,鼻尖微红,衬得肤色极好,晚诺不由得心动一下。

    马车遇坑洼之地,一个大的颠簸,熟睡的宛白差点从车窗滑落,晚诺连忙一把接住,宛白昏昏睡睡,被抱入了怀里,一番折腾竟仍睡得香甜,晚诺接过来一动却也不敢动了,任她在怀里微鼾入眠。

    又走了一时辰,终于看到了驿站。

    “王爷,驿站到了,要不要休息?”元书在外问道。

    元书一声把宛白从梦里唤醒了,挪了挪身子,睡眼惺忪,晚诺松手,宛白从怀里跳了出来,下了车。

    “王爷,这里离木王府不远了,今天不如就歇在这吧,下午太阳毒辣,马儿也受不了,明早睡好了再走也能赶上午饭呢。”元书向晚诺建议道。

    晚诺点点头,“好,将马拉去进些食。”

    回头见宛白径直走到一桌空位,坐定了,拍拍旁边的竹登,示意晚诺快过来坐,嘴里喊着“小二,要两盘牛肉。”

    晚诺眼里含笑,玩着折扇,悠悠走过来坐下了,看着宛白,越看越满意,笑道:“胃口倒不错…”

    宛白也不答话,向着晚诺一笑,捧着脸歪在桌上等牛肉…

    一会菜便上齐了,除了牛肉,还配了几样小菜,宛白一块两块,吃得大快朵颐,开心时还自言自语起来“好吃呀…”

    “好吃就多吃点…”

    晚诺看着宛白可爱,宠溺地帮宛白不停地布菜…

    元书也是饿了,见状也顺手递过自己的碗。

    “自己夹!”晚诺傲娇,折扇打向了元书递碗的手。宛白看在眼里,只是低头,眼底尽是笑意。

    三人酒足饭饱,各自回了厢房,一路车马劳累,一觉睡到天黑,晚饭都不曾用,睡得很是舒服。

    正是夜深人静时,忽闻外面哄乱起来“走水了!走水了!”晚诺忽地睁开眼,只见窗外已火光熊熊,“糟了,宛白!”

    烟尘此刻已串得到处都是,晚诺踢开房门,冲了出去,迎面撞见元书,元书递过一条沾湿了的帕子,晚诺顺手蒙上,着急得往宛白房间跑去,大火缭绕,宛白的房间顷刻间便被大火包围得严严实实,元书见了便拦下晚诺,“王爷,我去!”

    晚诺一反手,“你在外给我守着!违令者军法处置!”说着便硬闯了进去。

    “宛白!宛白!苏宛白!”晚诺被大火迷离了眼,根本看不清周遭。

    忽听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吸,晚诺转身摸索着,竟真是宛白!

    “坚持住啊,这就带你出去!醒着!别睡!”晚诺环抱着宛白欲起身,宛白竟忽然转身护住了晚诺,晚诺起身一看,竟有人在暗处放冷箭,被宛白用力用手一挡格开了,宛白的右腕本就伤了,旧伤添新伤,疼的宛白几乎昏死过去。

    晚诺大呼:“元书!提防有人放箭!”

    晚诺摘下自己的湿布替宛白蒙上口鼻,抱起便往外冲。

    眼看冲出大火包围圈,门外房梁已被烧成朽木,哐铛一声便要往下垮,元书等在门外,包着火的木头被元书一脚踢飞,晚诺正从空隙间飞出来,可谓惊险。

    晚诺脱险,低头看到宛白手臂上紫黑的血,心下一凉,箭上萃了毒!他简直要疯了。“个个都不要命!”一为心疼苏宛白豁出性命为自己,再则心里已为今晚的始作俑者下了杀招。

    “快!去木王府!”元书护着晚诺二人,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只听得晚诺不安地大呼:“再快些!箭上的毒恐控制不住了…”

    宛白本在火场吸入了大量烟尘,已是接近昏迷了,刚刚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又替晚诺格开了暗箭,箭毒在身体里肆意游走,不得克制,宛白此时已虚弱不堪,似无气息一般。晚诺看着躺在怀里的宛白,呼吸减弱,脸色寡淡,毫无生气,唯一尚能感受到的是宛白因痛而一直蹙着眉,额头渐渐冒出斗大的汗珠,而此时的晚诺却束手无策,又悔又恨又心疼。

    “作什么要替我挡那一箭!手无寸刀还以肉档箭,苏宛白你是怎么想的!”顾晚诺几近疯魔。

    马车稍一颠簸,宛白便疼得 “嗯”出声来,晚诺恨不得代之受过。

    “王爷!到了!”终于抵达了木王府,元书跳下车来,将车帘一掀,晚诺抱着宛白紧忙下车,飞跑着往府里去。

    王府守在门前的仆人们见一男子抱着自家郡主慌忙而来,看着郡主似受伤了,元书抢先至王府大门前亮出靖北王府的金镶玉,那仆人急忙回院中向苏老王爷回禀,另一仆人领着晚诺往宛白闺房院内去。

    “老王爷,王爷,那个,那个,姑爷来了!”那仆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老王爷此时还悠哉悠哉侍弄着他那满院花花草草,听得这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生气道:“什么姑爷?谁来了?!说清楚!”

    “靖北王!靖北王爷!”那仆人原来是木王府的管家长康,长康又着急道:“王爷快去看看小姐吧,伤的不轻呀!”

    听到这里苏老王爷才算听明白了,慌慌忙忙便往女儿院子去,“哎呀你跟着我干嘛,赶紧去!将留在府里的太医全召到小姐院子来啊!”老王爷一听女儿受了伤,心急如焚。

    “宛儿,我的宛儿…”苏老王爷刚迈进院子,屋内的人便都知晓老王爷过来了。

    此时屋内肃了一地的人,太医们早早听到动静便赶来了,为首的司太医正为宛白行针放血,床边守着一婢女,哭哭啼啼甚是伤心,晚诺皱着眉立在旁边,心急如焚。

    “司太医,我女儿她…”苏老王爷一进门便见宛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头脑瞬间放空了,连忙问道,竟都没注意到站在床边的晚诺。

    司太医不答,继续行针,晚诺见苏老王爷来了,也只是稍转身微微施了个礼,便再不看他,眼睛只在宛白身上。屋子里的人均大气不敢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到,这样过了许久,司太医终于起身,向苏老王爷回道:“箭毒暂已压制住了,微臣稍后将方子开了,按方抓药便好。只是…”

    “只是什么?”晚诺心急问道,苏老王爷这才看了晚诺一眼。

    司太医面色凝重,缓缓道:“郡主的箭毒已游走全身,微臣也只是仅仅暂时压制住了毒素,可若想根除体内的毒,恕臣无能为力,一旦病情再次复发,恐…”

    司太医颤颤巍巍看了靖北王一眼,挤出几个字:“药石无医。”

    晚诺听到“药石无医”四个字,似是不能接受,一字一顿:“庸医…”

    轻轻一声吓得一屋子太医跪了一地。

    晚诺心疼地看着宛白,急的眼睛都红了,却仍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殿下息怒!”司太医俯在地上万万不敢起身,“殿下,微臣医术不精,实不知郡主所中何毒,但,微臣愿推荐一人,他可医治郡主。”

    晚诺眼睛里看到了希望,“何人?”

    司太医答:“京都的陆大夫。”

    晚诺似知道,问道:“可是那位从代国逃难而来的陆棉陆大夫?”

    司太医答:“是…传说数年前陆棉家乡闹瘟疫,据说家人都病死在了那场瘟疫中,陆棉逃离了瘟疫之地,来到咱们京都,挂牌行医多年,疑难杂症,手到病除,口碑甚好…”

    “好,本王知道了。”晚诺不再听司太医多说,转身向苏老王爷一拜,道:“老王爷,时间不等人,宛白病情不能再耽搁了,本王这就要带宛白回京都。”

    苏老王爷似乎还沉在悲伤中没缓过来,“这就进京都?我们宛儿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苏老王爷不仅担忧路途遥远,还有没有说出嘴的理由,老王爷实在不知这位“未来女婿”信不信得过。

    元书此时耳语晚诺:“立晨得信了,已带一队人马车辆在赶来的途中。”晚诺微点头,对苏老王爷道:“先让宛白将这副药服了,明早本王王府会来人接应。”

    苏老王爷不作声,又心急又犹豫。

    “晚诺不管老王爷应不应允,宛白,本王定是会带走的。”晚诺见苏老王爷不表态,如是说,一字一顿,毫无商量的意思。

    苏老王爷没有计较晚诺的态度,只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半刻才说道:“希望殿下能照顾好宛儿…来信与我,告知宛儿安好。”

    晚诺答:“老王爷放心。”

    傍晚,晚诺用过晚饭,便想着去看看宛白。穿过长廊来到宛白住的院子里,欲上前敲门,隐隐听见屋内传来说话声。

    “小姐,你这会可是清醒了,早上那会把阿筱吓坏了。”一个自称阿筱的婢女在说话。

    “眼下什么时辰了?”晚诺站在屋外听见宛白似乎恢复了一些,声音也不是很虚弱了。

    “酉时了,您都昏睡了整整一天了。”阿筱答道。

    晚诺突觉自己这般听窗实不磊落,心想宛白安好便好,欲离去,只听宛白一声叹息:…他不愿认我。”

    晚诺怔住了,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什么?!这个靖北王…”阿筱咋咋呼呼的刚提高了声调,马上意识到小姐要静养,自觉又放缓了语气,“那个,小姐,你别多想了,现下你身子又不好…”阿筱很是担心宛白的身体。

    晚诺无意间听到宛白这句,不知为何,心里竟异常难过,晚诺此刻也理不顺自己的感情,更猜不透女儿家的心思。

    “小姐,阿筱真的不明白,你与靖北王爷这些年素未谋面,却似非他不可一样。。。”阿筱最后一句有些僭越。

    “咳!咳!”苏宛白被阿筱这句“非他不可”气得不能平静。

    “阿筱!你要是再胡说!”苏宛白这句倒像是十足的赌气之语。

    “知道了知道了...阿筱不胡说了,再,不说了!”阿筱心疼自家郡主,语气中净是对靖北王的不满。

    晚诺听到后面,百味杂陈,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看看苏宛白。

    夜已深,苏宛白屋内的烛火只留了床前两盏,夜凉如水,静谧安详,许是白天睡久了,此时也并无睡意,歪在床边,搭着四方锦被,发着呆。

    “谁?”宛白忽听书架旁似有动静。

    模糊的黑影闪出来,趁着烛火,渐渐清晰,宛白看着他,白衣玉带,袖扇风流,慢慢向自己走过来。他来了。

    晚诺走到床边,自顾自坐下,话也不说,伸手便向宛白手腕脉搏按去,苏宛白半躺着,就这样看着晚诺,任由他把着脉。

    “靖北王,还会治病啊?”宛白轻轻说道。

    晚诺抬眼看向她,微叹了口气。

    晚诺柔声笑道:“是了,本王不只能医病,还能医心。”

    宛白听此话总觉逾矩了,心下想这是靖北王惯用的招数吗?却又觉得这话好受用,若不是烛火昏暗,宛白那微红的脸颊怎能遮掩过去。

    只见晚诺把完脉,从身后顺手拿出一卷轴,在手里来回把玩着,说道:“这是你常看的么?”

    只见宛白立时起身便去抢那卷轴,赌气道:“还我!”

    晚诺摇摇头,道:小小年纪,哪那么多伤感,这些苦情的诗词少看为妙…看来本王应早点将你领回王府去,这样本王方能省心,”

    晚诺趁着些许烛光仔细看了看宛白,点头道:“司老头也不全然医术不精嘛,精气神倒是给本王恢复了不少。”

    宛白抢不到卷轴,本是生气,忽听晚诺如此说,疑惑地看着晚诺,晚诺看宛白如此呆样,不禁笑出声,将卷轴复还给宛白。

    “傻瓜,今晚好好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晚诺情不自禁宠溺地摸了摸宛白的头。

    “好了,本王可要走了,睡吧…”晚诺替宛白掖好被角,便离开了。

    苏宛白看着靖北王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果然能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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