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人身边这位莫非就是泰丰商号的薛女郎?失敬失敬。”黄泽仁眼里的敌意转瞬即逝,带着儒士专有的气度礼仪,很是客气。

    薛氿起身回礼,“黄乡贤客气。”也不虚与委蛇,拱拱手便再度坐下。

    此番态度,引起周遭不少人的不满之意,讨伐声此起彼伏。

    薛氿扫过席上,那些狂吠之徒不足为据,倒是那些低头不语事不关己之人,有待商榷。

    黄泽仁扫了一眼县令左边下首的空位,又看了眼薛氿所坐之地,“敢问女郎可是出自世家官宦?”

    刘县令直擦汗。

    薛氿摇头,“并非。”

    黄泽仁正色道,“即是非尊非长,那薛女郎为何高居此座?”

    此言一出,不少人纷纷应和。特别是之前那位言语无状之徒,鄙夷道,“就是,一个女子也敢入座?还不快回家奶孩子去。哈哈哈哈!”

    黄泽仁皱眉,虽然不喜此人粗俗言语,但到底是“同舟共济”,便也没出言阻拦。

    刘县令那个气,若不是桌下郡主扯着他衣袖,他当真要破口大骂,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我虽非尊亦非长,能忝居此位也绝不是旁门左道。”薛氿招招手,立刻有两位捕快将一副半人多高的图纸展开。

    “诸位,这便是今日刘大人延请各位的目的——共商武丰县营造之大计。诸位都是有谋略有眼光的乡贤儒商,自然能看懂此图所展示的武丰未来。若是武丰得以重建,平江将成为不亚于府城的存在!”

    刘县令看着站在图前,振臂一呼的郡主,那气势犹如指挥千军万马一般,“啪啪啪”刘县令激动地领掌。

    “说得好!”

    大家明面上不好拂了县令的面子,零星的几个掌声,软绵劲儿听着就很不情愿。

    “说的好听,一分货能给你吹出十分。”之前那个屡次叫嚣之人也再次嗤之以鼻道。

    薛氿转头看向那人,“若是不信,可近距离一观。”

    那人愤然站起,“看就看。”举起两只手臂,晃了晃衣袖,委实做作,还不忘大喝一声,“今日,就让我来为诸君戳破这个小人的谎言。”

    朱海走至图纸前,原本只是想随意挑出几处疏漏,既灭了那姓薛的威风,又全了县令的颜面。只是真当他看到纸上那跃然而出的恢弘大气之势,他也被这座雄伟之城所震撼。

    “这这这——如何能建成?即便是倾全县之力,没有二十年也休想建成。”即便知道建这样一座城无异于是奢望,但朱海还是倾注于纸上的一笔一划,迟迟挪不动脚步。“妙!真是妙!若是真有这样一座雄伟之城,谁还敢笑咱们平江是蛮荒之地!只是可惜!可惜啊!”

    听到一向孤傲自大的朱家三爷这般高赞,在场的众人终于按捺不住,纷纷离席涌入画前。

    “这主街上的寰宇竟高达九层,这必是惊世之作!若是能拿下,日后必能将名声传至大江南北!若是薛女郎肯割爱,吾愿意倾全族之力拿下。”

    “这东西两边的屋舍鳞次栉比,整齐划一。这么多若是卖不完,可得砸手里。我倒是有些门路,薛女郎不如交给我?”

    “这内外两处城墙,可形成合围拢聚之势,进可攻退可守,瞧着倒是比县城安全。”这句话一出,不少人点头附和。没办法,谁让他们毗邻边境。常常有人南蛮滋扰,虽然抢完就跑,并不会久待,但烧杀抢掳无恶不作。开平军是不错,但绝不是万能。若是能有此城,在开平军援救之前,也能撑上一撑。

    “这内外墙如此之高,哪里去找这么多山石?又如何修建?”看到城墙边上备注的高度厚度,不少人提出质疑,说出口时也不约而同地想起武丰那个新开的作坊。“莫非是水泥?”

    薛氿点头,还不忘给自家招揽生意,“县廨外面那条路过两日便竣工,诸位若是有空,可去感受一二。若是心动,想在自家院里或是屋前街道改造都可到武丰来。可直接购买水泥,聘请在册的匠人队伍。也可就地寻一支在册的匠人队伍,直接包给他们。第二种方法价格拨动比较大,目前大多数比第一种要价要稍许贵上那么几分。”

    一听到要掏银子,众人就警觉起来。之前踊跃那是因为新镇有利可图,有名可蹭。

    如今武丰新镇没听到松动一句,反而是哄骗他们去修什么路,路怎样都能走,还能修出个天来?

    不以为意的众人赶紧让薛氿不要错开正事,“不知泰平商号有多大的实力,竟然筹备这么一座雄伟的城池。”

    薛氿摇头,直言家底不丰。毕竟也只是端了一个淫寺,几个山寨而已,家里浅薄毋庸置疑。

    “若是太平岁月自是不敢想,毕竟这么一座城池需要的人力物力还要财力,样样数目庞大。但是,如今可是灾年。整个荆州的百姓都向武丰奔来,此时不修更待何时!”薛氿走向那雄浑磅礴的边关大臣,随着纹路细细细细触摸,想起师傅带着自己一遍又一遍临摹时所说的话,“阿氿,为师希望以后你能在大雍的九州,修筑起这一座座坚固的城池。北御燕国,西抵犬戎。城内百姓安居乐业,城外金色的麦田一望无际。”

    武丰不是九州,这图她改过无数次,这个最适合邻水的武丰。

    以江河作为天堑,依山势而建成,修筑堤坝,改善河道,未来的武丰将会是沃野千里,稻香四溢的天府之地。

    “若是此城得建,整个平江百姓今后二三十年将风雨无虞。”薛氿算过,除非是特大的地动改变武丰山势构造,否则即便是再面对一次这般洪水,武丰也依旧安然无恙。

    这般雄伟之城,非一家之财力可完成。薛氿扫过堂上诸位,与其针锋相对,不如化敌为友。

    只是有些人不可放过,薛氿看到黄泽仁之时,顿了顿,后转过视线。

    黄泽仁早就得到消息,县令大人得到一副堪称传世之作的城郭图纸,若是得到送往盛京,他们黄氏一族便可真正成为平江县的土皇帝,就连是县太爷也不敢拿他们如何。

    这也是他为何没有听信吴松直言,直接派人了结的最大的一个因素。他想威逼让这位薛女郎屈服,然后乖乖前来拜谒,这样他就有办法拿到这份图纸。

    既然这位薛女郎能拿出水泥和图纸,焉知不能拿出其他惊喜之物。这也是他拒绝杀鸡取卵的最大原因。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姓薛的态度如此强硬,昨晚上还给他和全县城的百姓上演了一出捉贼的大戏。呵——这姓薛的终有一天要为她的自大而感到后悔。那么大动静,即便是控制了吴松等人,难道他便猜不出县衙有异?可笑!还费尽心思给这些下等卑贱的胥吏搬什么奖章,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喜欢搞噱头。不过吴松确实忠心,今日一早得了空隙,立刻传出消息。

    既然图纸被当众展示,那便再无奇货可居的价值。扫了几眼,只觉可惜。至于什么抵御南蛮,风调雨顺之事,他并不关心。比起风调雨顺,他更喜欢灾年。在灾年,他能以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买到许多土地,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又可成为自己的佃户或是奴仆,为自己耕种到死。至于城防、安居,这些他统统都不在乎。

    黄泽仁退到一边,见薛氿身边无人,便走上前来。“薛女郎实乃大才,早该有名才对,为何泰平商号今日才听说。”

    薛氿对上黄泽仁审视的眼神,“泰平本就是新商号,黄乡贤日理万机,能知道这么多,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可真是抬举薛某。”

    黄泽仁轻笑,悠哉悠哉地解释道,“新商号?薛女郎可真是厉害,这才多久便能做得这般有声有色,可谓是英雄出少年啊。”

    薛氿看向黄泽仁,“黄乡贤有话不妨直说。”

    黄泽仁的脸一下人肃穆,低声道,“薛女郎年纪轻,不知道地方上做生意的规矩。无论是谁,只要是动本地生意之本,哪个不先拜码头,以示尊重。双方更是从这种友好的交谈上寻求合作共赢的机会。”

    黄泽仁见薛氿并没有缓和的意思,又道了句,“你觉得你能赢?”

    薛氿抬眼看向黄泽仁,“你是何意?”

    黄泽仁从袖子掏出一张字条,笑着递给薛氿,“黄某为人最是守时,虽然也喜欢摆架子最后到。但也不会失了分寸,晚于县令。今日晚了半个时辰,薛女郎你猜某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薛氿展开字条,看到上面所书,“贼子招供,明日午时鸿门宴,当小心提防。”

    看到薛氿脸上先是气愤后又苍白,黄泽仁心情很是愉悦。他再度问道,“事到如今,薛女郎还不远求某吗?当众跪下,某说不定既往不咎,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你和你留在武丰县的仆从都逃不了。”

    薛氿直盯盯地看着面目逐渐扭曲的黄泽仁,“黄乡贤,你说,我都看了他一晚上了,怎么临到关头就让他有机可乘了呢?不过谢谢你的证据。”她晃了晃手中的字条。

    黄泽仁似想到什么,瞳孔震惊。

    “你故意设下圈套?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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