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也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张妈妈自请去取，念竹看了眼也跟着说去。
林如萱允了。
张妈妈去大厨房提回膳食，三荤三素一汤，小碗装着，摆上桌丰盛着，林如萱与倚云瞧着高兴了几分。
念竹力气小，提着两盘点心，一道甜口，一道咸口，码得整整齐齐，叫念眠接过拿去那三面墙的屋子里，那儿有倚云摆上的小炉子，刚刚加了炭火，正好温着。
林如萱胃口自认不大，只在倚云的伺候下动了一道荤菜与素菜，略进了点汤，便让倚云拿下去用饭。
倚云应了声，出去叫门口候着的念水、念眠去端甜点心进来，再收拾东西，自己伺候林如萱坐到榻上休息。
最后从点心那捡出几块模样出挑的放到小碟子上，点了柱香，才带着念水二人出去。
念眠从前饿过，独爱着一口吃食，专心收盘子，又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府中没有根基，要把活干好，好在娘子面前得脸，一时专心极了，念水边分神关注着林如萱动向，边收拾两下，目光微动。
念竹见倚云又把点心原模原样拿了出来，眼巴巴问：“倚云姐姐，怎么点心没动呀？是娘子不爱吃吗？还有一道咸口的呢！”
倚云把点心放下，摸了摸念竹的头，笑道：“娘子最爱吃甜口的，只是晚上不宜吃太多，便只留了几块。”
念竹似懂非懂，她自己是吃再多都嫌少的，又还无需去了解养身之道，只乖巧地应是。
一旁念水有点忧虑道：“娘子一人在屋里，会不会？”
欲言又止，小心地观着倚云脸色。
倚云笑容不变，道：“你们刚来娘子身边伺候，不晓得这会子娘子是要看书习字的，娘子喜静，不喜欢我们在旁打扰她。”
众人恍然大悟，接着欢欢喜喜地用膳食。
待吃了饭，倚云给了念竹几块剩下的甜点心，叫她拿去门槛上边吃边守着，有什么人来好知会一声，念眠与张妈妈歇一会便去大厨房提水，念水跟着她去屋里侍奉娘子。
这会儿，林如萱正专心看着书。
林如萱读书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义母口中的去她身上的“泥巴气”，为了好嫁人。
后来读出趣味，品到了几分道理，解了她心中的困惑，就更爱读了。
许是天赋尚佳，许是真心爱上，许是觉利而动，也许是义母教导有方，或是皆有之，林如萱碰书不过三年时光，却像是从小读书一般，养出了“文人气”，看着终于有几分书香门第里娇养姑娘的模样了。
义母夸她，甚至还以她做榜样让亲女学习。
林如萱知道自己的事，入学晚，没有什么惊天奇才之资，平日里只有多下些功夫。
晓得自己是凭什么有这富贵，自然日日告诫自己：眼要多观几路事，耳要多听几方言，凡事要往心肠里走几圈，在心里再多斟酌一点，再多推敲一点，再多长个心眼。
如此点点滴滴地养出个玲珑心。
玲珑心自然会养出个玲珑人，林如萱开了几分读书的慧根，让她肚子里能装几分墨水，遇上什么赏花赏月的也能吟上几句，不至于损了义父一家的名声。
林如萱合上书又翻开，重复几回，最终叹了口气，道：“这安神香以前闻着好，现在闻着却腻了。”
“不适宜，不适宜。”
便起身去开窗，吹着夏风，燥热的心渐渐平静。
……
倚云进来看见这幕，顿了顿，有点担忧道：“娘子？夏风不宜久吹，我为你打扇子吧。”
林如萱摇头，微笑道：“不必担心，我只是有感而发，心里有数呢，刚打开窗户，你就回来了。”
念水听此笑道：“娘子与倚云姐姐真真是彼此挂念着，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娘子说是不是？”
“你怎得也跟着娘子打趣我？”
倚云失笑。
“怎么是打趣？我说的可是真真的，方才倚云姐姐用饭时叮嘱了我们好些事，最让我们注意的就是娘子身子弱，吹不得久风。”
林如萱笑意真了些，“好啦，好啦，倚云，念水，为我铺墨吧，时辰还早，我想起前些时候描的团雀了。”
说到这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道：“我现在有几分兴致，便再添几笔罢。”
“不然明日复明日，这雀儿是永远也无法画好了。”
林如萱提笔，一时专心致志。
一旁的念水有些欲言又止，察觉倚云拽了拽她的袖子，偏头，瞧见倚云冲她摇头，随定了定神，回了一笑。
香气袅袅。
林如萱自觉画成，主动放下笔。
“倚云，你先收好，这几日找个时候晒晒。”
“好，哎呀！娘子画技又精进了些，念水你瞧，这团雀是不是活灵活现的。”
念水早打好腹稿，定睛一看，笑得合不拢嘴，“是呢，瞧着都能想象出那雀儿的灵动了！”
林如萱失笑摇头，“你们二人呀，真是、真是我之幸。”
一时三人欢笑不断，念眠在外面听着，暗骂念水惯会钻营，看了身旁不做声的张妈妈一眼，又不满她这么木讷，白长了她们十几岁。
念眠一时拿不定主意，进退两难。
好在倚云还记着外头的事，出去一瞧，碰着念眠跟张妈妈，见念眠的神情慌乱，眼一眯，转念就想着原因。
“可见我们留翠院的大家是老天定下的缘分，娘子想要沐浴，你们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念竹呢，都齐全了。”
念眠一转头，又想起倚云还在跟前，忙慌地点头，惭惭道：“倚云姐姐说得是呢。”
……
接着是林如萱沐浴、入睡等事，张妈妈年纪大，念竹年纪小，林如萱都叫她们先下去歇息了。
一晚没人来敲门，这也是正常。
林如萱与倚云心平气和，而念水则有些不平。
叫她想来，林娘子有天人之资，王爷合该来留翠院的。
一时神思不宁，翻来覆去，吵得念眠不得安睡。
念眠掀起被子，怒视念水，夜里看不见她身影，念眠眼神飘忽，盯着自己手攥着的被子，压低嗓子道：“你作甚？”
大晚上的不睡觉。
念水此时被她这么对待倒有点委屈，小声道：“娘子未被王爷召见，我心焦嘛。”
念眠翻了个白眼，“你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吗！娘子入府不过一日，连王妃还未拜见过，从何谈起的召见。”
神金。
念水嘟囔几句，念眠已是不耐烦了，直接道：“你是今日出了风头，起了歹心思，在这里作妖，扰我安睡，好叫我明日干活出差错，让你这个小妮子一把稳住娘子是不是！”
念眠作势要锤念水，“小心我明日去娘子和倚云姐姐面前说道！”
随即翻身睡了。
留下念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笼着被子，睁着眼睛干想。
想着想着又回头冲着念眠团起的窝道：“呆子，呆子，睡了吗？”
念眠心里呸了声，“又怎么了？”
念水循循善诱，“你不想知道娘子性情呀？”
念眠惊了一瞬，又狐疑道：“这么好心？”
“哼，爱信不信。”
念水嗤笑一声，道：“要不是我家里没亲生姐妹了，也不想便宜我那后娘，哪轮得到你呀。”
念眠翻了个白眼，“你也就跟娘子相处了一晚上，就晓得娘子性情了？瞧我好糊弄呢。”
“你以为我像你啊，呆子。”
念眠气，闭眼不理会她。
念水兴致盎然，根本不管她，自顾自道：“唉呀，送上门的消息你不要，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回去再做个人人拿捏的小丫头啦？”
“啧，你小心得意太早，那什么里翻船！”
“那叫阴沟里翻船，傻子。”
“哼，要你说。”
……
“你这个大善人还在吗？”
念水笑，说：“不在了。”
不等念眠回应，“你现在想知道啊，你以后要以我为首，知道不？听我的话，别自己瞎忙活。”
念眠气急，却也晓得好歹，闷闷道：“成，你聪明，我跟你。”
“哎呀，别不开心嘛，我带你跟好倚云姐姐，早晚能在娘子那混出头，我跟你说，娘子跟倚云姐姐啊是个和善人，不骗你，你以后别操那么多功夫心，搁那旮旯角落里想会不会惹娘子不高兴，有那个心眼还不如注意着不要犯忌讳。”
念眠闷头闷脑道：“成。”
念水不满意，嘀嘀咕咕，“就一个成字啊？要不是娘子以后肯定能出头，我才不看在你胜在老实的份上帮你呢。”
念眠安了心，听到这句话更觉得念水是个可靠的，遂睡着了。
念水低声喊了几遍，发现念眠睡了后，又是怎样一番气急败坏不谈。
……
张妈妈与念竹则无有烦恼谈心，一夜好眠。
只因念竹与张妈妈的孩子年岁相当，待她难免有着几分关怀。
……
第二日，留翠院的人早早起来，忙活着为林如萱梳洗打扮。
把头发梳起，盘成发髻，林如萱看着铜镜里的人儿怅然一瞬，清浅的笑容露出，美得不可亵渎。
倚云几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惊动眼前人。
“娘子真的好似天上仙子呀，”念竹呆呆道。
“天上仙？只是俗世红颜罢了。”
林如萱轻笑。
林如萱允了。
张妈妈去大厨房提回膳食，三荤三素一汤，小碗装着，摆上桌丰盛着，林如萱与倚云瞧着高兴了几分。
念竹力气小，提着两盘点心，一道甜口，一道咸口，码得整整齐齐，叫念眠接过拿去那三面墙的屋子里，那儿有倚云摆上的小炉子，刚刚加了炭火，正好温着。
林如萱胃口自认不大，只在倚云的伺候下动了一道荤菜与素菜，略进了点汤，便让倚云拿下去用饭。
倚云应了声，出去叫门口候着的念水、念眠去端甜点心进来，再收拾东西，自己伺候林如萱坐到榻上休息。
最后从点心那捡出几块模样出挑的放到小碟子上，点了柱香，才带着念水二人出去。
念眠从前饿过，独爱着一口吃食，专心收盘子，又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府中没有根基，要把活干好，好在娘子面前得脸，一时专心极了，念水边分神关注着林如萱动向，边收拾两下，目光微动。
念竹见倚云又把点心原模原样拿了出来，眼巴巴问：“倚云姐姐，怎么点心没动呀？是娘子不爱吃吗？还有一道咸口的呢！”
倚云把点心放下，摸了摸念竹的头，笑道：“娘子最爱吃甜口的，只是晚上不宜吃太多，便只留了几块。”
念竹似懂非懂，她自己是吃再多都嫌少的，又还无需去了解养身之道，只乖巧地应是。
一旁念水有点忧虑道：“娘子一人在屋里，会不会？”
欲言又止，小心地观着倚云脸色。
倚云笑容不变，道：“你们刚来娘子身边伺候，不晓得这会子娘子是要看书习字的，娘子喜静，不喜欢我们在旁打扰她。”
众人恍然大悟，接着欢欢喜喜地用膳食。
待吃了饭，倚云给了念竹几块剩下的甜点心，叫她拿去门槛上边吃边守着，有什么人来好知会一声，念眠与张妈妈歇一会便去大厨房提水，念水跟着她去屋里侍奉娘子。
这会儿，林如萱正专心看着书。
林如萱读书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义母口中的去她身上的“泥巴气”，为了好嫁人。
后来读出趣味，品到了几分道理，解了她心中的困惑，就更爱读了。
许是天赋尚佳，许是真心爱上，许是觉利而动，也许是义母教导有方，或是皆有之，林如萱碰书不过三年时光，却像是从小读书一般，养出了“文人气”，看着终于有几分书香门第里娇养姑娘的模样了。
义母夸她，甚至还以她做榜样让亲女学习。
林如萱知道自己的事，入学晚，没有什么惊天奇才之资，平日里只有多下些功夫。
晓得自己是凭什么有这富贵，自然日日告诫自己：眼要多观几路事，耳要多听几方言，凡事要往心肠里走几圈，在心里再多斟酌一点，再多推敲一点，再多长个心眼。
如此点点滴滴地养出个玲珑心。
玲珑心自然会养出个玲珑人，林如萱开了几分读书的慧根，让她肚子里能装几分墨水，遇上什么赏花赏月的也能吟上几句，不至于损了义父一家的名声。
林如萱合上书又翻开，重复几回，最终叹了口气，道：“这安神香以前闻着好，现在闻着却腻了。”
“不适宜，不适宜。”
便起身去开窗，吹着夏风，燥热的心渐渐平静。
……
倚云进来看见这幕，顿了顿，有点担忧道：“娘子？夏风不宜久吹，我为你打扇子吧。”
林如萱摇头，微笑道：“不必担心，我只是有感而发，心里有数呢，刚打开窗户，你就回来了。”
念水听此笑道：“娘子与倚云姐姐真真是彼此挂念着，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娘子说是不是？”
“你怎得也跟着娘子打趣我？”
倚云失笑。
“怎么是打趣？我说的可是真真的，方才倚云姐姐用饭时叮嘱了我们好些事，最让我们注意的就是娘子身子弱，吹不得久风。”
林如萱笑意真了些，“好啦，好啦，倚云，念水，为我铺墨吧，时辰还早，我想起前些时候描的团雀了。”
说到这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道：“我现在有几分兴致，便再添几笔罢。”
“不然明日复明日，这雀儿是永远也无法画好了。”
林如萱提笔，一时专心致志。
一旁的念水有些欲言又止，察觉倚云拽了拽她的袖子，偏头，瞧见倚云冲她摇头，随定了定神，回了一笑。
香气袅袅。
林如萱自觉画成，主动放下笔。
“倚云，你先收好，这几日找个时候晒晒。”
“好，哎呀！娘子画技又精进了些，念水你瞧，这团雀是不是活灵活现的。”
念水早打好腹稿，定睛一看，笑得合不拢嘴，“是呢，瞧着都能想象出那雀儿的灵动了！”
林如萱失笑摇头，“你们二人呀，真是、真是我之幸。”
一时三人欢笑不断，念眠在外面听着，暗骂念水惯会钻营，看了身旁不做声的张妈妈一眼，又不满她这么木讷，白长了她们十几岁。
念眠一时拿不定主意，进退两难。
好在倚云还记着外头的事，出去一瞧，碰着念眠跟张妈妈，见念眠的神情慌乱，眼一眯，转念就想着原因。
“可见我们留翠院的大家是老天定下的缘分，娘子想要沐浴，你们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念竹呢，都齐全了。”
念眠一转头，又想起倚云还在跟前，忙慌地点头，惭惭道：“倚云姐姐说得是呢。”
……
接着是林如萱沐浴、入睡等事，张妈妈年纪大，念竹年纪小，林如萱都叫她们先下去歇息了。
一晚没人来敲门，这也是正常。
林如萱与倚云心平气和，而念水则有些不平。
叫她想来，林娘子有天人之资，王爷合该来留翠院的。
一时神思不宁，翻来覆去，吵得念眠不得安睡。
念眠掀起被子，怒视念水，夜里看不见她身影，念眠眼神飘忽，盯着自己手攥着的被子，压低嗓子道：“你作甚？”
大晚上的不睡觉。
念水此时被她这么对待倒有点委屈，小声道：“娘子未被王爷召见，我心焦嘛。”
念眠翻了个白眼，“你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吗！娘子入府不过一日，连王妃还未拜见过，从何谈起的召见。”
神金。
念水嘟囔几句，念眠已是不耐烦了，直接道：“你是今日出了风头，起了歹心思，在这里作妖，扰我安睡，好叫我明日干活出差错，让你这个小妮子一把稳住娘子是不是！”
念眠作势要锤念水，“小心我明日去娘子和倚云姐姐面前说道！”
随即翻身睡了。
留下念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笼着被子，睁着眼睛干想。
想着想着又回头冲着念眠团起的窝道：“呆子，呆子，睡了吗？”
念眠心里呸了声，“又怎么了？”
念水循循善诱，“你不想知道娘子性情呀？”
念眠惊了一瞬，又狐疑道：“这么好心？”
“哼，爱信不信。”
念水嗤笑一声，道：“要不是我家里没亲生姐妹了，也不想便宜我那后娘，哪轮得到你呀。”
念眠翻了个白眼，“你也就跟娘子相处了一晚上，就晓得娘子性情了？瞧我好糊弄呢。”
“你以为我像你啊，呆子。”
念眠气，闭眼不理会她。
念水兴致盎然，根本不管她，自顾自道：“唉呀，送上门的消息你不要，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回去再做个人人拿捏的小丫头啦？”
“啧，你小心得意太早，那什么里翻船！”
“那叫阴沟里翻船，傻子。”
“哼，要你说。”
……
“你这个大善人还在吗？”
念水笑，说：“不在了。”
不等念眠回应，“你现在想知道啊，你以后要以我为首，知道不？听我的话，别自己瞎忙活。”
念眠气急，却也晓得好歹，闷闷道：“成，你聪明，我跟你。”
“哎呀，别不开心嘛，我带你跟好倚云姐姐，早晚能在娘子那混出头，我跟你说，娘子跟倚云姐姐啊是个和善人，不骗你，你以后别操那么多功夫心，搁那旮旯角落里想会不会惹娘子不高兴，有那个心眼还不如注意着不要犯忌讳。”
念眠闷头闷脑道：“成。”
念水不满意，嘀嘀咕咕，“就一个成字啊？要不是娘子以后肯定能出头，我才不看在你胜在老实的份上帮你呢。”
念眠安了心，听到这句话更觉得念水是个可靠的，遂睡着了。
念水低声喊了几遍，发现念眠睡了后，又是怎样一番气急败坏不谈。
……
张妈妈与念竹则无有烦恼谈心，一夜好眠。
只因念竹与张妈妈的孩子年岁相当，待她难免有着几分关怀。
……
第二日，留翠院的人早早起来，忙活着为林如萱梳洗打扮。
把头发梳起，盘成发髻，林如萱看着铜镜里的人儿怅然一瞬，清浅的笑容露出，美得不可亵渎。
倚云几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惊动眼前人。
“娘子真的好似天上仙子呀，”念竹呆呆道。
“天上仙？只是俗世红颜罢了。”
林如萱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