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声铃响,三日的科举考试就这般过去了。

    走出贡院的那一刻,京兆禾只觉得浑身清爽,终于解脱了一般。

    她背着书篓在贡院外望呀望,看是否有驴车可搭乘。她原先定的客栈离贡院实在是太远了。

    她如今手伤还没好,要是从这走回客栈只怕是相当困难的。

    说时迟那时快,她就见一个老伯牵着一头黑驴朝她的方向走来,嘴里喊道:“归义坊,可有考生要去?”

    “我要!”京兆禾举起手,朝老伯走了过去,“现下可立即出发?”

    老伯打量了她一眼,“我这驴车可坐四五人,小郎君可等得我凑齐了人,再去?”

    “这......”

    京兆禾看着小小的驴车没想到还要与人同行,她看了看四周,见只有老伯这辆驴车后,点了点头道:“行吧,那便等你吆喝其人,再一同去。”

    “好嘞,多谢小郎君。”老伯扬起嘴角,将车板上的私人物品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小郎君,我瞧你这手不方便,你坐着等吧,我再去吆喝吆喝。”

    京兆禾看了他一眼,“那就多谢老伯了。”

    她放下肩上的书篓,将其放在自己的身侧,一个长跨上了驴车。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坐驴车,想之前她以“京兆禾”的身份回到京家时,就见原本看起来还富裕的宅子,里头的东西被人尽数搬空。

    里头还有位瞎了眼的老母,正坐在地上哭泣。

    后来京兆禾才知道,这京母生育了一双儿女,儿子尚未婚配,而女儿迎了一位赘婿入门。这哥哥要科考,家中基业皆由妹夫打理。

    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直到哥哥那日坠崖失踪后,一切都改变了。

    这女婿变了脸,女儿也抛弃了母亲,两人卷尽家财远走高飞,独留这京母一人于这宅子中,成日哭泣。

    再后来,京兆禾才知道,原来是这女儿与女婿在外欠了债,将家中基业薄产尽数输光,这才出此下策,趁着哥哥是失踪,以寻哥哥为由,两人狼狈为奸,渡船而跑。

    所以京兆禾刚到新家时并不好过,外头有债主日日上门闹事,内有京母因打击太大,一病不起。

    因那座宅子的房契在京母手中,没别女儿女婿霍霍了,京兆禾将其变卖换了债务,带着京母到一处偏远的山村居住。

    因这变故,她这次科考的钱财都是寻人借的。

    她差点就无法进京科考了。

    她抬手摸了摸驴,这驴被老伯养得极好,很是粗壮健康,瞧着是头好驴。

    片刻,老伯从一旁带着几名考生朝京兆禾走来。

    “小郎君再往里头稍稍,咱们要出发了。”

    “好。”

    说着京兆禾将书篓往里头又放了一寸。

    忽地她觉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阿禾?”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转头朝说话人看去,看清人后,眼睛睁大了几分,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道:“坪兄!”

    “果真是你啊,阿禾。”

    自上次在西贤别院李平在自个人的身边被带走后,京兆禾就一直担心万分,可苦于在王府内,她又被怀疑是二殿下的奸细,故不敢请人去打听李平的事,不知他可有受到处罚?

    “阿禾,我听闻二殿下让你与熊斗,你险些让熊给打死了。”李平问道。

    京兆禾点头:“无错,却有此事。”

    “我还听闻,是预世子救了你,让你修养在府中,差医师专门照料你。”李平又问。

    “无错,也有此事。”

    听后,李平一个长跨上了驴车,在京兆禾的身边做好:“那你可见到预世子了?”

    “不曾。”京兆禾摇头,“世子殿下好似有要是,平日鲜少在府中。”

    “哎呀,真是错失良机!”李平可惜道。

    “坪兄为何这般说?为何一定要见世子殿下?”京兆禾不解问道。

    李平看了下周围陆续上驴车的学子,他贴近京兆禾,小声说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世子殿下虽然不广纳幕僚,但你就在他府中,何不借机自荐?”

    “你都说他不光纳幕僚了,我若贸然前去自荐,岂非平白无故惹人厌。”京兆禾道。

    “怎会。”李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就随便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一回,教他知你长甚样,日后放榜时,若你入仕,便可借次机会,请世子殿下将你安排到好的岗位去。”

    京兆禾一愣,这李平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

    “时候还早呢。”京兆禾阻止他接着说下去,反而问道,“那日你被人打晕带走,二殿下的人可有对你怎样?”

    京兆禾话音方罗,就见李平耷拉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阿禾你都不知道!”

    “那二殿下当真是过分,我离他那般远,他也能将我口中话听去!”

    “那日我被人打晕后,醒来时便是在一间密室里。密室里头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隐隐能问道一股血腥味,还有不易察觉的呼吸。”

    “我爬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好像有一庞然大物在我身旁,瞧着不像是人。过了一会儿,有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我这才看清密室里头的模样。”

    “四面墙壁皆是血迹斑斑,中间还有一头纵狗,它被人用铁链铐住,坐在墙角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对獠牙锋利可怕。”

    “那人手中拿着一盆生肉走进我身旁,那狗一瞧便大力吠叫,好似我抢夺了他的食物,把我吓得汗湿了衣裳。”

    “那举火把的人,抬脚把我踹到的地上,嘴里不断说着我让多嘴,多舌之类的话,然后不断用脚踢着我的身体。”

    李平说着身子还在不断颤抖,京兆禾完全明白李平惧怕的心,她拍了拍李平的手臂,“坪兄,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阿禾我没事,相对你来说,我不过是受了些许惊吓罢了。”

    李平看了看京兆禾的手,“你的手无碍吧?”

    “无碍,伤筋动骨一百日嘛。”

    李平斯了声:“还是江南好,不似这长安城风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是啊。”京兆禾附和道。

    她祖父那样功勋的人,受万民景仰,还不是因为旁人一句通敌,便致使满门抄斩。

    京兆禾垂下眼眸,静静的看着这个随着驴走动而移动的石子,它身在其中,动与不动,全凭上头的人做主,何不是身不由己呢。

    李平见他默然不语,也并未出生打扰,这实在不是一个很愉悦的话题。

    从贡院到归义坊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到了地儿,京兆禾才发现她与李平共住一个客栈,一层楼。

    奇怪的是,她住在客栈十余日,从未与李平打过照面。

    方入客栈,客栈老板娘就拦去了京兆禾的去路。

    “小郎君,十几日未见,你那房中的房费该结一下了。”

    京兆禾一愣,她这未居住也要算房费的吗?

    “小郎君的物品我们可是帮你完完整整的保管在您的厢房里。”老板娘补充道。

    原是如此。

    她这一路从江南来京都,都是当夜住次日离开,这十几日在王府,她都忘了这茬了。

    “我还要住些时日,待放榜后一起结算吧。”京兆禾道。

    “那可不行哦,小郎君。”老板娘拒绝道,“一共十灌,还请小郎君先结了在住哦。”

    “十灌!”

    京兆禾诧道:“此前说的不是一日两百个铜板吗?这顶多一贯多,怎会是十灌,娘子时不时算错了。”

    京兆禾画一处,当即就有一些粗壮大汉靠近。

    “小郎君住的是上好得厢房,本就是一贯一日,何时曾说是二百铜板?”

    “坪兄,当真是一贯?”京兆禾问道。

    李平点了点头,“是一贯一日无错,你是不是那日听错了。”

    京兆禾蹙眉,她不可能听错。

    那时她刚到京中,正苦于寻何处落脚之地,这时有一名比她矮一个头的男子给她推荐了这家客栈。

    他说报他的名字,便只需二百铜板一夜,她这才前来。

    对了!名字。

    “娘子,你可记得那日我投宿,是有位叫孙三的推荐我前来投宿的。”京兆禾道。

    “什么孙三?我们可不认识什么孙三。”

    “就是......”京兆禾想要解释,忽地那些壮男子都走上前来。

    “快些将钱拿出来!不然就抓你去报官!”

    “这......”京兆禾往后退了两步,“我浑身上下只有不到五灌。”

    那些人一听到她钱不够,立马上前钳住她的手臂,将她抬了起来,紧接着她就听那老板娘道:“既然钱不够,那就用旁的还吧。”

    “等等!”京兆禾大声道,“坪兄,坪兄,你可有五灌钱,借我先付房费,我明日在还你。”

    “阿禾,实不相瞒,我也只有两罐了,我今日已然退房,现下回来就是来拿东西走的。”李平尴尬道。

    “可这.”

    “一个个磨蹭什么!还不带走!”老板娘怒道。

    “放开我,你们这是违反大周律例的!”

    “放开我!”

    那群人粗鲁的扛起她,她那才刚刚好转的右手又在此刻,脱离了伽落帮她绑好的绷带上。正不断地被旁边地男子用力地牵住。

    她疼得汗滴只留。

    “预世子到!”

    “全部都给呆在原地不许动!”

    京兆禾回头看去,只见一群官兵持剑走了进来,将整个客栈围成了一圈。

    从中间慢慢的走上一人前来。

    这边是祤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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