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落春雨，天际灰蒙蒙一片，连空气中都带着雨后的青草香，在床榻修养了好几日的京兆禾终于得了伽落的允准下榻了。
后日便是科举考试之日了，她要提前适应下这“灾后重建”的身体，这样届时才不会因为身体不适耽误了考试。
小侯爷一言九鼎，这几日一用完早膳便到她这里报到，不过，翻书的活儿让宝鸾替代了，他负责帮忙研墨，但不是那种她一边写，小侯爷一边研磨，而是将一天所用的墨研墨出来，就自个儿去逍遥了。
京兆禾原就没想于他有再深的瓜葛，不过是报熊斗的“仇”罢了，她如今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魏国公府嫡女了，只是一介平平无奇的书生，她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身份，越线了。
今日的早膳还没送到，京兆禾先拿了本《大学》朗读，细润的嗓音将里头晦涩难懂的字句清清楚楚的朗读出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①......”
“小郎君，先用早膳吧。”宝鸾提着刚从灶房出锅的膳食走了进来，她将食盒放在圆桌上，“小郎君现下决定身子如何？可还利索？”
京兆禾晓得这是伽落让宝鸾问的，她点了点头：“除了这右手，都还利索。”
“小郎君别怕，伽医师从前可是军中医师，治过无数你这般断臂的将士，你的手她定然能将你恢复成原来模样。”宝鸾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一边道。
“伽落曾经居然是军医？”
这倒是让京兆禾诧异，原先这世道女子行医就在少数，还能入军中行医的那更是罕见，要知道那里头可都是男子，而作为医者，当然是要一视同仁。
怪不得那日伽落同她说“医者面前无男女”，当时她还以为伽落是因为她是女子身份才说这般话的，原是她将人想得太过肤浅了。
她心中不禁又对伽落多了一份敬佩，当真是勇敢至极。
“小郎君你居然不知道！”说完宝鸾捂住自己的嘴巴，“小郎君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京兆禾听后愣了下，后笑道：“好，我什么都没听见。”
而后，她就见宝鸾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因是自个人不小心向“外人”，也就是她，说了人家的秘密而羞愧，后悔。
今日早膳依旧很简单，只有一碗白粥和青菜，以及一小盘炒肉，许是怕她连日都食的一样，厌倦了，所以今日给她多加了一道菜。
砰
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都给小爷我小心点，若是磕坏了，我唯你们是问！”
听这口气和自称，用脚趾想也能知道是谁大驾光临了。
“小郎君，你专心用膳，我去外头瞧瞧是啥情况？”宝鸾说着冲了出去。
“去吧。”京兆禾点头。
不一会儿，宝鸾就满脸欣喜的走了进去，道：“小郎君，小侯爷给你盘了一个四轮椅！”
“四轮椅？”京兆禾放下手中汤匙，“我的腿又没受伤，我要这四轮椅作何用？”
“小侯爷好像说，小郎君你科考时除了你自己旁人都不能进，若是半途中内伤犯了那就不好了。”说着，宝鸾又走到外头去，使唤人将四轮车推了进来，“到时你入考场，就坐这四轮车去。”
“这......”京兆禾看着那被推入的四轮椅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那四轮椅是用红木做的，每一处都摸得极其光滑，在光下能隐隐看出上了一层汽油。
此物瞧着便价值不菲。
“有什么不好的。”宝鸾将四轮椅推到京兆禾的身旁，“小郎君快试试，看合不合适？”
京兆禾看了看宝鸾，又看了看四轮椅，对小侯爷这突然来的赠礼有些不明所以，她岔开话题：“小侯爷来就是送这四轮椅？没有说为何送我这四轮椅？”
宝鸾摇了摇头，“兴许是赔罪？”
“他不是赔过罪了吗？”
“那婢子就不知了。”宝鸾走到京兆禾的身旁，硬生生的将京兆禾推到四轮椅旁，将其半推半就使其坐在轮椅上，并将方才小厮传授的使用法子教授京兆禾，让他试验这四轮椅。
且别说，这四轮椅她只在书中见过，还未见到有人用过，她坐在上头，用未伤的左手拨动轮子，学着宝鸾教她地方法，转动轮子，不一会儿她就在很熟练的在房间里运用了起来，她不禁攒到，倒是好使。
“小郎君不亏博览群书，一学便会，等后日科举考试，小郎君便用这轮椅吧。”
京兆禾莞尔：“只是不知贡院允不允准。”
自古科举考试，不仅择文采、政见优着，还要看身子有无缺陷，长相是否端正。她若用这四轮椅去贡院只怕是会被拦在门外，误以为是瘸子或腿伤着。
“你把它收起来吧，伽落说我如今已然大好，除了这右臂还要些许时日，旁的已然好得大差不差了，这东西便别糟蹋了吧。”
宝鸾想劝，却又觉着不好，人家是手受伤，不是腿受伤，她老让坐，万一让人误以为她诅咒人家便完了。
她点了点头，听京兆禾的话将四轮椅收好。
·
科举考试定在春分那日，天不亮，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看起来并非是个好征兆。
宝鸾不到鸡鸣时分便起了，生怕京兆禾误了科考时辰，于是人还在熟睡中，未敲门就闯了进去。
她快速的叫醒京兆禾，又打来水给其盥洗，拿了衣裳帮她穿戴，簪发。好一通收拾后，拿着前一夜早早准备好的东西，坐上早已停靠在后门的马车，出发前往贡院了。
科考无女子，京兆禾这还是第一次科考。
她自幼便酷爱读书，总喜欢缠着祖父同他将这些史实故事，但她也不过是听个兴趣。
今儿个要同全大周的解元在一处科考，说不紧张是假的，他们之间跨着寒窗苦读十余年。
如若没有原来的“京兆禾”，她也难以借此机会上京城。
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马车很快停靠在贡院的门口，此时已有不少富家子弟早早就趋势马车前来等候，也有不少不远千里迢迢的学子背着行囊在外读书。
这一刻众人已将身份高低抛除，仅剩下能入这扇门的身份---科考学子，在外等候着大门的开启。
京兆禾将书篓跨在左肩上：“宝鸾，你让车夫送你回去吧。”
“小郎君考几日？届时我还来接你！”
“不必了，改日我再上王府亲自道谢。”她说着朝贡院走去。
“小郎君！”
宝鸾没想到京兆禾早就做好了决定，在今日离开王府，她原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送考，考完京兆禾还是会回王府的。
可她转念一想，京兆禾这身份既不是世子殿下的幕僚，也不是像小侯爷那样的贵胄，借王府修养了十几日，哪还有什么理由能留在王府呢？
她垂下眼眸，将头从车窗伸回，道：“回王府吧。”
说不沮丧是假的，这几日的相处，她发觉小郎君和其他男子不同，要更温和且细心，竟让她想起家中兄长一样。不知不觉，竟对其心生了依赖。
她撩开车窗，看着那单肩背着书篓正往贡院里走的京兆禾，小声道：“小郎君，宝鸾祝你高中，登科及第，来日入仕，成为世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见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后，宝鸾放下车窗，割舍了这几日的依赖，小郎君，望还有缘能再见。
·
贡院与京兆禾想象中的不同，十分简约简单，无太多装饰，除了一尊孔子雕像并无其他。
里头上百个房间由厚墙岂之，每个方案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昵称，入贡院的每个考生都要拿对应的编号到对应的房间，每人独占一间。
京兆禾走入房间，见右侧里头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应当是她考试、吃饭用的。上头还有一根红烛台，旁边放着一小盒火柴，这便是让她自行点燃烛火，角落里还放一个更衣用的木炭芋。
真叫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这贡院的环境当真一般，她还要在里头待三天。
京兆禾将书篓放在床榻上。
她看着高处的小窗，望着天空呢喃道：“祖父祖母，从前你们可惜我并非男子不能参加科考，如今我借了人家的身份入了贡院参加考试，不知你们可否能看得见？”
“祖父祖母，若你们看得见，还望保佑我能榜上有名，教我入仕顺利。”
随着外头一声铃响，京兆禾的房门被人打开，有小厮将考卷和香炉拿了进来，摆放在桌上。
“考试开始！”
再一响铃，那小厮迅速出去，将房门用锁链锁住。
京兆禾从书篓里取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用贴身水壶里的水倒了些再砚台上，将墨条拿起快速在上头研磨。
只有一只手就是不便，待他将一切准备完毕后，香灰已经掉了不少下来了。
她赶紧拿起毛笔蘸墨，认认真真的看那考题，细想作何文章。
后日便是科举考试之日了，她要提前适应下这“灾后重建”的身体，这样届时才不会因为身体不适耽误了考试。
小侯爷一言九鼎，这几日一用完早膳便到她这里报到，不过，翻书的活儿让宝鸾替代了，他负责帮忙研墨，但不是那种她一边写，小侯爷一边研磨，而是将一天所用的墨研墨出来，就自个儿去逍遥了。
京兆禾原就没想于他有再深的瓜葛，不过是报熊斗的“仇”罢了，她如今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魏国公府嫡女了，只是一介平平无奇的书生，她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身份，越线了。
今日的早膳还没送到，京兆禾先拿了本《大学》朗读，细润的嗓音将里头晦涩难懂的字句清清楚楚的朗读出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①......”
“小郎君，先用早膳吧。”宝鸾提着刚从灶房出锅的膳食走了进来，她将食盒放在圆桌上，“小郎君现下决定身子如何？可还利索？”
京兆禾晓得这是伽落让宝鸾问的，她点了点头：“除了这右手，都还利索。”
“小郎君别怕，伽医师从前可是军中医师，治过无数你这般断臂的将士，你的手她定然能将你恢复成原来模样。”宝鸾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一边道。
“伽落曾经居然是军医？”
这倒是让京兆禾诧异，原先这世道女子行医就在少数，还能入军中行医的那更是罕见，要知道那里头可都是男子，而作为医者，当然是要一视同仁。
怪不得那日伽落同她说“医者面前无男女”，当时她还以为伽落是因为她是女子身份才说这般话的，原是她将人想得太过肤浅了。
她心中不禁又对伽落多了一份敬佩，当真是勇敢至极。
“小郎君你居然不知道！”说完宝鸾捂住自己的嘴巴，“小郎君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京兆禾听后愣了下，后笑道：“好，我什么都没听见。”
而后，她就见宝鸾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因是自个人不小心向“外人”，也就是她，说了人家的秘密而羞愧，后悔。
今日早膳依旧很简单，只有一碗白粥和青菜，以及一小盘炒肉，许是怕她连日都食的一样，厌倦了，所以今日给她多加了一道菜。
砰
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都给小爷我小心点，若是磕坏了，我唯你们是问！”
听这口气和自称，用脚趾想也能知道是谁大驾光临了。
“小郎君，你专心用膳，我去外头瞧瞧是啥情况？”宝鸾说着冲了出去。
“去吧。”京兆禾点头。
不一会儿，宝鸾就满脸欣喜的走了进去，道：“小郎君，小侯爷给你盘了一个四轮椅！”
“四轮椅？”京兆禾放下手中汤匙，“我的腿又没受伤，我要这四轮椅作何用？”
“小侯爷好像说，小郎君你科考时除了你自己旁人都不能进，若是半途中内伤犯了那就不好了。”说着，宝鸾又走到外头去，使唤人将四轮车推了进来，“到时你入考场，就坐这四轮车去。”
“这......”京兆禾看着那被推入的四轮椅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那四轮椅是用红木做的，每一处都摸得极其光滑，在光下能隐隐看出上了一层汽油。
此物瞧着便价值不菲。
“有什么不好的。”宝鸾将四轮椅推到京兆禾的身旁，“小郎君快试试，看合不合适？”
京兆禾看了看宝鸾，又看了看四轮椅，对小侯爷这突然来的赠礼有些不明所以，她岔开话题：“小侯爷来就是送这四轮椅？没有说为何送我这四轮椅？”
宝鸾摇了摇头，“兴许是赔罪？”
“他不是赔过罪了吗？”
“那婢子就不知了。”宝鸾走到京兆禾的身旁，硬生生的将京兆禾推到四轮椅旁，将其半推半就使其坐在轮椅上，并将方才小厮传授的使用法子教授京兆禾，让他试验这四轮椅。
且别说，这四轮椅她只在书中见过，还未见到有人用过，她坐在上头，用未伤的左手拨动轮子，学着宝鸾教她地方法，转动轮子，不一会儿她就在很熟练的在房间里运用了起来，她不禁攒到，倒是好使。
“小郎君不亏博览群书，一学便会，等后日科举考试，小郎君便用这轮椅吧。”
京兆禾莞尔：“只是不知贡院允不允准。”
自古科举考试，不仅择文采、政见优着，还要看身子有无缺陷，长相是否端正。她若用这四轮椅去贡院只怕是会被拦在门外，误以为是瘸子或腿伤着。
“你把它收起来吧，伽落说我如今已然大好，除了这右臂还要些许时日，旁的已然好得大差不差了，这东西便别糟蹋了吧。”
宝鸾想劝，却又觉着不好，人家是手受伤，不是腿受伤，她老让坐，万一让人误以为她诅咒人家便完了。
她点了点头，听京兆禾的话将四轮椅收好。
·
科举考试定在春分那日，天不亮，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看起来并非是个好征兆。
宝鸾不到鸡鸣时分便起了，生怕京兆禾误了科考时辰，于是人还在熟睡中，未敲门就闯了进去。
她快速的叫醒京兆禾，又打来水给其盥洗，拿了衣裳帮她穿戴，簪发。好一通收拾后，拿着前一夜早早准备好的东西，坐上早已停靠在后门的马车，出发前往贡院了。
科考无女子，京兆禾这还是第一次科考。
她自幼便酷爱读书，总喜欢缠着祖父同他将这些史实故事，但她也不过是听个兴趣。
今儿个要同全大周的解元在一处科考，说不紧张是假的，他们之间跨着寒窗苦读十余年。
如若没有原来的“京兆禾”，她也难以借此机会上京城。
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马车很快停靠在贡院的门口，此时已有不少富家子弟早早就趋势马车前来等候，也有不少不远千里迢迢的学子背着行囊在外读书。
这一刻众人已将身份高低抛除，仅剩下能入这扇门的身份---科考学子，在外等候着大门的开启。
京兆禾将书篓跨在左肩上：“宝鸾，你让车夫送你回去吧。”
“小郎君考几日？届时我还来接你！”
“不必了，改日我再上王府亲自道谢。”她说着朝贡院走去。
“小郎君！”
宝鸾没想到京兆禾早就做好了决定，在今日离开王府，她原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送考，考完京兆禾还是会回王府的。
可她转念一想，京兆禾这身份既不是世子殿下的幕僚，也不是像小侯爷那样的贵胄，借王府修养了十几日，哪还有什么理由能留在王府呢？
她垂下眼眸，将头从车窗伸回，道：“回王府吧。”
说不沮丧是假的，这几日的相处，她发觉小郎君和其他男子不同，要更温和且细心，竟让她想起家中兄长一样。不知不觉，竟对其心生了依赖。
她撩开车窗，看着那单肩背着书篓正往贡院里走的京兆禾，小声道：“小郎君，宝鸾祝你高中，登科及第，来日入仕，成为世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见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后，宝鸾放下车窗，割舍了这几日的依赖，小郎君，望还有缘能再见。
·
贡院与京兆禾想象中的不同，十分简约简单，无太多装饰，除了一尊孔子雕像并无其他。
里头上百个房间由厚墙岂之，每个方案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昵称，入贡院的每个考生都要拿对应的编号到对应的房间，每人独占一间。
京兆禾走入房间，见右侧里头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应当是她考试、吃饭用的。上头还有一根红烛台，旁边放着一小盒火柴，这便是让她自行点燃烛火，角落里还放一个更衣用的木炭芋。
真叫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这贡院的环境当真一般，她还要在里头待三天。
京兆禾将书篓放在床榻上。
她看着高处的小窗，望着天空呢喃道：“祖父祖母，从前你们可惜我并非男子不能参加科考，如今我借了人家的身份入了贡院参加考试，不知你们可否能看得见？”
“祖父祖母，若你们看得见，还望保佑我能榜上有名，教我入仕顺利。”
随着外头一声铃响，京兆禾的房门被人打开，有小厮将考卷和香炉拿了进来，摆放在桌上。
“考试开始！”
再一响铃，那小厮迅速出去，将房门用锁链锁住。
京兆禾从书篓里取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用贴身水壶里的水倒了些再砚台上，将墨条拿起快速在上头研磨。
只有一只手就是不便，待他将一切准备完毕后，香灰已经掉了不少下来了。
她赶紧拿起毛笔蘸墨，认认真真的看那考题，细想作何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