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忒休斯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取代赫克托·福利,成为新一任魔法部部长。

    与前一任热情又张扬并不认真看待当时盖勒特·格林德沃对魔法界全体造成威胁的赫克托·福利不同,忒休斯这位傲罗出身的英国魔法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部长在面对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全球威胁时相当明智,他自信坚定,团结各方,进退有度,永不妥协。

    他长期监督国际魔法界与麻瓜之间的冲突,与麻瓜首相温斯顿·丘吉尔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他在整个魔法世界都颇具威名,影响极大。

    后来,在他的坚强支撑下 魔法世界打败格林德沃,快速走出了长年战争给巫师世界带来的负面影响。

    许多许多年之后,那些曾经风华正茂的人都老了,但当他们谈起巫师战争,谈起忒休斯,这位率领着他们走出长期战争阴云的英雄魔法部部长,依然赞不绝口,这位魔法界公认的史上最有名也最出色的魔法部部长还在三件事上对英国乃至欧洲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第一,他在英国魔法部,所有魔法医院和霍格沃茨新增设了心理部,开创了巫师心理教育与治疗的先河

    第二,他提案限制修改记忆魔法滥用法,此后学校不再教授修改记忆的魔法,个人擅自修改他人记忆入刑,此后因修改记忆而导致的悲剧越来越少

    第三,他支持建立巫师孤儿院收养失去亲人的未成年巫师,引导年幼巫师控制自身魔力,避免巫师在麻瓜孤儿院受到歧视欺凌

    一百年过去,一千年过去,新世纪的人们依旧会从教科书字里行间的腥风血雨中发现这位千百年前的年轻部长对整治魔法界长久乱象一针见血的种种措施,他一直前进着,走在理想的路上。

    这些天才般的想法他是怎么想到的?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翻过忒休斯浓缩在一两行短句中波澜壮阔的一生,不得而知。

    因格林德沃带来的全球危机而自动连任的第二个任期即将结束,每个人都希望这位聪明果敢的部长能够再次连任,带领恢复元气的英国魔法界再造新的辉煌。

    只要竞选名单上有忒休斯的名字,他的连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人能够超越他,如他般威名远扬,饱受敬重

    可这位难得深受各方喜爱的理想部长,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组织势力继续竞争魔法部部长一职的想法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他被发现因不明原因静悄悄的死于任上末期,找不到任何他杀或自杀的痕迹,治疗师判断死因为傲罗生涯的旧伤发作与忧劳成疾

    那是1946年,限制修改记忆魔法滥用法通过后的第二天,他建立巫师孤儿院的理想还尚未实现,距离1911年图书馆中遥远的初夏,约定相勾的小指松开已经35年

    举世瞩目的英国魔法部部长忒休斯53岁,那个坐在桌子对面,本该成为圣芒戈医院院长,现不为人知的女孩,17岁。

    忒休斯在余生时常恍惚,她没有死,只是在三十年的尽头等他。

    他就一直抱着这样一个三十年后便能与她再次相遇的期望,熬过余生

    所有人都在惋惜这位对魔法界贡献巨大的魔法部部长英年早逝,只有忒休斯在责怪自己,为了这煎熬的一生,赴约的太晚了。

    ——

    1928年,纽特·斯卡曼德于魔法部离职,在这场干脆利落的辞职后他此生都不再踏足这个他最厌恶的腌臜之地,哪怕是他兄长的大选也不曾莅临。他于1927年发表的《神奇动物在哪里》成为了后来无数学生神奇动物学的必修课程,以邓布利多为其编写的序言来看,的确,在许多个百年之后魔法界的新生依旧会在书店捧回一本本生动有趣的《神奇动物在哪里》踏入学习神奇动物学的知识大门。

    在告别年少太多年后,纽特再次启程,奔跑,追寻

    却如同15年前一样,踏遍八洲,见过许多比年少时更惊艳的千山万水,却再也没有遇见一个比她更好的人。

    他停不下来,不为写书,不为工作,不为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满世界乱窜,每次回到英国,无一例外总有一只漂亮的蝴蝶停在他的肩头。

    这世上已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当这是这位曾游历七洲四洋数年的神奇动物学家长久的职业生涯带来的莫名其妙的小怪癖——纽特·斯卡曼德一直都是一个特立独行没人能懂的人

    就像他一辈子没有结婚和非常排斥魔法部部长选拔一样——他从不为哪任竞争者站台拉票,哪怕是1932年大选时他的哥哥忒休斯。

    年纪逐渐大了之后,纽特不再放任自己满世界颠沛流离,他隐居在巴黎距离拉雪兹公墓很近的一片很浅很浅的碧湖边上,那儿是全法国最著名的蝴蝶聚集地,自1927年后莫名有大量蝴蝶迁徙栖息于此,许多游客在游览时都见过这位和蝴蝶们住在一起生活多年、相处和睦的白发老爷爷。

    直到1993年,已经成为霍格沃茨校长的邓布利多邀请纽特深夜拜访霍格沃茨魔法学院,对于聘请拥有狼人化危险的卢平教授的安全问题作出合理评估。

    纽特欣然前往。

    果不其然,邓布利多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评估完毕,卢平教授的安全问题在绝对可控范围之内。夜已经很深,邓布利多校长主动提议:为表谢意,他亲自送纽特至霍格沃茨的大门。

    两位过往的师生不尴不尬的聊着,直至一楼的楼梯柱后,邓布利多校长忽然停住了脚步,身旁的纽特也随之停住了脚步。

    地下教室的方向有很轻的对话声顺着寂静的空气飘到纽特的耳朵。

    难道是有学生深夜夜游?

    纽特听着一直不停的说话声,想起了他与昏三年级第一次夜闯禁林,拯救小渡鸦的那次冒险

    他们在楼梯下依依惜别时,声音也这么明显吗?

    纽特在黑暗中情不自禁的一笑

    没听过别人夜游真是想象不到,那时真得感谢梅林!

    轻轻的说话声慢慢近了,一个男声很低,另一个女生明显还是小孩子,说话轻轻柔柔,一听声音就知道会是漂亮的小孩。

    难道是有人谈恋爱深夜约会?

    这个男生听声音大很多啊……别是高年级的哄骗低年级漂亮小女生吧……

    纽特又想起了昏前两年被追求者环绕的场景,那些追求者有许多都是高年级的。

    唉……快一个世纪过去了,人真是越老越喜欢怀念往事。

    当他回忆起那个人时,经历了几十年动荡已经逐渐平稳的心还是会感到抽痛。

    但纽特已经不惧回想了。

    要记住快乐,不要沉浸在不可挽回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要汲取快乐的价值与力量,一直向前走

    这是昏教会他的。

    他甚至可以听到昏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低语

    向着快乐的阳,拥抱温暖的气流,记住那些快乐的,回忆那些幸福的,别一直坠落,坠落,直至痛苦的深渊

    他默默握住了胸口的金色渡鸦吊坠,它从来都是温暖的,像昏无数次朝他伸出的手

    明明已经过去了太多岁月,当年暂时寄储于这吊坠中昏最后的意识也应已在当年的黑色火焰那旁消耗殆尽,可这只已展翅近乎百年被时光凝结住的金色渡鸦,仍洋溢着春日的暖意,陪伴着他,那刻写着他姓名缩写的一笔一划间满是独属于她的温度。

    她成了他的守护神,每当他难过哀伤觉得前方再也无法逾越时,他握住金色渡鸦吊坠,像握住她温暖的手,似乎汲取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再难如登天的困难也成了可以轻易跨过的低矮的草

    她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已融入他的血肉,依旧伴他左右。

    他学着她轻吻蔷薇的芬芳,嬉笑自己与匆忙的风撞了个满怀,涉过青翠碧绿的海,仰望漫天毛绒的雪,他好像终于懂得了昏对世界的那种热爱

    昏,这个你深深爱着的世界真的很美。

    封笔许久后,纽特却又开始写一本新书

    一本有关于昏的书。

    虽然有些地方很不好意思……但如果他不回忆,不去写,昏这个名字很快就会随着寥寥几个知情人的全部离世被世人所全部遗忘、烟消云散,不是吗?

    他们都老了,时间不多了。

    他不能放任他对昏的记忆在亘古不变的时光中日益腐朽

    ……

    纽特从伤感中暂时脱离出来,开始专心观察那对夜游的学生。

    嗯……一个乍一眼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袭朴素的黑袍包裹了全身,看着不像校服,走路风尘仆仆,为了女生明显放慢了脚步,比他想象的要高,这应该就是那个男生了;

    另一个像一朵在和风中轻轻摇曳的小蒲公英;白裙子,古典、繁复,华丽的蓬蓬裙;娇小玲珑;及腰的微卷的黑发,浑身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轻盈似雪,温柔如月亮,增使暗夜生辉——就是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两人低声细语的交头接耳好像在你来我往的讨论些什么——

    梅林!他们在牵手耶!

    所以……邓布利多老校长突然停住是为了逮这两个夜游的学生?

    纽特瞟了眼邓布利多,他笑眯眯的看起来乐在其中并不是想打扰的样子。

    两个人走到一处靠近楼梯的烛台处,女孩的侧脸完全暴露在纽特的视线中

    很淡很淡的绿,浅浅的绿眼睛是水盈盈的两汪碧湖,钟灵毓秀,温情脉脉,波光粼粼的湖泊揉碎了昏暗的烛光荡漾开星光闪烁的涟漪

    一瞬间,记忆堵住了喉咙,万幸之中的哽咽使纽特没发出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天哪——昏——”

    那个女孩几乎和他记忆里三年级的昏长的一模一样!

    “狼毒药剂加一点甜草会不会更温和呢?”

    像昏的女孩笑盈盈的,压低了轻轻柔柔的嗓音缓缓慢慢的问

    “你大可以在下次月圆之夜前的那杯里试试看。”

    “那可不行”

    女孩微笑着摇头,连否定都令人愉悦

    “不成功的话我就把人害惨啦”

    ……

    两人走远了很久,连背影都看不到了,纽特还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失魂落魄,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邓布利多拍了拍纽特的肩膀,愉悦的开口道

    “好了!我们走吧!”

    “那个女孩子是谁?”

    斟酌了许久要不要询问,纽特还是忍不住将急不可耐的疑惑道出了口

    “噢!你看见昏了?”

    邓布利多显得很兴高采烈,就像老人将要介绍自己最喜爱的小孙女那样

    “昏?!”

    纽特心中的惊涛骇浪掀的更高了,他巴巴的注视着邓布利多

    “噢,是的,昏·黄,她也叫昏·黄,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她跟着她母亲姓。”

    “她和昏……?”

    “她们之间是有点血缘关系,不过不是很多”

    邓布利多微微笑起来

    “她们都有东方黄家的血脉——我想昏应该和你说过她们家族那个独特的习俗吧?”

    名字继承制。

    家族里的长辈会为新生儿挑选一个命格相似的先人,孩子会继承这个先人的名字,以便稍加知晓自己日后的命运

    名字流通的时间大概在一百年左右

    也就是说,每个世纪这个家族都会出现一个与上世纪先祖同名的新生儿

    而这两个相隔百年出生的人之间往往长相相似,性格相似,连人生命运都有着奇妙的联系

    当初在听昏讲这个家族趣闻时纽特并没有多想

    而现在……

    昏1896年出生

    今年是1993年

    恰好100年左右

    纽特突然有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疯狂想法

    半个世纪后重燃希望的狂喜震颤了纽特的嗓音

    “她们的长相……有些相似。”

    “哦!我也觉得她们长的很像呢!”

    邓布利多快活的即答道

    “不过相信你可以分辨的出,是不是?”

    是的。

    纽特静默了。

    他记忆中三年级的昏更清瘦也更纤细,这时候的她总是穿着过长的校袍,他乐于为她缝到合适的尺寸,等她长高了再把线拆掉。

    而今晚他见到的昏,娇小却不清瘦,浑身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他看到不多的脸,她说话的语气、神态,穿的华丽裙子都能看出她是个被很多很多爱捧在手心里雕琢而成的孩子。

    她和他的昏不一样。

    他的昏在记忆中永远是一片柔和而惨淡的浅绿,而刚刚走过的孩子是明媚而五彩斑斓的珍珠白。

    她是昏。

    但,不是他的昏。

    纽特自嘲的苦笑一声

    半个世纪都过去了

    他该醒了

    哪怕那个痛彻心扉的苦夏的回响

    如警钟长鸣

    永远不会结束。

    ……

    很快,二人来到大门前,该离别了

    “欢迎你下次再来纽特。”

    邓布利多半月牙眼镜下的蓝眼睛微笑着

    “在临别前我有一件东西想要给你。”

    一只蓝色与青铜色相间的鸟形徽章躺在邓布利多伸出的手心

    “凤凰?”

    纽特接过,凑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凤凰常见的毛色是红色与金色相间

    这种奇特配色的凤凰他还是第一次见

    远远看去他还以为是拉文克劳学院的标志呢

    “这是东方黄家的家徽。”

    邓布利多解释道

    “昏的家徽?”

    “准确来说,是现在的昏的家徽。”

    邓布利多的强调使纽特更加迷惑不解了

    邓布利多为什么要把现在这个昏的家徽给他呢?

    “我希望你能帮个小忙,由你来再合适不过了”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

    “请你把这个交给她,好吗?”

    纽特没有回答,邓布利多像是肯定他会答应似的,径直打开了大门,做出请的姿势

    “霍格沃茨永远对你敞开大门,”

    白胡子老人意味深长的的说,半月牙形的眼镜下 笑微微的蓝色眼睛在黑暗中闪了又闪

    “路上小心。”

    ……

    此后纽特常拜访霍格沃茨,他什么也不做,与邓布利多似乎心照不宣的不打扰彼此,哪怕有时他就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外。

    他在看昏。

    蓝色与青铜色相交,酷似拉文克劳鹰的凤凰家徽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他静静的悄悄的躲藏着远观着现在的昏,从不多上前一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是在不死心的寻找她和他记忆中珍藏的昏任何的一丝相似之处吗?

    他只知道自己看到她就会莫名的开心,心软成了糖果融成的会哗啦啦唱歌的小溪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偷偷追随着女孩在霍格沃茨独特而丰富的步伐,再次踏过那些他曾与昏经过的足迹,恍惚又回到了年少时和昏相伴的时光

    可惜命运的蝴蝶提醒了他的使命,13岁的昏在曦光中侧首,顺着宿命的蛛丝马迹,循着肩头蝴蝶翩飞掀起的轨迹找到了他

    漫长的沉默,他凝视着被无数遍回忆打磨的闪闪发光的脸,任自己被记忆的海所吞没

    而她纯粹的太过的淡碧色眼眸中没有现在,透过琳琅的岁月望向他,好像完全懂他的沉默与恍惚,她不开口,让自己成为一秒这个眼前人心中渴求一生,遗憾万分的挚爱

    让这个眼前人在另一半心被剥离近乎百年过后还能再看一眼他心中遗憾万分的挚爱

    同样温柔的秋日,同样如茵的芳草,他和昏曾躺在烟波浩渺的绿海中,午后的阳光从摇晃的树荫缝隙中溜走,在正饱餐完一顿躺在树下的两人身上游荡,昏自在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在绿海中游泳,她把双手叠在肚子上,微风徐徐拂过,将少女的呢喃送到他的耳边

    “纽特,你知道吗?在遇到你前我的肚子总是空空如也,离在孤儿院里食不果腹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但饥饿感仍然如影随形,直到遇到了你,我的腹中被幸福填满,温暖舒适,再也不会隐隐作痛,像有一百万只蝴蝶在自由自在的飞舞”

    “你现在仍感饥饿吗?”

    纽特对眼中那个朦朦胧胧如天使般的女孩问道

    “不,我的肚子里装满了蝴蝶”

    那个如梦似幻的昏带着如梦似幻的笑容如梦似幻地道,身影和另一个百年前相似的身影汇聚、重合在一起

    纽特微笑了,他道

    “那就好。”

    一切都很好

    霍格沃茨还是那么好,天蓝的很好,草绿的很好,禁林很好,城堡上那个只有他们能够进去的永远是温暖昏黄的午后阁楼即使不进去也知道那里很好,像当年一样

    一切都像当年一样

    只是他已不再是当年的纽特,她也不是当年的昏

    而当年的他们并肩躺在树下,只道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所以纽特的遗憾到底是什么呢?

    是十二点钟天文塔上孤零零的月亮和空响的风

    是未能出口再也没人能听到的告白

    还是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

    他们说,遗憾是无可挽回的宿命,鱼死网破的胜利,惊心动魄的逝去,轰轰烈烈的诀别

    但在纽特看来,遗憾是明明已经无数次相触却终究没能抓住的手

    命运在浩荡的羁绊后留给他们的,竟是如此潦草的终局

    他这一生啊

    两年目送她,四年爱她,十四年遗忘她

    余生都用来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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