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晚上不常在家，这个点回来，应该是酒喝得太多了。
池嗣音屏息，等脚步声走进姑姑房间，她才松了口气。
安静了几分钟，渐渐响起说话声，隔着木板听不清，在池嗣音不好的预感中，愈演愈烈，窗外的雨也在这个时候下下来。
窗户被太阳晒变形，有缝隙，雨丝稀疏漏进来砸在她身上
“滚你妈的，你那个哥哥以前那么有钱，没见帮我一把，现在出事了把女儿甩给我们。”
“家里多了个人，我还得喜滋滋的欢迎？我管法院怎么判，钱留下，人给我滚。”
“什么抚养费，那就是我的钱！你是他妹，我是他妹夫！他的钱本来就该有我们一份，我就打牌花了怎么了？有本事让警察来抓！”
女人不服气：“你天天出去赌，我哥哪敢给我钱，不都进你口袋全输完了！”
“那死丫头我也想让她滚，妇联不让，你有种冲他们发火，你冲我发什么火！”
争吵声逐渐失控，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池嗣音躲在被子里发抖，夏天没有空调，她竟然遍体生寒，开始觉得冷。
法院从池忠国财产里留了一笔供她到大学毕业的抚养费。这钱落入姑父口袋，多半和她没关系了。
动静越来越大，池嗣音缩在被子里，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起，耳朵贴近地面，地面响起砰砰砰的脚步声，她听得很清楚，是表弟跑到姑姑房间，哭得撕心裂肺，喊着别打了。
男人的咒骂声夹杂着女人哭喊，东西散落一地，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方向是向她来的。
池嗣音没有犹豫赶紧起身，打开柜子门，一直脚刚迈进去，被姑父一把扯住马尾拉出来。
“狗niang养的，躲什么躲！”
池嗣音才九十斤，整个人被拎起来扔在地上，膝盖以下的小腿瞬间麻了，疼得眼前发白，眼泪一下涌出来。
“赔钱玩意，怎么不去死。”
男人劲大，照着她腿连踹几脚，发起酒疯来一点理智都没有，怒气冲冲走向厨房。
表弟原本一直旁边看着，这时候突然大喊：“你快跑！我爸要拿刀！”
池嗣音一听，顾不得腿麻，手脚并用地爬出门，光着脚踩在楼道的地上，跑到别人家门前狂敲。
“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一层有四户人家，这栋楼隔音非常不好。
平时热热闹闹跟菜市场一样的楼道，此刻所有邻居大门紧闭，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不想管。
姑父慢悠悠从门里走过来，手里拿着厨房砍骨头的刀，半吊着眼皮，还没醒酒，说起话来一顿一顿的。
“老子，嗯，今天就看看！谁敢管我们老赵家的事！”
池嗣音心脏狂跳，腿已经软了，背靠在那户人家门上，眼睁睁地看着姑父晃晃悠悠向她走来。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下一秒闪电亮起来，照到那把锃光瓦亮的菜刀上，池嗣音闭上眼睛。
谁知此刻门突然开了，她身体失去支撑，往后一仰，刚好跌进门内，撞到一个堵硬硬的肉墙上。
门在眼前被人关上。屋主后撤一步，开了灯，她下意识眯了下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又迅速错开视线。
程策上半身没穿衣服。
古铜色的肌肉块垒分明，人鱼线一路向下延伸，下半身灰色长裤还露出一截黑色内裤。
她匆匆一撇，没再细看。
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是拿刀背磕在门上发出的声音。
程策不耐烦地从手边捞过一件衣服，一边穿一边把大门反锁，然后一脚踹在门上。
门本来就松动，这样一踹，声音巨大。
外面里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却也是渐行渐远了。
池嗣音惊魂未定，这才有空观察起四周来，这间屋子比姑姑家小太多，一进门就摆了一张单人床，床前一个立式电风扇，煤气罐和灶台就摆在不远处，墙边靠着一张折叠桌。
这张桌子一旦放下来了，应该就没有人走动的空间了。
她又偷偷打量起旁边的人，他没开口赶人，而是满脸戾气地看她一眼，随后绕过她，从耳朵上摘下什么东西，放在门口鞋柜上。
这会儿灯光清晰，她看得也清楚。
那不是她以为的骨传导耳机，是一枚助听器，除了关键零件其他都是塑料材质，看起来有点廉价。
池嗣音有些吃惊，程策倒是没再给她观察下去的机会，栽到床上一盖被子倒头就睡。
池嗣音惊讶于他的入眠速度，这么一看倒也想通他为什么会开门了，他的床离门那么近，又敲又撞，即使听不见声也震得慌，被搞得睡不了觉，才开门把她放进来，也不管家里多了个人，一沾枕头就又睡着了。
这是有多累啊。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风扇在呼呼吹着。
天花板垂下一根电线子，吊着灯泡，照得整个屋子都是淡淡的幽蓝色。
池嗣音按了墙壁上的开关，周遭陷入黑暗，她找了个角落缩着。
即使已经离程策尽可能的远，黑夜里，她还是能听见他很沉的呼吸声。
看着他胸膛一起一伏的，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这个男人可能还是混混头头，池嗣音原以为今天要睡不着了，眼皮居然开始打架。
人真是复杂又矛盾的生物。
比如她在亲姑姑家胆战心惊，居然在一个陌生人这边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睡了这两个月最好的觉。
这一晚，她梦到了老池。
隔着监狱的栏杆，她那呼风唤雨的老爸哭着扇自己巴掌。
内疚、懊悔、痛苦填满了池忠国脸上的沟壑，她从没觉得所不能的老爸那么苍老过。
“是我们对不起人家，那是人命，多少钱都不够赔。”
“小音啊，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
“你以后不要来了，就当没我这个爸爸，你跟着你姑姑要乖。”
池嗣音从小就知道她老爸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爸的名字会出现在财经频道，和市长握手的照片还上了报纸和新文，上面写着优秀企业家。
她从小身边就有保镖叔叔，上公立学校也不能让同学知道家世。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池忠国三个字，全兰西县人民都知道。
她妈妈死的早，她家从小就只有老爸。
外面人都说她老爸为了她连女朋友都不敢交一个，怕人家对她不好。
所有人都知道她爸是个女儿奴，不仅如此，还是个老好人，什么麻烦事求他就对了。
连厂房消防安全的负责人都是请了一个亲戚家没上过大学的孩子，她爸说自己发达了，有义务帮人家一把。
后来一场大火，烧走一条人命，烧了所有仓库和车间。
大几千万的货和几个亿的机器都付之一炬，违约金还完，剩下的钱一分没留，全都拿去遣散员工。
那天她放学，她找不到老爸的身影，再次见面，就是隔着两层铁栏杆，在三个狱警的注视下。
外面电闪雷鸣，开始下起大雨，雷声让她无法再梦下去。
池嗣音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眼前不知是汗还是泪，已是模糊一片。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还睡在别墅的两米大床上，爸爸就在隔壁打着呼噜，她还有数不清的佣人和衣服。
明明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夏天，她只是如往常一样，走在用爱和金钱编织的一片坦途中。
然后，一脚踏空。
·
池嗣音醒了之后就一直没睡着，等到天微微亮起，她才站起身，腿昨晚被踹了好几脚，现在还隐隐作痛。
撩起裤管，果然青紫一片。
打了一晚上的雷，程策还没醒，他睡觉的时候，似乎也皱着眉的。
池嗣音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打量起周围，才发现昨晚没发现的细节。
这间房不止这几平米，旁边用木板隔起来的一间房，上着锁。
一个煤气罐就大咧咧的摆在外边，一根管子连到煤气炉，上面还有一口锅，一打开，里面是上次他在门口见到的“剩饭”，夏天放不住，长了毛。
难不成这就是这人做的饭？这要怎么吃？
看到挂钩上有一捆面条，池嗣音突然心生一计。
程策早上被一个电话吵醒，挂断后对方发来消息。
“策哥，老朱说车行上午要来一辆车，别人搞不定，等你来修。”
程策回了个好，揉了揉头发，一坐起来，就看见一个人在墙边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脑子宕机片刻，才想起在昨晚做了这么件“好人好事”。
池嗣音煮了一碗面条，放到灶台上，等程策戴上助听器她才开口：“我帮你煮了面条。”
程策照旧没理她，去公共浴室洗漱完回来，发现人还杵在那。
池嗣音双手端着碗捧到他面前，里面是鸡蛋青菜面。
蛋花细细碎碎的飘着，程策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三两口吃完，扔在灶台边，走到玄关，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池嗣音其实对自己的厨艺挺没底的，这是她第一次做面，还是按照以前家里佣人的做法。
他走到程策后面，男人宽大的后背，几乎挡住眼前所有光线，只能看见他低头时后颈微微凸起的骨头。
“那个....”
程策闻声回头，一脸“你怎么还没滚”的表情。
池嗣音这才看到他原来是在往手上贴创口贴，他手上有许多小口子。
她咽了口口水。
“我每天中午都来帮你打扫卫生，也可以做饭，你可以把你吃剩的东西留给我吗？”
她急忙补充，“不是每天都吃，哪天买多了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你看，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做饭，可以花更多时间干别的，也不怕食物浪费。”
一秒，两秒…
就在池嗣音以为程策马上要撵她走的时候，一个钥匙从面前抛过来。
池嗣音拿到钥匙，终于心满意足地被撵走了。
程策贴好创口贴，打开那间上锁的门。
屋里空间比外面大很多，拉着窗帘，家具上盖着一层白布，昏暗不见天日。
他没有开灯，低头按动打火机，香头渐渐烧红，甩了两下，黑暗中精准地插在桌上的香炉里。
香炉前摆着一副崭新的相框。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和程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两颊瘦得有些凹陷，笑得不太自然，像是面对相机有些局促。
白烟萦绕飘散，炉里的香一截截暗淡下来。
程策站在一片漆黑里，像是凝固的蜡烛。
池嗣音屏息，等脚步声走进姑姑房间，她才松了口气。
安静了几分钟，渐渐响起说话声，隔着木板听不清，在池嗣音不好的预感中，愈演愈烈，窗外的雨也在这个时候下下来。
窗户被太阳晒变形，有缝隙，雨丝稀疏漏进来砸在她身上
“滚你妈的，你那个哥哥以前那么有钱，没见帮我一把，现在出事了把女儿甩给我们。”
“家里多了个人，我还得喜滋滋的欢迎？我管法院怎么判，钱留下，人给我滚。”
“什么抚养费，那就是我的钱！你是他妹，我是他妹夫！他的钱本来就该有我们一份，我就打牌花了怎么了？有本事让警察来抓！”
女人不服气：“你天天出去赌，我哥哪敢给我钱，不都进你口袋全输完了！”
“那死丫头我也想让她滚，妇联不让，你有种冲他们发火，你冲我发什么火！”
争吵声逐渐失控，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池嗣音躲在被子里发抖，夏天没有空调，她竟然遍体生寒，开始觉得冷。
法院从池忠国财产里留了一笔供她到大学毕业的抚养费。这钱落入姑父口袋，多半和她没关系了。
动静越来越大，池嗣音缩在被子里，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起，耳朵贴近地面，地面响起砰砰砰的脚步声，她听得很清楚，是表弟跑到姑姑房间，哭得撕心裂肺，喊着别打了。
男人的咒骂声夹杂着女人哭喊，东西散落一地，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方向是向她来的。
池嗣音没有犹豫赶紧起身，打开柜子门，一直脚刚迈进去，被姑父一把扯住马尾拉出来。
“狗niang养的，躲什么躲！”
池嗣音才九十斤，整个人被拎起来扔在地上，膝盖以下的小腿瞬间麻了，疼得眼前发白，眼泪一下涌出来。
“赔钱玩意，怎么不去死。”
男人劲大，照着她腿连踹几脚，发起酒疯来一点理智都没有，怒气冲冲走向厨房。
表弟原本一直旁边看着，这时候突然大喊：“你快跑！我爸要拿刀！”
池嗣音一听，顾不得腿麻，手脚并用地爬出门，光着脚踩在楼道的地上，跑到别人家门前狂敲。
“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一层有四户人家，这栋楼隔音非常不好。
平时热热闹闹跟菜市场一样的楼道，此刻所有邻居大门紧闭，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不想管。
姑父慢悠悠从门里走过来，手里拿着厨房砍骨头的刀，半吊着眼皮，还没醒酒，说起话来一顿一顿的。
“老子，嗯，今天就看看！谁敢管我们老赵家的事！”
池嗣音心脏狂跳，腿已经软了，背靠在那户人家门上，眼睁睁地看着姑父晃晃悠悠向她走来。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下一秒闪电亮起来，照到那把锃光瓦亮的菜刀上，池嗣音闭上眼睛。
谁知此刻门突然开了，她身体失去支撑，往后一仰，刚好跌进门内，撞到一个堵硬硬的肉墙上。
门在眼前被人关上。屋主后撤一步，开了灯，她下意识眯了下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又迅速错开视线。
程策上半身没穿衣服。
古铜色的肌肉块垒分明，人鱼线一路向下延伸，下半身灰色长裤还露出一截黑色内裤。
她匆匆一撇，没再细看。
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是拿刀背磕在门上发出的声音。
程策不耐烦地从手边捞过一件衣服，一边穿一边把大门反锁，然后一脚踹在门上。
门本来就松动，这样一踹，声音巨大。
外面里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却也是渐行渐远了。
池嗣音惊魂未定，这才有空观察起四周来，这间屋子比姑姑家小太多，一进门就摆了一张单人床，床前一个立式电风扇，煤气罐和灶台就摆在不远处，墙边靠着一张折叠桌。
这张桌子一旦放下来了，应该就没有人走动的空间了。
她又偷偷打量起旁边的人，他没开口赶人，而是满脸戾气地看她一眼，随后绕过她，从耳朵上摘下什么东西，放在门口鞋柜上。
这会儿灯光清晰，她看得也清楚。
那不是她以为的骨传导耳机，是一枚助听器，除了关键零件其他都是塑料材质，看起来有点廉价。
池嗣音有些吃惊，程策倒是没再给她观察下去的机会，栽到床上一盖被子倒头就睡。
池嗣音惊讶于他的入眠速度，这么一看倒也想通他为什么会开门了，他的床离门那么近，又敲又撞，即使听不见声也震得慌，被搞得睡不了觉，才开门把她放进来，也不管家里多了个人，一沾枕头就又睡着了。
这是有多累啊。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风扇在呼呼吹着。
天花板垂下一根电线子，吊着灯泡，照得整个屋子都是淡淡的幽蓝色。
池嗣音按了墙壁上的开关，周遭陷入黑暗，她找了个角落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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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复杂又矛盾的生物。
比如她在亲姑姑家胆战心惊，居然在一个陌生人这边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睡了这两个月最好的觉。
这一晚，她梦到了老池。
隔着监狱的栏杆，她那呼风唤雨的老爸哭着扇自己巴掌。
内疚、懊悔、痛苦填满了池忠国脸上的沟壑，她从没觉得所不能的老爸那么苍老过。
“是我们对不起人家，那是人命，多少钱都不够赔。”
“小音啊，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
“你以后不要来了，就当没我这个爸爸，你跟着你姑姑要乖。”
池嗣音从小就知道她老爸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爸的名字会出现在财经频道，和市长握手的照片还上了报纸和新文，上面写着优秀企业家。
她从小身边就有保镖叔叔，上公立学校也不能让同学知道家世。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池忠国三个字，全兰西县人民都知道。
她妈妈死的早，她家从小就只有老爸。
外面人都说她老爸为了她连女朋友都不敢交一个，怕人家对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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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厂房消防安全的负责人都是请了一个亲戚家没上过大学的孩子，她爸说自己发达了，有义务帮人家一把。
后来一场大火，烧走一条人命，烧了所有仓库和车间。
大几千万的货和几个亿的机器都付之一炬，违约金还完，剩下的钱一分没留，全都拿去遣散员工。
那天她放学，她找不到老爸的身影，再次见面，就是隔着两层铁栏杆，在三个狱警的注视下。
外面电闪雷鸣，开始下起大雨，雷声让她无法再梦下去。
池嗣音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眼前不知是汗还是泪，已是模糊一片。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还睡在别墅的两米大床上，爸爸就在隔壁打着呼噜，她还有数不清的佣人和衣服。
明明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夏天，她只是如往常一样，走在用爱和金钱编织的一片坦途中。
然后，一脚踏空。
·
池嗣音醒了之后就一直没睡着，等到天微微亮起，她才站起身，腿昨晚被踹了好几脚，现在还隐隐作痛。
撩起裤管，果然青紫一片。
打了一晚上的雷，程策还没醒，他睡觉的时候，似乎也皱着眉的。
池嗣音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打量起周围，才发现昨晚没发现的细节。
这间房不止这几平米，旁边用木板隔起来的一间房，上着锁。
一个煤气罐就大咧咧的摆在外边，一根管子连到煤气炉，上面还有一口锅，一打开，里面是上次他在门口见到的“剩饭”，夏天放不住，长了毛。
难不成这就是这人做的饭？这要怎么吃？
看到挂钩上有一捆面条，池嗣音突然心生一计。
程策早上被一个电话吵醒，挂断后对方发来消息。
“策哥，老朱说车行上午要来一辆车，别人搞不定，等你来修。”
程策回了个好，揉了揉头发，一坐起来，就看见一个人在墙边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脑子宕机片刻，才想起在昨晚做了这么件“好人好事”。
池嗣音煮了一碗面条，放到灶台上，等程策戴上助听器她才开口：“我帮你煮了面条。”
程策照旧没理她，去公共浴室洗漱完回来，发现人还杵在那。
池嗣音双手端着碗捧到他面前，里面是鸡蛋青菜面。
蛋花细细碎碎的飘着，程策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三两口吃完，扔在灶台边，走到玄关，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池嗣音其实对自己的厨艺挺没底的，这是她第一次做面，还是按照以前家里佣人的做法。
他走到程策后面，男人宽大的后背，几乎挡住眼前所有光线，只能看见他低头时后颈微微凸起的骨头。
“那个....”
程策闻声回头，一脸“你怎么还没滚”的表情。
池嗣音这才看到他原来是在往手上贴创口贴，他手上有许多小口子。
她咽了口口水。
“我每天中午都来帮你打扫卫生，也可以做饭，你可以把你吃剩的东西留给我吗？”
她急忙补充，“不是每天都吃，哪天买多了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你看，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做饭，可以花更多时间干别的，也不怕食物浪费。”
一秒，两秒…
就在池嗣音以为程策马上要撵她走的时候，一个钥匙从面前抛过来。
池嗣音拿到钥匙，终于心满意足地被撵走了。
程策贴好创口贴，打开那间上锁的门。
屋里空间比外面大很多，拉着窗帘，家具上盖着一层白布，昏暗不见天日。
他没有开灯，低头按动打火机，香头渐渐烧红，甩了两下，黑暗中精准地插在桌上的香炉里。
香炉前摆着一副崭新的相框。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和程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两颊瘦得有些凹陷，笑得不太自然，像是面对相机有些局促。
白烟萦绕飘散，炉里的香一截截暗淡下来。
程策站在一片漆黑里，像是凝固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