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这是梨渺回仙山的第一个月，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睡好了。
一张冷冰的脸朝着窗台。烛火早就熄灭，天泛着鱼肚白。豆大点的梨花微探枝头，被杳沧山刚落的初雪压下身影。
肌肤上又有琐碎的痒意，和来自鼻息的热气。梨渺已然能想象出女人与他交缠的身影。
她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掌狠狠“啪”了自己的手臂。
好痛！活该他也痛！
*
一个月前，梨渺下仙山，无意救下一个苗疆少年后，中蛊了。
那时少年双眸紧闭，倒在水寨泉边，一身苗寨玄服，银饰黑腐，衣衫皱褶肮脏。
那时暮色逼近，这少年，应该是被附近的妖灵袭击了。近来乌江的妖灵实在是不安分，这也是她要来此处探查的缘由。
她修的是无情道，但并非真无情，而是摒弃六欲，心归苍生，故而她秉持道法，掐仙诀为银饰褪毒，给少年净身，背起少年到客栈。
喂了些吃食后，对方才幽幽转醒。
结果对方一醒，梨渺就感觉不对劲了。
不仅浑身疼，看着对方时，心里头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道心大乱。
谢歧玉醒来后什么也没说，塞给她一把钱，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
梨渺表面维持稳定，在少年醒来后，其实心里早就成了锅被热好的油，现在被这样的冷水一冰，直接炸开来。
谁要这把臭钱？连谢谢都不会说吗？
仙门要她三日内归，如今已是第二日晚上，她本该准备明日的归程，却不禁跑下客栈追上谢歧玉。
不为别的，她只感觉，自己被下蛊了。
少年似乎知道她在后头跟着，于是在荒无人烟的小巷里停住，轻跳上屋檐，转身看梨渺：“怀疑我给你下蛊？”
“你确实中我的蛊了。”他微微一笑，低垂着眼俯视她，琉璃色的眸子倒影出她的身影。
“说下你的遗言。”梨渺蹙眉，立刻施法开剑鞘，尖锐的剑锋对准他月白的脖颈。
若真被下蛊，她定然道途尽毁。
乌江水寨一片最出名的就是情蛊。因为情蛊好卖，故而寨内人都炼此蛊，以此为生。再加上此处确实蛊术最为精炼，久而久之，名声远扬。
她若是中了别的地方的蛊还好说，乌江是蛊术的发源地，这的蛊几乎无解。哪怕是修仙之人，也只能吃尽苦头。
习俗里唯有女子能习蛊，面前的少年应该是买的蛊种，那她十有八九就是中的情蛊。
谢歧玉面对银晃晃的剑锋处变不惊，细长的指头慢慢捻上，掌心握紧。
鲜血慢慢浸染她的剑，硬生生染黑，如同先前他脖颈间的银饰一般。
此刻风动，他的银饰便叮叮当当地响。谢歧玉缓缓开口：“我没有给你下蛊，是你踢翻我的蛊坛染蛊。”
梨渺想起，似乎她背少年离开时，确实踢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她柔软漂亮的轻纱裙摆，似乎还淌着点腌臜血水，金银线密织的祥云图案都被模糊。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梨渺立刻为自己净衣，确认自己身上已没有蛊虫。
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冷着脸只好收回剑，不死心地开口：“解法。”
谢歧玉无赖般答道：“这种机密，我不知道。”
“渡渺仙尊该庆幸，中的不是情蛊，否则道途都要尽毁。仙尊中的是通感，与我相通。”
梨渺听闻此话后，暗自松下一口气。只要不是情蛊，不影响她修炼就行。
可连夜回了仙山之后，她在这一个月里，日日难耐，总感觉有人在她身侧，同她暧昧悱恻。
这肯定都是通感搞的鬼。
但她对少年的身世背景，几乎全然不知，都不能寻到人去问个究竟。
到头来，从那些寨民的嘴里，她只勉强算识得他姓名——谢歧玉。听过他名声——浪荡子。
*
片刻后，梨渺洗漱完起床。宗门为期一月便会开早晨例会，她身为新晋仙尊也要参与。
高堂之上，数位长老并排坐着，最中间那位便是掌门，也是她的养父。
“掌门，近日南部乌江，常有妖灵闹事。一月前，渡渺仙尊探查后，情况如何？是否适合弟子下山历练。”
突然被点名，梨渺悄悄为自己捏一把汗，面色上还是淡定开口：“乌江妖灵确实扰得当地不安，尤其是水寨内。但似乎没在城内见到。”
“也行它们正是集聚在水寨内。偏偏乌江水寨居住的族民，素来有入寨不得出州的规矩。故而事态才会如此严重。”
青玄长老听完，高深莫测地点头：“依我看，那确实是弟子历练的好去处。不如就让渡渺仙尊，带座下弟子前去吧。”
她又要去乌江水寨了？！
梨渺心里万分抗议，暗自道不好。
乌江水寨的情形，其实仙门已然几次派出人手探查，然而那一处的妖十分古怪。不仅如她方才所说，只在水寨内行走，鲜少入城，并且听说，只得被强大的仙决法力震碎灵体。
这就意外着，法力只得由施法者本人发出，符文蕴含的能量，远远不够。
偏偏仙门内，连符修都少之又少，唯有剑道的弟子占多数。
何况她不过新晋仙尊，年龄堪堪过百，连那些长老都不愿踩这趟浑水，论法力她又哪里比得上那些长老。
“怎的？渡渺仙尊不愿吗？既修的无情道，自然要为民除害。”青玄长老再度开口。
大殿内，烛火烧得噼啪响，掌门不语，静观一切。
“梨渺领命。”
该来的还是要来。
梨渺在心里头贫嘴自己愣什么神。
她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接下仙山外的飞书令，在上头用仙诀掐了墨，签上自己的姓名，随后收好。
大会通常都是讲些新颁发的任务，仙门子弟有哪几位修炼出众等等，但有一事，便是年轻仙尊无权听的。因此梨渺此刻已然退场。
这事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全凭掌门何时准备钦定。
她的养父，第一仙宗的掌门，年事已高却迟迟无法飞升，卡在境界突破口已有十年。
继承人的位置，也迟迟没有定论。养父旁支血亲并无表现出众者，她是养父唯一的孩子，还是捡回的便宜货。
更况且，仙门向来只看实力，若是让掌门的位置落到个血亲阿斗的身上，只怕覆灭是迟早的事。
故而她在资质不错的情况下，勤奋修炼终于到元婴境，成为同龄人的佼佼者，封为渡渺仙尊。就是想让掌门位置不落入外人手中，免得养父的心血被废。
但长老们依旧芥蒂她的身份，认为她的年龄不堪重任。
这才有大殿上的一幕。
不过现在的情形，显然还是收着，若是掌门退位，想必那群长老会连表面客气都不装。
梨渺默默叹了口气，通知座下弟子赶来她的住处。
她有两个弟子，一男一女，是她前不久好不容易收到的。
她虽然实力不凡，算是历来最年轻的仙尊之一，但在外对她评价都是——谁去当她弟子谁倒霉。
她也没那么凶吧……不就是不喜欢，常以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来见人么？
阁内弟子做错事，她只是帮人家师傅带个批评通报，结果弟子转头说她多管闲事。
有女弟子半夜潜入她府邸，用留影镜照下她睡觉的样子，在仙门学堂小板写爆料——惊！渡渺仙尊表面冷若冰霜，背地睡像超可爱！
底下一堆女弟子留言：爱了，可惜是无情道仙尊呜呜。
她也就把罪魁祸首鞭了三十而已，后续人家治疗的丹药还是她偷偷出的。
但现在仙门子弟，对她的评价是清一色的：残忍的高岭之花，爱不了一点了，晕倒.jpg
*
两位徒弟到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和梨渺面面相觑了下。
“青玄长老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时盈愤愤不平地盯着浮空的飞书令，似乎要把纸看出个洞来。
另一位弟子倒是显得镇定，问梨渺：“师尊，飞书令上说望三日内赶到，我们明日启程吗？”
梨渺此刻也冷静下来，她颔首：“嗯。水寨妖灵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若是打不过就往外跑，妖灵不会出来。”
“时盈，青玄长老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以后不可在外人面前妄自议论长辈。”
话是这么说，但梨渺还是暗爽了下。
那个青玄长老看着她长大，在别人口里，怎么说也是个受人敬爱的长辈，但实际青玄从没给过她好果子吃。
这些年，几乎所有凶险的任务都推给她做，哪怕她当了仙尊也如此。
万妖窟她爬过，极致寒意的雪莲洞她攀过，现在千户苗寨她去过了，还要再去一趟。
青玄活该被她的宝贝徒弟骂——
梨渺忽地感到，有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似乎是在……放虫子。
好痒好痒好痒！
肯定又是来自谢歧玉的通感。
男子不习蛊术，他难不成买了蛊，还要给自己下吗？
那被下蛊术的反应，她不是也会体验到？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宝贝徒弟，想起她中蛊一事，沉下面色提醒道：“小心苗人的蛊术。”
随后，她就命弟子回去训练，不再假装平静，立刻气冲冲地揪下毛笔的一根毛，沾了墨就往胳膊上写——你在做什么？
嗯？
谢歧玉察觉到梨渺写字的动静，靠洞穴外头稀薄的阳光，抬起胳膊看了看。他借墨水的湿意懂了字，抓起一只攀在胸口的蛊虫，指尖用力。
死了。
他用蛊虫被碾碎时的血，在脉搏处扭曲写下四字。
一旁的梨渺已经歇在床上，被痒意折磨得面色一摊酡红，发觉谢歧玉居然还有回音，也下意识抬起手。
……笔画划得太奇异，她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跟鬼画胡似的，非常简短的四个字。对方用的液体，还有些粘糊。
“咚。”门被敲响，传来弟子时盈的声音：“师尊。青玄长老说，飞书令上头要审批了，让我给送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梨渺心如死灰，硬撑着用法术开了一小条门缝，捏着飞书令甩到时盈怀里：“嗯。”
“师尊你怎么了吗？声音好像有点哑。是不是中风寒了？”时盈接过飞书令，不禁关心道。
回应她的只有急促的关门声。
明清淮站在门外不远处等时盈：“师尊向来喜静，还是莫扰她了。”
“师尊果然如传闻一般，待人疏离，秉性自持，很有分寸。”时盈安慰自己。
不知为何，时盈总感觉，师尊从苗疆水寨回仙山后，就变得怪怪的。
一张冷冰的脸朝着窗台。烛火早就熄灭，天泛着鱼肚白。豆大点的梨花微探枝头，被杳沧山刚落的初雪压下身影。
肌肤上又有琐碎的痒意，和来自鼻息的热气。梨渺已然能想象出女人与他交缠的身影。
她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掌狠狠“啪”了自己的手臂。
好痛！活该他也痛！
*
一个月前，梨渺下仙山，无意救下一个苗疆少年后，中蛊了。
那时少年双眸紧闭，倒在水寨泉边，一身苗寨玄服，银饰黑腐，衣衫皱褶肮脏。
那时暮色逼近，这少年，应该是被附近的妖灵袭击了。近来乌江的妖灵实在是不安分，这也是她要来此处探查的缘由。
她修的是无情道，但并非真无情，而是摒弃六欲，心归苍生，故而她秉持道法，掐仙诀为银饰褪毒，给少年净身，背起少年到客栈。
喂了些吃食后，对方才幽幽转醒。
结果对方一醒，梨渺就感觉不对劲了。
不仅浑身疼，看着对方时，心里头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道心大乱。
谢歧玉醒来后什么也没说，塞给她一把钱，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出客栈。
梨渺表面维持稳定，在少年醒来后，其实心里早就成了锅被热好的油，现在被这样的冷水一冰，直接炸开来。
谁要这把臭钱？连谢谢都不会说吗？
仙门要她三日内归，如今已是第二日晚上，她本该准备明日的归程，却不禁跑下客栈追上谢歧玉。
不为别的，她只感觉，自己被下蛊了。
少年似乎知道她在后头跟着，于是在荒无人烟的小巷里停住，轻跳上屋檐，转身看梨渺：“怀疑我给你下蛊？”
“你确实中我的蛊了。”他微微一笑，低垂着眼俯视她，琉璃色的眸子倒影出她的身影。
“说下你的遗言。”梨渺蹙眉，立刻施法开剑鞘，尖锐的剑锋对准他月白的脖颈。
若真被下蛊，她定然道途尽毁。
乌江水寨一片最出名的就是情蛊。因为情蛊好卖，故而寨内人都炼此蛊，以此为生。再加上此处确实蛊术最为精炼，久而久之，名声远扬。
她若是中了别的地方的蛊还好说，乌江是蛊术的发源地，这的蛊几乎无解。哪怕是修仙之人，也只能吃尽苦头。
习俗里唯有女子能习蛊，面前的少年应该是买的蛊种，那她十有八九就是中的情蛊。
谢歧玉面对银晃晃的剑锋处变不惊，细长的指头慢慢捻上，掌心握紧。
鲜血慢慢浸染她的剑，硬生生染黑，如同先前他脖颈间的银饰一般。
此刻风动，他的银饰便叮叮当当地响。谢歧玉缓缓开口：“我没有给你下蛊，是你踢翻我的蛊坛染蛊。”
梨渺想起，似乎她背少年离开时，确实踢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她柔软漂亮的轻纱裙摆，似乎还淌着点腌臜血水，金银线密织的祥云图案都被模糊。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梨渺立刻为自己净衣，确认自己身上已没有蛊虫。
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冷着脸只好收回剑，不死心地开口：“解法。”
谢歧玉无赖般答道：“这种机密，我不知道。”
“渡渺仙尊该庆幸，中的不是情蛊，否则道途都要尽毁。仙尊中的是通感，与我相通。”
梨渺听闻此话后，暗自松下一口气。只要不是情蛊，不影响她修炼就行。
可连夜回了仙山之后，她在这一个月里，日日难耐，总感觉有人在她身侧，同她暧昧悱恻。
这肯定都是通感搞的鬼。
但她对少年的身世背景，几乎全然不知，都不能寻到人去问个究竟。
到头来，从那些寨民的嘴里，她只勉强算识得他姓名——谢歧玉。听过他名声——浪荡子。
*
片刻后，梨渺洗漱完起床。宗门为期一月便会开早晨例会，她身为新晋仙尊也要参与。
高堂之上，数位长老并排坐着，最中间那位便是掌门，也是她的养父。
“掌门，近日南部乌江，常有妖灵闹事。一月前，渡渺仙尊探查后，情况如何？是否适合弟子下山历练。”
突然被点名，梨渺悄悄为自己捏一把汗，面色上还是淡定开口：“乌江妖灵确实扰得当地不安，尤其是水寨内。但似乎没在城内见到。”
“也行它们正是集聚在水寨内。偏偏乌江水寨居住的族民，素来有入寨不得出州的规矩。故而事态才会如此严重。”
青玄长老听完，高深莫测地点头：“依我看，那确实是弟子历练的好去处。不如就让渡渺仙尊，带座下弟子前去吧。”
她又要去乌江水寨了？！
梨渺心里万分抗议，暗自道不好。
乌江水寨的情形，其实仙门已然几次派出人手探查，然而那一处的妖十分古怪。不仅如她方才所说，只在水寨内行走，鲜少入城，并且听说，只得被强大的仙决法力震碎灵体。
这就意外着，法力只得由施法者本人发出，符文蕴含的能量，远远不够。
偏偏仙门内，连符修都少之又少，唯有剑道的弟子占多数。
何况她不过新晋仙尊，年龄堪堪过百，连那些长老都不愿踩这趟浑水，论法力她又哪里比得上那些长老。
“怎的？渡渺仙尊不愿吗？既修的无情道，自然要为民除害。”青玄长老再度开口。
大殿内，烛火烧得噼啪响，掌门不语，静观一切。
“梨渺领命。”
该来的还是要来。
梨渺在心里头贫嘴自己愣什么神。
她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接下仙山外的飞书令，在上头用仙诀掐了墨，签上自己的姓名，随后收好。
大会通常都是讲些新颁发的任务，仙门子弟有哪几位修炼出众等等，但有一事，便是年轻仙尊无权听的。因此梨渺此刻已然退场。
这事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全凭掌门何时准备钦定。
她的养父，第一仙宗的掌门，年事已高却迟迟无法飞升，卡在境界突破口已有十年。
继承人的位置，也迟迟没有定论。养父旁支血亲并无表现出众者，她是养父唯一的孩子，还是捡回的便宜货。
更况且，仙门向来只看实力，若是让掌门的位置落到个血亲阿斗的身上，只怕覆灭是迟早的事。
故而她在资质不错的情况下，勤奋修炼终于到元婴境，成为同龄人的佼佼者，封为渡渺仙尊。就是想让掌门位置不落入外人手中，免得养父的心血被废。
但长老们依旧芥蒂她的身份，认为她的年龄不堪重任。
这才有大殿上的一幕。
不过现在的情形，显然还是收着，若是掌门退位，想必那群长老会连表面客气都不装。
梨渺默默叹了口气，通知座下弟子赶来她的住处。
她有两个弟子，一男一女，是她前不久好不容易收到的。
她虽然实力不凡，算是历来最年轻的仙尊之一，但在外对她评价都是——谁去当她弟子谁倒霉。
她也没那么凶吧……不就是不喜欢，常以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来见人么？
阁内弟子做错事，她只是帮人家师傅带个批评通报，结果弟子转头说她多管闲事。
有女弟子半夜潜入她府邸，用留影镜照下她睡觉的样子，在仙门学堂小板写爆料——惊！渡渺仙尊表面冷若冰霜，背地睡像超可爱！
底下一堆女弟子留言：爱了，可惜是无情道仙尊呜呜。
她也就把罪魁祸首鞭了三十而已，后续人家治疗的丹药还是她偷偷出的。
但现在仙门子弟，对她的评价是清一色的：残忍的高岭之花，爱不了一点了，晕倒.jpg
*
两位徒弟到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和梨渺面面相觑了下。
“青玄长老怎么能这么欺负人！”时盈愤愤不平地盯着浮空的飞书令，似乎要把纸看出个洞来。
另一位弟子倒是显得镇定，问梨渺：“师尊，飞书令上说望三日内赶到，我们明日启程吗？”
梨渺此刻也冷静下来，她颔首：“嗯。水寨妖灵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若是打不过就往外跑，妖灵不会出来。”
“时盈，青玄长老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以后不可在外人面前妄自议论长辈。”
话是这么说，但梨渺还是暗爽了下。
那个青玄长老看着她长大，在别人口里，怎么说也是个受人敬爱的长辈，但实际青玄从没给过她好果子吃。
这些年，几乎所有凶险的任务都推给她做，哪怕她当了仙尊也如此。
万妖窟她爬过，极致寒意的雪莲洞她攀过，现在千户苗寨她去过了，还要再去一趟。
青玄活该被她的宝贝徒弟骂——
梨渺忽地感到，有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似乎是在……放虫子。
好痒好痒好痒！
肯定又是来自谢歧玉的通感。
男子不习蛊术，他难不成买了蛊，还要给自己下吗？
那被下蛊术的反应，她不是也会体验到？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宝贝徒弟，想起她中蛊一事，沉下面色提醒道：“小心苗人的蛊术。”
随后，她就命弟子回去训练，不再假装平静，立刻气冲冲地揪下毛笔的一根毛，沾了墨就往胳膊上写——你在做什么？
嗯？
谢歧玉察觉到梨渺写字的动静，靠洞穴外头稀薄的阳光，抬起胳膊看了看。他借墨水的湿意懂了字，抓起一只攀在胸口的蛊虫，指尖用力。
死了。
他用蛊虫被碾碎时的血，在脉搏处扭曲写下四字。
一旁的梨渺已经歇在床上，被痒意折磨得面色一摊酡红，发觉谢歧玉居然还有回音，也下意识抬起手。
……笔画划得太奇异，她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跟鬼画胡似的，非常简短的四个字。对方用的液体，还有些粘糊。
“咚。”门被敲响，传来弟子时盈的声音：“师尊。青玄长老说，飞书令上头要审批了，让我给送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梨渺心如死灰，硬撑着用法术开了一小条门缝，捏着飞书令甩到时盈怀里：“嗯。”
“师尊你怎么了吗？声音好像有点哑。是不是中风寒了？”时盈接过飞书令，不禁关心道。
回应她的只有急促的关门声。
明清淮站在门外不远处等时盈：“师尊向来喜静，还是莫扰她了。”
“师尊果然如传闻一般，待人疏离，秉性自持，很有分寸。”时盈安慰自己。
不知为何，时盈总感觉，师尊从苗疆水寨回仙山后，就变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