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繁清从未预料,自己会被赐婚。

    这些年间,她忙于征战,从未考虑过儿女情长之事。

    想不到那二皇子穆南秦竟对她忌惮如斯,为了监视她,甚至不惜忽悠陛下一纸婚书,将他那草包弟弟送至这观城。

    观城位于北地边疆,终日黄沙满天,北部便是大梁的地盘。

    如若不是二皇子从中作梗,她不认为穆南岑那草包会自愿受这苦。

    传闻中,她那新婚夫君为皇后宫中的宫女所出,生母难产而亡,自幼寄养在皇后名下。

    他终日不学无术,与京城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除了那张与世绝伦的脸,可谓是一无是处。

    只可惜,军中混迹数年的楚繁清知道,乱世之中,容颜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一听到那太监传旨,跪在旁边的楚宜简直要暴起伤人。

    楚繁清赶紧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那也不能让阿姐就这样嫁那个草包啊。”传旨太监离开后,楚宜愤愤不平道,“阿姐手里有兵权,怕他做甚。”

    楚繁清摇摇头,无奈道:“我不能公然抗旨。梁国军队虎视眈眈,若我与皇室冲突,对方定然趁虚而入。我不能让父亲毕生守护的基业毁于一旦。”

    她父母早亡,如今楚家势微,不算楚宜这个义弟的话,只余她一位女眷。

    她不得不嫁。

    楚繁清顿了顿,安抚楚宜,也是在安慰自己道:“倘若传闻无误,那三皇子虽没本事,却也不是心思深重之人,把他接回来供着便是。”

    楚繁清的行动力极强,很快便安排好了观城事宜。

    “阿宜,这几日我去将那皇子接回,你留在观城便是。”她将自己的令牌交于义弟:“你性子鲁莽急躁,我让王叔从旁辅佐,凡事需询问他后再做定夺。”

    楚宜是她父亲在战场上捡来的孩子,如今不过冠弱,与楚繁清一同长大。

    因其有异族血统,父亲未能正式收为义子,只是平日里与楚繁清以姐弟相称。

    他性子鲁莽偏激,血统又敏感,楚繁清自然是不打算带他回京。

    当然,即便楚宜有百般不是,却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既决定了委屈求全,楚繁清也不拖沓,立马纠集数骑亲信,回京接那三皇子。

    为了不耽误军务,楚繁清只求婚事一切从简。

    皇帝也答应了她的要求,命令宫人尽快筹办婚礼。以至于待她回到京城,宫中便准备好了她的喜服,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让她坐上了花轿。

    花轿很快驶入皇宫。皇上并不关心这个宫女所出的三子,并未给他封王,加之穆南岑还未加冠,只得仍然住在皇宫之内。

    楚繁清盖着盖头,她的手掌因常年练武,有几分粗糙。

    不过令她惊讶得是,穆南岑牵着她的那手上也有厚厚的茧子,显然不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子该有的样子。

    楚繁清压下心中疑虑,顺着对方的牵引,来到了他的寝宫。

    她坐在床上,念及对方好色之传闻,不仅有些担忧。

    她只愿对方识相一点。

    若是敢硬来,她定要那草包好看。

    时间也容不得楚繁清细想,穆南岑很快便挑开了她的盖头。

    “我快饿死了,结婚可真累,幸好这辈子就结一次。”楚繁清想了很多开场白,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毫无形象得往床上一坐,抓起果盘里的花生就开始吃。

    他用来束发的发带已经扔到了小桌上,几缕黑丝垂下,大红的喜服他的皮肤衬的愈发白皙。

    旋即,他像是才意识到屋里还杵着另一个大活人似的,  端着盘子凑到楚繁清身边,道:“你要不要来点。”

    楚繁清扶额,她一日未进食,倒也饿极了,下意识从盘子里拿出来一个花生,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咱们不喝交杯酒吗?”

    “对哦,我忘了。”穆南岑放下盘子,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在碰到楚繁清胳膊的时候,却瑟缩了一下。

    “微臣很吓人吗?”楚繁清有几分不喜,向穆南岑投去淡淡一撇。

    她在大靖审美中算不上美女,眉目锋利,面容英俊,即使身披凤霞,那双锐利的眸子也如同鹰隼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当然不是,将军英明神武又善良,我怎么可能怕你。”穆南岑像是没注意到她语气中那几分疏离似的,说话间隙,他将楚繁清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我这不是没怎么接触过女....将军,一时间有点紧张。”

    楚繁清捕捉到了他未出口的那个词,但没有揭穿。终日同纨绔子弟混迹花楼的三皇子竟告诉她没怎么接触过女子,倒是惹人发笑。

    “咱们刚结婚就分房睡是不是不太好。”看到楚繁清没说话,穆南岑嘴上不停,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算了,我还是打个地铺吧。”

    说罢,他认命得把被子搬下床,没怎么规整就躺了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要不还是你上来睡吧。”看到对方倒是没想那档子事,楚繁清神色稍霁。念及这小皇子能睡在这柔软的大床上的日子不多了,她大发善心,提议道。

    多年军旅生活,让她养成了在各种地方入睡的能力,而这锦衣玉食的草包皇子却不一定了。

    穆南岑拒绝道:“算了吧,跟将军这么英勇的人同床共枕,我会激动到睡不着的。”

    谁要和你一起睡了,楚繁清暗自吐槽,况且对方这话不知为何听起来像在讽刺她,但穆南岑的神情又看起来十分真挚,楚繁清只好压下心底那些古怪,趁着对方背过身时脱下繁重的喜服,拉过一床被子盖上。

    既然对方不愿领情,她也就不当那个好人了。

    床边放着下人为落红准备的白帕,穆南岑扫过一眼,只当是个普通帕子,便移开了目光。

    楚繁清看在眼里,不禁思索:难道对方在男女之事方面,真的一窍不通吗?

    她认命得扯过帕子,拿刚刚拔下凤钗扎破手指,留下一滴鲜血。

    或许是传闻有误罢。

    毕竟他们还算不上熟悉,总之还没到可以直接问关于对方的负面传闻的地步。

    楚繁清翻了个身,她耳力极好,能够听到床下人均匀的呼吸声。

    她一时间竟有些失眠。

    她不是没在恶劣的环境中睡过觉,更何况,穆南岑的寝宫可谓是比她在边疆的将军府还要舒服。

    直到凌晨时分,她才迷迷糊糊得睡着。

    伴着穆南岑一直未乱的呼吸声,楚繁清不禁想,有时候心大也是未必是坏事。

    不过卯时,楚繁清便自然醒来,床下的男子仍睡的正熟。

    他的睡相不算很好,被子被整个踢开,只留下一角被他攥在手中。

    “起床了。”念及两人要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她小声唤到。

    “啊?嗯?你是谁,你怎么在我房间?”穆南岑显然吓了一跳。很快,他似乎是想到自己昨日已澄清这件事实,有些窘迫的看着楚繁清。

    楚繁清没有理会他。

    穆南岑自顾自得起身,然而,似乎忘记了自己谁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撞在了床边用来置物的桌子上。

    “呃,好像硌到了。”穆南岑看起来更加窘迫了,他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扶着腰,小心翼翼看着楚繁清的表情。一双杏眼中蒙着水雾,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楚繁清看不惯他这副柔弱的模样,别过脸去。

    陛下似乎更关注自己的仙丹,只夸赞了两人几句,赏赐了些银钱,就摆摆手,让人走了。

    而皇后却不同,她面上一副慈母的模样,招呼着两人在身边坐下。

    牵扯到要不,穆南岑不禁皱了皱眉。

    皇后向楚繁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阿岑自幼体弱,楚将军还是要节制些为妙。”

    “娘娘教育的是。臣妾定当照顾好三皇子。”楚繁清说话之余,不着痕迹得瞪了穆南岑一眼。

    她不喜欢臣妾这个称呼,在穆南岑身边可以不用,皇后却是不行。

    “此乃儿臣之过,与皇子妃无关。是儿臣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穆南岑红着脸抗拒道。

    “你呀,都多大人了,还那么不小心,皇子妃以后可得多帮衬着点阿岑啊。”皇后笑意更甚,可在楚繁清看来却有些许的不怀好意。

    “娘娘所言极是。臣妾同殿下已结为夫妻,自当以殿下为先。”楚繁清低头,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她倒没想到,穆南岑竟会专门解释这事。

    “好好。”皇后温和道:“看到阿岑和皇子妃伉俪情深,本宫也就放心了。”

    从皇后那出来,楚繁清只觉如芒在背,边疆人心事纯朴,很少话里藏话。而皇后看似慈母,却藏着许多不知名的心思。

    也对,身为二皇子的母后,她必然同二皇子一伙吧。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声“阿岑”又将楚繁清从方才的思绪中拽出来,她定睛,看到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

    那是退朝的二皇子!

    也是,对方精心筹划了这些,必然是要来看上一看的。

    “二皇兄!”穆南岑上前半步,搂住二皇子的肩膀。

    “微臣见过二殿下。”楚繁清行礼道,但她敏锐得发现,二皇子对穆南岑道举动生出几分不喜。

    “阿岑几时离开呢?”慕南秦只淡淡楚繁清免礼,便耐着性子,和穆南岑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这……”穆南岑不知她的打算,看向楚繁清的方向。

    楚繁清只得应道:“回二殿下,微臣与三殿下明日启程。”

    “唉?这么快吗?”穆南岑不禁疑惑,不只是他,穆南秦面上也闪过几分惊讶,但很快调整好了表情。

    他仍是一副知心兄长的模样,本欲穆南岑的头,却发现弟弟不知何时比他还高了,只得改为拍了拍肩膀道:“边疆苦寒,阿岑一定要小心,记得多跟皇兄写信。”

    “一定!”穆南岑雀跃回应。

    看到对方天真的模样,她不禁为这倒霉生出几分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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