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宁重重一跪,将五长老和其余人都吓了一大跳。

    有个心大的少年惊恐地和同伴道:“啊?还要这样吗?”

    众人种种反应已经不在魏长宁的考虑范围内,她的思绪又飘回了昨日。

    昨日无字魔功融入体内,自行在她体内运作。可魏长宁既不清楚这份魔功的来历,也不清楚它的功法门路。

    魏长宁喉间突然溢出低低的笑声。

    她觉得一切荒谬的可笑。

    魏家自诩清白家风不染尘,冰霜气骨玉精神,族中长辈教导她们姐妹二人用了十成的心意,亦期盼两人并肩同行,令魏家的地位在上一层楼。

    而她从小就学着先辈的君子之风,活得板正。双亲嫌她无趣,胞姐嫌她古板,心上人亦嫌她不易亲近。

    可笑的是,这样的人竟然敢做出监守自盗,偷练魔功的大错。

    没有人会相信。

    魏长宁笑得眼角流泪。

    大笑过后,她又遍体生凉,愧意像爬山藤慢慢缠绕。

    阿姐从小就疼她,最心爱的玩物要同她一起玩耍,最爱的食物要同她一起分享,就连师父阿姐也想分给她。

    “你和我,是世间最亲密不过的人了。”

    这是从小到大,长姐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长姐分享太多,令她贪念纵生,步步越界,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怎么能觊觎长姐的未婚夫,怎么能因此对长姐生出了可恐的妒意。

    魏长宁的手脚逐渐冰冷,冷意顺着四肢爬上躯干,愧疚过后又生出了恐惧之心。

    况且他知道了该怎么办?如果他发现了自己如同阴沟中的老鼠面目可恨,他会不会对她生厌?

    魏长宁浑身僵硬,不敢深思,后知后觉自己犯下何种大错。

    “嘻嘻嘻,杀了她不就好了。她死了你可以继承她的一切。亲情、朋友、师父还有丈夫。”

    “有她在没有人会注意你,她是天上耀日,你是地上顽石。”

    “你这个废物怎么还不去死!去死!”

    少年少女的声音交替在她脑海蛊惑。

    “闭嘴!”

    魏长宁手中长剑铮铮作响,她胸口汇聚的恐惧和悔意都化作恨意的剑,将仇汇聚到虚空的敌人身上。

    可她突然不动了。

    发狂的怒意,骤然被一双大手无形的按住。

    那是一张蒙尘的明镜,它的外壳已然生锈,但在一堆杂物中依旧明亮如新。

    透过朦胧的月光,魏长宁看着镜中扭曲的身影头顶上赫赫写着“反派”红字。

    一刹那山崩地裂,她的脑海中突然涌入了许多莫名的事。

    这是一本名为《天下令》的小说。

    女主魏长清乃是万世出一的天才,被十尊者收为门下弟子,短短修炼百年就登上通天梯,成为剑神。男主则是女主的未婚夫,两人青梅竹马,早早就定下婚约。

    天道格外的偏袒这位宠儿,挚友尊师、至亲至爱,她统统拥有。

    人生唯一的不幸来源于一母同胞——魏长宁。

    魏长宁其人,虽同天道亲女是双生子,但天赋远远不如胞姐,性格也不及胞姐落落大方,反而自卑敏感,自小就嫉恨惊才艳艳的长姐。

    并且她对姐夫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为了追上女主的修炼进度,她罔顾家族千年祖训,监守自盗家族禁地封印的魔功偷练,妄图诛杀女主,强占男主。

    魏长宁阴险狡诈,试图瞒天过海。可惜百密一疏,在一次历练中男主身处险境,她不慎暴露魔功救下男主,魔功一出,正道不容。

    在正道联合围剿下,魏长宁竟生生逃了,投入魔界,并依靠魔功迅速成了魔界之主。在男女主大婚之日,她试图率领魔界众人攻打,强取男主。

    她失败了。

    魏长宁作恶多端,天理不容,女主不得不挥泪剑斩之。

    故事的最后,反派魏长宁完成了她的使命,让男女主在对抗她的过程中日久生情,永结同心。

    “叮当”一声,魏长宁手中的长剑脱力掉落在地。

    偷练魔功已成定数。

    命定反派,无力改变。

    她脑海中的杂音笑得更欢了,“杀了魏长清,杀了魏长清,杀了魏长清。”

    她耻于承认这是她内心中最阴暗的想法。

    一步错岂能步步错。

    长姐是魏家最器重的天才,是天下人最器重的天才,怎么能命丧她的手中了。

    魏长宁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把本命剑,下定决心。

    这把剑名为望舒,同长姐的扶光剑是从同一块揽崖石所练出的剑。望舒是把好剑却名声不显,比不上另一把姐妹剑的威名。因为执剑人的怯弱,它甚至还未见过血,开过锋。

    皎白月色下,望舒锋利的剑身滑过肌肤,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四周的杂草堆上。

    望舒尝过的第一口血,来自它的主人。

    手臂上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魏长宁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她痛得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冒出的冷汗,伤口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向全身,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咬牙强忍,直到最后一笔落成。

    “无耻小人”

    血肉模糊的左臂赫然刻下四个大字。

    殷殷红血将她半边身子染红,成串的红珠顺着手指滚落在地,积成一块血池。

    魏长宁不觉得痛,出神地望着刻下的短短四字,它们化身枷锁将她所有卑劣的心思层层捆绑。

    她终于畅快地笑了。

    天色漂白,微亮的光晃晕了眼,她的意识终于清醒。

    过不了多久,禁地就会迎来新一轮的封印,她要在所有人都未察觉时将一切复原。

    就像一切从未发生。

    魏长宁收拾好一切照旧参与集会,但彻夜未眠加上失血过多,脸色压不住的苍白和憔悴。

    左手臂迟来的痛意和脑海中不停止疯语撕扯着,她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留意其他人,强撑着精神应付着絮絮叨叨的五长老。

    但魏长宁昨晚和今早的异常让这位饱经事故的老人嗅到异样。

    他开始怀疑。

    魏长宁收回思绪,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毅然对上五长老冷厉的双眼。

    她必须要迷惑这条狡猾的老蛇,否则偷练魔功的事一经发现,魏家必不容她。

    “我......”

    还未等魏长宁说完,门外一个青年苍白着脸冒冒失失地闯入,气还未喘匀就慌不择路地开口:“五长老,有妖人擅闯禁地!”

    话音刚落,五长老的眼神“唰”得瞪向魏长宁,意味不明:“还请二小姐待在此处,勿动。”

    她刚放下的心又跳到嗓子眼。

    怎么会这么巧,五长老刚刚怀疑她有异常,禁地就有妖人闯入。禁地重地封印重重,外人如果强行闯入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往年长姐带队,妖人摄于长姐威名不敢擅闯,轮到她就敢不要命!

    魏长宁脸色沉下来,风雨欲来。

    五长老命令她留在此地,是怕她和妖人勾结,暗中报信。突如其来一口大锅砸在身上,魏长宁不想平白无辜接着。

    无论是为洗脱嫌疑,还是为完成魏家二小姐应尽的任务,禁地她必去无疑。

    腰间悬挂的望舒剑,昨夜才见血开锋,如今感受到主人难得的决心,忍不住嗡嗡作响应和。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臂的伤口,还未结疤,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为了遮住这股味道,今早魏长宁破天荒地戴了一枚花香佩囊。锦衣之下,崎岖不平的肌肤刺痛地提醒她,该做点什么了,不能再当那个躲在长姐背后懦弱的孩童,否则一切都会重蹈覆辙。

    “家主亲令让我带队本次的封印,如今禁地闯入妖人,我自然有责任带队捉拿妖人,否则家主怪罪,你我都受不住。”

    魏长宁从地上缓缓站起,脸上挂着笑但下颌紧紧绷成一条直线,语气不容置疑。

    她是本家二小姐,在没有任何罪证的前提下,所有人都会折服在这个身份之下,包括五长老。

    魏长宁望着五长老低下的头,明白了他妥协的意思,心中不受控制的生起一股掌控一切的贪欲,脑海中的疯语如见春风:“权力的滋味,多么美妙啊,让所有人都低下头颅,臣服在你脚下。凭什么魏长清可以,你却不行?”

    魏长宁又摩挲着手臂上的枷锁,压下心中澎湃的欲望。

    她无视掉五长老隐晦眼眸下的打量,转身出门,银白色的衣卷猎猎作响,周身气势逼人,压得无人敢动。

    良久后,昨日随她一起封印的几人看看五长老,又看看她的背影,一咬牙齐刷刷的跟上她的脚步。

    这几人是下定主意,要将未来的前途压在魏长宁身上,如今便要摆明立场趁机抱上大腿。

    五长老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良久后才幽幽开口:“跟上。”

    跟着魏长宁的几人,一个圆脸少女叫魏移星,两个相貌相似的少年大的叫魏武易,小的叫魏武澜,他们正是昨日窃窃私语被魏长宁打断的两人,还有一个身形修长,满脸冷傲的叫魏凝霜,是外家小姐,排行三十六。

    四人如今心思浮动,有人妄图攀上高枝,有人懵懵懂懂跟着兄长行事,有人趁机接近。

    无论如何,魏长宁是本家二小姐,是家族天才的亲妹妹,得到她的青睐必定能麻雀变凤凰。

    魏长宁未理会身后的牛鬼神蛇,提剑运气,快速地冲向禁地。

    还未等她到达,禁地外围就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魏长宁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三个光头妖人,脖上挂着几个骷髅头,半披着袈裟,手持着一人高的拐杖,轮番攻破禁地的封印。

    魏长宁着看他们的身形穿着,一眼就判断出三人出自同一门派——佛喜寺。

    佛喜寺虽打着佛庙的名头,却是实打实的魔教,门下教徒最爱虐杀妇人再将其炼化为怨气冲天的骷髅头挂在脖上,枉死的冤魂则化作他们的护身符。

    五个妖僧听见动静,纷纷望向来者,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差点令他们魂飞魄散。惊吓过后,为首的妖僧才反应过来,这张脸并不是熟悉的那人,而是属于另一个无能的人。

    如果能让这张脸填入他的骷髅串,让这张脸的灵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那该是何等痛快啊。

    他眼冒精光,长舌舔过嘴唇,贪婪地望向魏长宁。

    然而魏长宁却望着他们的头顶全身僵硬。

    他们的头顶冒出了她熟悉的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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