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甚好,如今已是三月底,众人皆换了轻薄飘逸的料子,谢若暻一袭月白绣荷花长裙,头发简单绾成凌云髻,在脑后随意扎了两根缎带,瞧着倒不像是高位妃嫔,更像是哪家没出嫁的小娘子。

    坤仪殿内,慧贵姬歪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哀哀切切地抹着眼泪。

    皇后被她哭的心烦,口中便道:“都是孩子的母亲了,还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之前在潜邸时,可未曾见她哭成这般。

    慧贵姬心口一窒,仍旧拿着帕子揩了揩眼角,哀道:“便是娘娘还记得妾是昭华的母亲,昨日懿妃闯入妾殿中,可是半点也未曾顾忌妾的颜面。”

    皇后眉头一皱,比起慧贵姬,她更不喜懿妃。

    当年,慧贵姬便是有个孩子,也及不上懿妃半点宠爱,更别提圣上曾多次为懿妃斥责自己,如今既然有人将机会送到她手上,她自然乐的一用。

    慧贵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此事若是告到孟璋面前,且不说管不管此事,就是管了,她也拿不准孟璋对谢若暻还有多少情分,说不好便摔个跟头,可皇后自是不一样。

    因此,谢若暻刚踏进殿内,便听皇后伸手一拍案几,口中斥道:“懿妃!你可知错!”

    谢若暻连忙上前,朝着皇后便跪下去,口中轻声道:“妾惶恐,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皇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若暻,正色道:“慧贵姬与你,都是潜邸里出来的老人,你昨日擅闯永宁殿,未免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这宫中岂是你说闯就闯,说进就进的地方?”

    谢若暻诧异抬头,似有所感地看了一眼慧贵姬道:“慧贵姬竟是这般与娘娘说的?”

    皇后一窒,蹙眉看向谢若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若暻收回目光,眼中却浮上一股忧愁,轻声道:“昨日嬷嬷将荣安抱回殿后,荣安便十分不适,妾便唤了殿内桑果前去太医院请太医,怎料太医院说,院内所有太医,皆在永宁殿。”

    说到此,谢若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加之她今日本就将脸化的憔悴,便是任谁来看,也只得称她是个忧虑孩子的母亲罢了。

    “昨日娘娘才说,见着荣安这孩子甚是喜欢,妾担心娘娘知晓了挂念,于是自作主张,并未求得娘娘手谕就带着以檀几人去了永宁殿,可这“擅闯”一词,妾着实担待不起啊娘娘。”谢若暻说着便一手抚上心口,眼见便有喘不上气之意。

    慧贵姬见她竟然如此颠倒黑白,忍不住指着她道:“难不成昨日懿妃娘娘带着人来本宫殿中,强迫本宫行礼是假?要搜永宁殿是假?”

    说完,便从椅子上一滑,跪在皇后面前哭道:“还请娘娘为妾做主!”

    谢若暻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眸:“昨日桑果为求见娘娘,在永宁长跪不起,这是满宫的人都瞧见了的,何况丹素这丫头来了以后,也是规规矩矩候在殿外,此事便是圣上御前的太监也是知晓。”

    能不知晓么?昨日苏美人侍寝的队伍,不就是从丹素这丫头面前过得?

    “擅闯二字,妾着实担待不起。”说完,谢若暻又瞥了一眼慧贵姬,稍稍扬了扬下巴,眼中露出一股骄矜:“至于慧贵姬说的妾让她行礼之事。”

    谢若暻语气一变,略带几分锋芒道:“妾乃妃位,慧贵姬见妾却不行礼,妾还要问问是何居心呢!”

    “慧贵姬,懿妃此话可当真?”皇后声音一沉。

    事情发展成这样倒是慧贵姬没想到的,见皇后面露两分怒意,慧贵姬放缓了语气道:“懿妃娘娘颠倒黑白的能力,妾便是拍马也赶不上,只是宫规森严,还望懿妃娘娘莫有下次才是。”

    谢若暻一笑:“宫规森严,自有皇后娘娘统御众妃,不牢慧贵姬担心。”

    皇后心中冷笑,懒得听这二人打机锋,抬眸道:“都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却没个样子,若是让那些新晋的宫嫔们学了去,这后宫怕是永无宁日了!”

    说完,见二人皆是无言,皇后才冷声道:“孰是孰非本宫已不想多问,你们二人各自将宫规抄上十遍,不抄完不许出门,抄完后便送至本宫这里。”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皇后不耐烦地撇她们一眼,便扶着含章的手进了内室。

    刚出坤仪殿,慧贵姬便歪了歪头,朝谢若暻道:“懿妃娘娘果真好本事。”

    “尚且及不上慧贵姬。”谢若暻说完,便微微挑眉道:“妾原以为慧贵姬是个不争的,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

    不争?慧贵姬嗤笑一声,在这宫中讨生活,便是不为自己,为了昭华也免不了一争。

    尚未到午膳十分,苏美人晋位充华的消息便传至各宫。

    “圣上对这苏充华,倒是喜欢得紧。”以檀担忧地看了一眼谢若暻,劝道:“不过娘娘也别忘心里去,这侍寝后晋位,是历来的传统了。”

    谢若暻一笑,悠悠逗着摇篮中的岁岁,口中笑道:“历来传统?当年晏容华不过也晋位一阶。苏充华,倒是连晋两级。”

    说罢,又朝以檀道:“你放心,本宫不会放在心上。”

    再是如何,也不过区区一个充华。

    见丹素拎着膳食过来,谢若暻道:“今日小厨房可做了玫瑰牛乳茶?”

    “娘娘喜欢,小厨房自是日日都做,可是要奴婢去端上一盏过来?”丹素笑道。

    谢若暻颔首一笑:“送一盏去御前吧。”

    丹素一听,立即面露喜悦,忙哎了一声便又朝外走去,谢若暻不由得失笑,这小妮子,真是毛毛躁躁的。

    乾盛殿

    张德保看着小福子送来的玫瑰牛乳茶,眉头一皱,孟璋向来不喜别人往御前送东西,可耐不住这些妃嫔们日日都送。

    便皱眉问道:“今日又是那个宫的送的?”

    小福子一笑,朝张德保道:“望舒殿,懿妃娘娘。”

    张德保一愣,随即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当真?”

    小福子凑上前道:“徒弟还能骗您吗?是懿妃娘娘身边的丹素姑姑亲自端来的,就在外边候着呢。”

    张德保一听,伸出浮尘敲了敲小福子的头,笑道:“事儿办好了,自有你的好处。”

    说完,便小心端了那盏玫瑰牛乳茶进去。

    恰逢孟璋伏案良久,坐起身敲了敲御案,张德保适时将那盏玫瑰牛乳茶奉上。

    孟璋本是随手端了就要喝,至唇边时一顿,眉头一皱便冷声道:“张德保,朕看你的皮是紧实了些。”

    张德保片刻不敢耽误的上前,小心躬身回道:“懿妃娘娘亲手做的玫瑰牛乳茶,又差了丹素姑姑送来的,老奴想着您累了好润润嗓子,奴才这就撤下去。”

    说着便要上前将茶盏端走。

    “慢着。”孟璋冷声道:“就放在这儿吧。”

    张德保瞅了瞅孟璋脸色,小心退了出去。

    “如何?圣上可有说什么?”丹素见张德保出来,脸色一喜,连忙问道。

    张德保摇摇头,有些为难道:“只让老奴放着,其余便是不知了。”

    说罢,又小心道:“圣上那边儿离不了人,老奴便先进去了,丹素姑姑慢走。”

    丹素心中一叹,扭头回了望舒殿。

    “如何?”见丹婳有些希翼的眸子,丹素无奈摇摇头:“张大监说是收下了,用不用就不知道了。”

    见众人有些泄气,谢若暻倒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孟璋能收下已是意料之外,她原以为,孟璋会让人连人带物将东西扔出来。

    “没事,明日继续送便是。”说完,谢若暻便接着俯身练字。

    见她心中有数,众人也慢慢将心放下来。

    而后几日,谢若暻日日皆唤丹素往御前送了东西,皆是无一例外,东西收下,并未有只言片语。

    日子就这样缓慢的进入四月。

    这日孟璋习惯性的瞧了眼外面的日头,不经意般朝张德保问道:“望舒殿的人可来了?”

    张德保恭谨道:“尚未,许是有事耽搁了,圣上可要去望舒殿看看?”

    孟璋手中笔一顿,他若是这般轻易便去了,那谢若暻可还会将他放在眼中,于是没好气地看张德保一眼:“你是她望舒殿的奴才,还是朕的奴才?”

    张德保连忙堆了笑回道:“奴才自然是圣上的奴才。”

    可直到晚间,也没有望舒殿的人再往御前来,孟璋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半晌,终于见张德保提了个匣子进来,才满意道:“如何,今日又是什么?”

    张德保小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回圣上的话,这是颐景宫何婕妤送来的翡翠绿豆糕。”

    孟璋一听便扔了笔,墨汁溅在宣纸上分外刺眼。

    “何婕妤?那个何婕妤?”

    “是,威远侯府家的二娘子,闺女唤作何昭月的。”张德保心中暗暗叫苦,懿妃娘娘给您台阶您不下,现在又来怪台阶没了。

    “何昭月?”孟璋冷哼一声:“她倒是会取名字。”

    又是昭又是月的。

    说完,孟璋一愣,冷声道:“走吧,去看看这何婕妤。”

    他还就不信了,当真只有谢若暻不可了不成?

章节目录

谢贵妃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月临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月临春并收藏谢贵妃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