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殿中,闻嬷嬷等人见孟璋亲自将谢若暻送回来,皆是喜不自胜,待扫至谢若暻苍白的脸色时,闻嬷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担忧,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朝柳拂风问道:“拂风,娘娘这是怎么了?”

    柳拂风安抚地拍拍闻嬷嬷的手,示意谢若暻没事,闻嬷嬷这才镇定下来。

    内殿中,孟璋小心地将谢若暻放在榻上,这才温声道:“往日都是朕不好,让你受苦了。”

    谢若暻闻言鼻头一酸,一双美眸含泪,仍是倔强地扭过脸去,不肯看孟璋,口中却道:“圣上不是对妾心怀芥蒂么?又何苦来给妾希望,圣上可知,妾每日盼着升上来,心中有多苦?”

    谢若暻此言无疑抚平了孟璋内心最深的一道褶,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证明谢若暻心中有他,而谢若暻此时明晃晃的说出来了,一时之间,孟璋心中百感交集。

    室内忽然出现了片刻的静默,闻嬷嬷见两位主子有话要说,悄悄将人领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谢若暻以为孟璋不会说话时,才听见他有些干涩地开口道:“是朕错了。”

    自古以来,即使帝王做错了事,也向来只会补偿,不会道歉,因此,孟璋这一言倒是谢若暻未曾料到的。

    她也见好就收,转过头含情脉脉地朝孟璋道:“怀瑾,是昭昭不好,是昭昭没有与你说清楚,那日乾盛殿之言,一字一句,皆是为了你,不是为了那劳什子王玠。”

    见孟璋有几分意动,谢若暻垂下眼眸,声音更加情真意切:“若是为了王玠,便是妾不提,看在太后的薄面上,圣上也不会杀他,妾说的可对?”

    王玠此人,自那日后便成了禁忌,久未在孟璋耳中出现过,此时见谢若暻毫不避讳,多少有些意外。

    良久,才听孟璋叹道:“昭昭...”

    “圣上不必多言,妾知道的。”说着,谢若暻一双纤手轻轻抚上孟璋脸庞,柔声道:“妾当日,一字一言皆是为怀瑾所说,皆是为江山社稷而言,便是怀瑾怪我,妾也会如此选择,妾只愿,怀瑾一切顺遂,江山社稷安定。”

    听见此话,孟璋心中愧疚更甚,这些日子,他都在做些什么?

    竟是因为吃醋便冷落谢若暻,甚至连岁岁都未曾看过一眼,才导致她招致今日祸患。

    孟璋适才抬起头,大掌覆在谢若暻手背,轻声道:“以往都是朕不好,从此以后,朕不会再误会你了。”

    此话谢若暻虽是不信,但并不妨碍她面上仍是一派感动之色。

    扭头便朝外间欣喜唤道:“丹婳,快将岁岁抱来给圣上看看。”

    丹婳一听,连忙用襁褓裹了岁岁来,此时早就过了岁岁睡觉的点,因此将岁岁递至孟璋怀里时,早已是一张熟睡的小脸。

    孟璋从未抱过孩子,可谢若暻铁了心要培养他与岁岁之间的感情,尽管孟璋再三为难地看向她,她也只是柔声道:“妾相信怀瑾定能做好。”

    孟璋闻言,一张脸沉的仿佛是在看什么军机奏折,还是谢若暻轻轻帮他调整了姿势,才让他熟悉起来。

    孟璋此人,学什么都极快,便是连抱孩子也是如此,不过刚刚一番拨弄,却也惊醒了岁岁,与二人所想不同的是,岁岁醒后并未大吵大闹,而是蜷起小指头,缓缓握住孟璋一根指头,随即笑开。

    谢若暻笑道:“岁岁很喜欢阿父呢。”

    阿父?孟璋听见这个称呼侧了侧眸,却并未纠正,反倒好奇地戳了戳岁岁的小脸,瞧她笑的更欢,心中也是一阵暖意。

    “这孩子,随你。”孟璋将岁岁再度哄睡后便交给丹婳抱去一侧的暖阁内。

    谢若暻一挑眉,不依道:“妾瞧着,倒是随圣上多一点。”

    瞧着外头月色渐深,谢若暻刻意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孟璋见状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还是不舒服?”

    谢若暻娇娇一笑,口中却道:“妾今晚,怕是不能伺候圣上了,圣上可要去其她姐妹宫中?”

    孟璋闻言,没好气地撇她一眼,口中嗔怪道:“你个促狭的,朕岂是那般好色之人?”

    说罢,孟璋便亲自去将烛火灭了,二人便安寝。

    翌日一早,慧贵姬降位淑媛,苏充华降位承徽的事便晓谕六宫,连着一道的,还有苏承徽身怀有孕的事。

    衍庆宫内,松枝面带思虑朝晏容华道:“这苏承徽竟是侍寝一次便有了消息,主子,您下次可要用那物?”

    晏容华柳眉一蹙便摇了摇头,淡淡道:“如今尚且未到时机,便是生了,也不见得能养在自己跟前。”

    若是不养在自己跟前,怕是无用。

    这晏容华好歹是见过天颜之人,后宫之中,算来还有二人连孟璋的面都未见过。

    永福宫东殿

    江婕妤早早便打扮妥当,朝贴身宫女扶织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扶织抿唇一笑,捧出一个红木匣子道:“皆是听主子的吩咐,早已准备好。”

    “行了,走吧。”江婕妤扶着扶织的手便出了永福宫,朝着望舒殿而去。

    此时的望舒殿中倒也热闹,锦妃早早便到了宫中,顺手还带了些给岁岁玩的小玩意,惹得谢若暻都打趣她道:“不知道的,还当你才是岁岁的阿母。”

    锦妃也不介意,嫣然一笑道:“那感情好,你且将岁岁送来临华宫,看我还不还你。”

    谢若暻没好气地瞧她一眼,见四周并无外人,便道:“圣上既然将苏承徽放在你宫中,便是有要将她这胎孩子放在你膝下养的意思,你怎么想?”

    锦妃一怔,谢若暻能看得出来的,她自然也能看的出来,只是...

    “我没那个子嗣缘分,却也不愿意夺了旁人的,不过...”锦妃微微顿了顿。

    “怎么?可是那苏承徽哪里不好?”谢若暻眉梢一挑。

    锦妃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她倒也不是个蠢的,昨夜醒了后,便朝我递了话,说是这胎不管男女,皆愿放在我膝下养。”

    苏承徽此意自然不难猜,她在宫中尚未有根基,过早有孕可不是好事,说不得便落了胎,再坏一点,便是去母留子。

    “你当真不要?”谢若暻问她,深宫寂寞,有个孩子长伴膝下倒也是好的。

    锦妃从喉头挤出一声嗤笑,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若暻道:“我没那个养旁人孩子的爱好,但是你若是想将岁岁给我,我却是乐意之至。”

    谢若暻这下明白,她是真的没那个心思,也不客气朝她啐道:“你倒是想得美。”

    说完,又问她:“你今日便下了地,身子可还受的了?”

    锦妃不在意道:“有何受不了的,那药只是让我不能有孕罢了,别的倒还好说。”

    二人正叙着话,闻嬷嬷便来报,说是江婕妤来了。

    江婕妤,那个江婕妤?

    似是看透谢若暻心中所想,锦妃提醒道:“就是那个殿选时,因为你留下来的江婕妤。”

    谢若暻这才想起来,随即站起身道:“既是来了,不妨出去会一会。”

    见谢若暻二人出来,江婕妤面色一愣,似是没想到锦妃也在,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笑盈盈道:“妾给懿妃娘娘请安,给锦妃娘娘请安。”

    谢若暻上前笑着将江婕妤扶起,口中说道:“平日里倒是少见妹妹,今日怎么来了。”

    说着,又扭头吩咐丹素道:“快,给江婕妤上茶,记得用最好的碧螺春。”

    “本宫记得妹妹是南方人,想来这碧螺春倒是合妹妹口味。”谢若暻拉着江婕妤入了座。

    江婕妤也是有些受宠若惊,微微端正好坐姿才道:“妾想着入宫以来还未拜见过娘娘,特来拜见。”

    谢若暻仍旧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轻抿了一口茶水,并不答话。

    反倒是一旁的锦妃赞道:“妹妹倒是一看便是江南人,长得真是秀气。”

    锦妃此话不假,江婕妤长得虽不出众,举手投足之间却颇有些烟雨蒙蒙的意味。

    江婕妤一笑,道:“妾多谢娘娘夸赞。”

    说完,江婕妤又轻轻捧起茶盏喝了口茶,这才欲言又止地扫了一眼众人。

    谢若暻会意,将人四下禀退,才朝江婕妤道:“锦妃向来与本宫交好,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尽管如此,江婕妤仍是小心地取出一个盒子,亲自送至谢若暻手上,轻声道:“这是妾从家里带来的小玩意儿,还望懿妃娘娘不弃。”

    说完,又歉意地朝锦妃道:“不曾想到锦妃娘娘也在望舒殿,您的那份,待我回宫再唤扶织送来。”

    锦妃自是笑道:“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谢若暻打开盒子一瞧,却是神色一窒,很快又面色如常道:“妹妹这份大礼,本宫可是不敢收。”

    闻言,江婕妤也不顾及锦妃在场,直白笑道:“妾有幸入宫便是托了娘娘的福,在这宫中也不曾有认识的姐妹,因此便略尽一些心思,还望娘娘日后多多提点妾。”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投靠谢若暻。

    谢若暻一笑,轻轻将木盒关上,放在一旁道:“妹妹这礼实在太重,且容本宫思虑几日,再给妹妹答复可好?”

    此话一出,便是连锦妃都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物竟让谢若暻如此谨慎。

    江婕妤自然不无不允,端正朝谢若暻行了个礼,温声道:“那妾便静待娘娘佳音。”

    说罢,便扶着扶织的手慢慢出了望舒殿。

    锦妃忍不住好奇道:“到底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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