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特助用公事化的语气说:“黎小姐,这是纪总的意思。”

    沿街景色渐变,车辆很快驶离云城,路灯幽微的灯光接连不断,构成一曲循环的催眠曲。

    睡着睡着,鼻尖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下彻底清醒。

    入眼,纪明谦手握一只白色羽毛笔,唇边勾勒出恶作剧得逞的坏笑,“醒了?”

    放眼望去,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C.S.酒店。

    她收回视线,“这是哪儿?”

    他打开车门,面对她倒退几步,双臂自然展开,自显松弛轻慢,“欢迎来到申城。”

    她转身钻回车内,准备把门关上,“我说了不来。”

    纪明谦按住车门,“我也没同意你不来。”

    申城为国内中心城市、超大城市,各方面水平名列前茅。

    一踏入酒店,大堂内金灿灿的水晶灯光夺人眼球,内部设计呈现出流体式,兼具老式沙龙的概念氛围,空间材质上以皮革、金属和天然石材相辅相成,矜贵考究中溢满奢侈和优雅。

    搭上电梯直通向顶楼,刷开套房门,她跟随他的脚步一路走进去。

    十几米挑高的客厅,明亮的落地窗正对申城的标志性建筑,将江景尽收眼底。套房面积很大,有四个卫生间、两个卧室、一个健身房、一个琴房还有一间独立的酒吧,她转了一圈,粗略估计大约六百平左右。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莫过于广大浴室的地面,地面有碧绿的玉铺成。

    这里两间浴室的占地面积,就能抵她在江县的家。

    她转了转,面对漆器质感的电视柜有些无所适从,“这里入住一晚,要多少钱?”

    纪明谦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微微放松靠在电视柜上,不假思索地回答:“十几万,几十万?”

    他离开电视柜,背部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出来玩,住得舒服就行。况且,这几天有人请客免费住。”

    十几万,几十万?世界上有人注定出生在罗马,条条道路通罗马只是对奋斗者的箴言。

    黎芷伶在受到震撼之余,内心蹦出一个疑问:她这么努力,在他们这群人眼里会不会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话?

    搬离寝室的那一天,戴青曾说羡慕她,羡慕她足够幸运。

    她在此时不禁想,如果她不是幸运在血缘出身,而是幸运在别的投机取巧方面,她和纪明谦到底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认真审视自己,内心持久的高傲和父母多年的教诲,已决定她不具备陪他们逢场作戏的可能。

    那能不能抵抗如此纸醉金迷、不劳而获的优渥生活?她说不准。

    可天然的血缘纽带帮她变相弥合了外部差距,只剩下她内心的战争。

    这是一场良知和欲望的撕扯,谁又能说她现在不是在走钢丝?

    她能轻易解决学习的难题,但生活的,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复杂!

    他拍拍沙发,示意她就坐,“在想什么?”

    “在想,人活着真难。”

    “所以活得享受些,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挑挑眉,“来这里玩,你可不要一天天皱着苦瓜脸。”

    她摇摇头,垂眸一笑。

    接下来两天,他开车带她去申城兜风,逛好几个景点时给她介绍得头头是道,偏偏最后加一句:“美则美矣,风韵堪忧。”

    申城许多旅游景点商业化过于严重,沿街几乎全是现代化商铺,确实丧失些古韵。

    她问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说:“小时候,老头带我和纪清戈把各地这种风景名胜区跑了个遍,美曰其名情感熏陶,鬼知道我每次出去只想喝口水、吃个冰淇淋。”

    她笑道:“那你还把这些景区详情记得这么清楚?”

    “没办法,我聪明。”他双手一摊。

    最后一站,他带她来到申城某国际化乐园。

    入园后,他们首先去玩的项目内容是领略全球各地的美景,细节做得很好,让人身临其境。接下来是小型过山车项目,对于恐高的她来说勉强还在承受范围内。

    下一个项目为沉浸式体验3D动画效果的追捕计划,然后他想拉她上摩托车式过山车。

    她看着轨道那么高那么弯,腿脚发软,连连打退堂鼓,“不行,我不去。你自己去玩吧!”

    “真不去?”

    “我不去,我不去。”她慌忙退后摆手,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她鼓瞪着眼,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能脚底抹油般飞速溜走。

    纪明谦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写满五个字:一肚子坏水。她一个激灵地往回扯,见扯不过,怒吼:“你敢,你敢,今天要是你架着我上去,我跟你没完!”

    壮士扼腕的话语一经放出,那些看手机、没看手机的游客纷纷看向她。

    纪明谦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玩味的微笑:“不去就不去,我们玩些别的,别让大家误会。”

    黎芷伶忍住想暴打他的冲动,跟上他又去参加了花车巡游。

    他买来一个兔子发箍按在她发顶,大而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清澈的笑意,一个劲儿地嘲笑,“呆瓜兔。”

    快两百多的发箍,她才不花这冤枉钱买一个来嘲讽他。

    她心里循环默念:好女不跟男斗。

    花车巡游时,一些经典的卡通人物又唱又跳地出场,歌声悠扬,气氛火热,现场大部分人禁不住一起载歌载舞。

    他们没占到好位置,一路上视线有些遮挡,她偶尔还要蹦一蹦才能看到全貌。

    某次,她蹦得有点累,余光里撞上他看好戏的眼神。

    “早知道给你买双高跷,这样更上好几层楼。”

    她对他翻了个白眼,“闭嘴吧!”

    随着大部队走动没几分钟,她的目光被场中卡通人物尽数攥取,等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身边的人不见踪影。

    “纪明谦?纪明谦?”她左右探头寻找,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找人不易。

    她从包里拿出电话,刚要拨通,忽而身后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的腰身。

    她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下去,幸而手疾眼快一下子抓住。

    “你要是敢拿手机砸我,你就死定了!”纪明谦恨恨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她看着地面越来越远,他搂住她的腰越举越高,竟然将她整个人扛到肩头,让她达到对全场一览无余的高度。

    其实在场的人群里,有不少被举高的人,但其中大多为孩子。

    她一冒头,很多小孩子笑哈哈地看过来。

    “你放我下去,你快放我下去!”她右手捂住脸,左手拍拍他的手臂,触到其上暴起的青筋和结实的肌肉,立马弹开手指。

    “不放,花了这么大力气举上去,你给我好好看。”他断然拒绝。

    她低头悄声说:“那些小孩子都在笑话我,你放我下去。”

    “谁敢笑话?这里所有人谁还不是个大孩子?”他说完歪理,又催促她:“专心点,拿出手机好好拍,好好看。”

    她听他的话打开手机录了一路,一开始的窘迫很快被欢乐的气氛感染,沉浸在喜悦的海洋里。

    她好几次担心他体力不支,劝说他将她放下。

    他只说:“我就当撸了五十斤的铁。”

    她不乐意:“瞎说,我才四十五斤。”

    “你扪心自问真的只有四十五?你骗鬼可以,骗我不行。”

    她气笑,拧一把他的手臂,“不要脸。”

    纪明谦笑意盎然,不知不觉中带上宠溺,“劲真小,一点也不疼。”

    游玩结束后,他凑过来观看她拍的视频,神色沾沾自喜,“怎么样,童年回忆不错吧?”

    她笑笑,不说话。

    以后的以后,她有一次向他袒露心迹:“其实那次乐园里的卡通人物,我小时候一个都没见过。我在江县的余家大伯参加过抗美援朝,不让我爸给我们看这些所谓帝国主义的玩意。”

    纪明谦气质沉稳,笑得宠溺而温柔,“当初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举了一路,那次回到云城之后,我手酸了快一个月,还要装到不被你发现。”

    她乜他一眼,温婉一笑,“我真的只有四十五斤。”

    为什么不拆穿?她想,至少她或多或少也参与过他的童年,再说些败兴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在申城最后一天,她陪他出席一次酒宴,酒宴上乌泱泱一大片人围成一桌。

    其间觥筹交错、小叙闲情只是前戏,真正的重点在于利益共享与交换。

    而她跻身于此,只能将吃货本性贯彻到底。

    他说来这里玩,其实也并非单纯只是玩,还有投资的任务。

    C.S.为陈家旗下的酒店,她从纪明谦和其他人的对话中得知,陈家为许家表亲。

    按照纪明谦的调性,酒店投资貌似不在他的产业版图范围内。

    再一细听,原来是纪清戈拜托他前来。

    他正和C.S.总裁陈建交谈,陈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戴一副黑框眼镜,薄唇细鼻梁,鼻子挺直没有肉,鼻头尖尖往下拖,虽然是方脸,但全脸五官看起来有些薄。

    整个人气质看起来斯文又阴狠。

    特别是那双如鹰般的眼睛,好像时不时流连到她身上,令她毛骨悚然。

    她右眼皮开始跳个不停,美食在前,也莫名如鲠在喉、丧失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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