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和阴森的气氛笼罩着东戈城，炎炎夏日，晚霞漫天，临河搭建的小茶馆里只有两名过路的衙差停下来歇歇脚。
“掌柜的听说了吗？五十年前被封印的那个妖女逃出来了。”
茶馆四面通风，略显苍老的掌柜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悠闲状态中回过神来，缓缓觑了一眼说话的这名衙差，见他比另一名稚气的衙差略显年长些，沉稳周正，想来是好心抛出问题，以示提醒。
掌柜的正用白净的抹布擦拭桌椅，听到这话，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听说是那个吃人心的妖女？怎么突然出来了呢？”
衙差握着茶杯小声解释：“她的克星仙逝了，凭那几张道符镇不住她了。”
掌柜的将抹布丢进水桶里，看着抹布在水中舒展开来，抬眼又疑惑问道：“不知那个妖女出来，会去找谁？”
一直沉默不响的年轻衙差这时脱口道：“当然是五十年前陷害她的人。”
话音未落，便被同伴暗暗瞪了一眼，年轻衙差意识到鲁莽，立刻噤声，讪讪地低头。
掌柜的好似没有注意到这气氛，蹲在水桶边洗抹布边喃喃道：“这么说，那妖女当年是有冤屈吗？”
年长的衙差忽然摆出官府的派头，起身望着掌柜严肃道：“掌柜的说这话可就岔了，那妖女为祸东戈城，最后被镇压也是罪有应得，朗朗乾坤，怎么会有冤屈？再说这等陈年往事，咱们都没亲眼看到，还是不要妄加评论的好，小心把那妖女招来。”
掌柜的赔笑道：“官爷说的是。”
两名衙差说话间已喝完了茶，礼貌地付了茶钱，赶在日落前再巡逻一圈。
掌柜的望着两名衙差远去的背影，悄然收起脸上笑意，眸中映着河底的一汪清寒。
恍惚之间，身后响起一声婉转而又夹带戏谑的话语——
“土地公公开茶馆，真是新鲜。喝你一口茶，是不是该给你再上柱香？”
掌柜的微微一笑，回身看见桌上的茶壶悬在半空中，不一会儿，茶水顺着壶嘴倒入杯中，杯满后，茶壶又落到桌上摆正，紧接着茶杯又凭空被托在半空中。
“你出来多久了？找到我这儿很不容易吧，你怎么不现真身呢？”掌柜的偷偷留意四下，随后面色平静地坐在对面发出低语。
杯中茶水很快被饮尽，婉转的话语又响起道：“出来才三日而已，实不相瞒，我元气大伤，现身太耗力气了，再说了，我若是你，我是不会希望别人给我添麻烦的。”
掌柜的抚须轻笑：“这可就见外了，我这儿人来人往，反倒安全。”
茶杯回到桌上后，对面的空气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隐身的女子遗憾苦笑道：“郑公，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当年如果不是帮我兜着，你现在应该已经位列上仙了。”
掌柜的又瞥了瞥河对岸，悠悠道：“这只能怪老夫运气不好了。”不等对方开口，又问道，“叶藜，你这次出来有什么打算？现在都谣传你喜欢吃人心呢，恐怕你会多有不便。”
“人心？既黑又臭的，有什么好？”隐身的叶藜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又降低声音道，“我这次出来，自然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怨。”
郑公眉心一挑：“你已经确定是谁了吗？”
叶藜笃定道：“她现在是东戈城的王太后。”
郑公有些惊讶：“她？”
叶藜轻叹：“想不到吧？”
郑公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藜却说：“我现在没有时间从头说起。”
“那你来找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司南借我一用，我现在辨不清东戈城的方向。”叶藜说这话时颇理直气壮。
郑公没有多问，伸手在耳后轻轻动了动手指，一只金光闪闪的司南随后便在桌上呈现。
叶藜语气轻快道：“多谢了，用好了就还你。”
司南很快消失无影，郑公还要嘱咐几句使用要领，忽听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进来道：“这大半条街也就这家茶馆的视野最好，掌柜的上茶。”
郑公看着叶藜坐着的地方桌椅茶具皆没有异常，寻思着叶藜已经走了，才放心起身去招呼。
新来的客人坐定后不久，外面寂静的街市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游人和花灯满溢河道两旁，郑公便向茶客打听其中缘故。
茶客道：“今晚州府组织了花灯会，令城中每家每户都要有人来参加。”
叶藜的传闻闹得人心惶惶，城中百姓这两日闭不出户，如今官府为了打消百姓顾虑，也是煞费苦心。
张罗好茶客后，郑公回头凝望着方才叶藜坐过的地方，此时微风拂过，那一处没有任何声音和气味。
不多时，又有一批新客走入这简易茶馆，喝了茶便走，往来迎送间，郑公隔着三五人群看到一位女客，忽然眼前一亮。
叶藜一身素色罗绮，发髻垂在肩背，不落簪饰，眸中似有霞光，面庞如瑰胜玉。郑公心中正奇：方才明明说元气大伤，现身太过耗力，这通身气色，哪里有元气不足的迹象？
茶馆只剩零星闲客，郑公忙招呼她在临河的窗边落座，低头趁机小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藜不慌不忙，抬头却问：“什么意思？我刚刚来过？”
郑公解释道：“你刚刚喝了杯茶，还找我借了司南……”
说到这儿，郑公眼中灵光一闪，和叶藜异口同声道：“她是假的！”
邻座茶客纷纷投来茫然目光。
叶藜旋即恢复方才神色，抿了一口茶后向郑公低声问：“她从你这儿要走了什么东西吗？”
“一个司南。”
叶藜放下茶杯轻轻蹙眉：“我知道是谁了。”
三日前，被关押在深山道坛已经五十年的叶藜发现头顶那层结界有裂开的迹象，于是尝试冲破封印，居然轻易就成功了。
叶藜觉得不可思议，走出道坛后被看守的道士缠住，狐妖温窈从附近经过，热心出手帮了她。叶藜为报恩，坦白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狐妖温窈却爽快道：“叶藜，我听说过你，你在我们妖界很有名。”
叶藜汗颜，想强调自己五十年前是被诬陷的，又担心温窈听了会认为她是瞧不起妖怪所以要极力跟妖界撇清关系。
温窈又大方承认自己是修炼了百年的狐妖，精通隐身术，还擅于模仿世间万物的声调。
几番交谈下来，叶藜跟她一见如故，邀她一同下山去东戈城，但温窈说自己身上妖气太重，东戈城戒备森严，她不敢过来游历。
叶藜告诉她东戈城的土地公公有一块司南，可以让妖气不外露。之后温窈说自己有要事去办，叶藜便独自离开了深山。
想来温窈是打听到了开茶馆的郑公就是叶藜口中的土地公公，所以模仿叶藜的声音骗走了司南。
不知她拿了司南之后跑到哪里去了？照理说，如果要司南只是为了出去游玩，对郑公大方说明即可，是不必如此行骗的。
郑公回想那假冒之人当时说过的话语，沉吟道：“她好像对你有一定了解。”
“可是我跟她仅仅有一面之缘，我跟她说的事情并不多。”叶藜觉得费解，“莫非她原本就知道我的身份吗？为什么当时没有提起呢……”
“你看看，人家都知道有所保留，比你有防范之心。”
叶藜无奈一笑。
郑公又接着打听：“她冒充你的时候，还说要去找王太后报仇，这真是你的计划吗？”
叶藜有些懊恼，她确实对温窈透露过此事，实在太不应该了，可她毕竟五十年没有出来过了，一有机会开口说话便将许多事和盘托出。
对于郑公的疑问，叶藜没有否认：“是，但我做事需从长计议。”
担心郑公阻拦，她很快岔过这话题，对刚才发生的事打趣道：“你也不知防备啊，我毕竟休养了五十年，怎么会虚弱得不能现身？”
郑公一笑而过：“是我掉以轻心了，那你眼下想做什么？”
叶藜指了指窗外说：“听说今晚有花灯会，我无所事事，来凑个热闹。”
“你可要当心。”
叶藜转过脸看向河岸，外面的人不知何时已放出了无数只花灯，从这儿望过去，只见岸边点点篝火，岸上的灯笼在廊下摇曳，投下斑斓光影，仿佛星空落入河中，河心清水在映照下泛起微波荡漾。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人世的，当年郑公还是土地公公，他曾告诉她，她是被贬下凡的罪仙，功德圆满后能再回到天庭，他的任务便是引领她。
她对此心存疑问，因为她对自己是神仙这事儿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后来她便在东戈城住下，这儿是阴阳过渡地带，神道之人辈出，灵气异常，据说落魄的罪仙、无处安身的妖邪、游离在阳间的魂魄皆汇聚于此。
叶藜一边修炼一边积德，做了许多好事，收到多方答谢，觉得所见之人皆为好人。
直到她遇见一个谎话连篇的婢女。
她毫无防备，一不留心，被那婢女骗到绝境，此后在深山的道坛待了五十年。
如今侥幸逃出，外界仍然传言她是吃人心的妖女，来日被各方势力追杀是在所难免了，不知到时还要沦落成什么处境，这些年活得真像个笑话。
人间五十载，虽说不是弹指一挥间，但也有人消亡有人老，过往富贵繁华如烟灰消散，而是非善恶的争斗却未变，连暗地的肮脏也未能随岁月清除。
茶馆中的客人来来去去，叶藜站在窗边正在恍神，正打算出去走走，回身却看到一个英气凛然的青年将领站在茶馆门外，青色锦袍，头戴玉冠，沉默时俊朗飘逸，举手投足不掩儒雅，一双眼睛却略显凌厉，好像能一眼看出别人的隐秘，叶藜不由得避开他的目光。
那将领只带两名随从，和窗边的叶藜互望一眼，走进来便盯着郑公问：“请问掌柜，这儿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郑公不动声色地应对，打眼瞧着四下摆设，像在检查少了什么。
叶藜瞥见那随从身后有东西，算准了司南便在他手上。
郑公这时方道：“回墨督军，丢了一把金子做的司南。”
被郑公唤为墨督军的将领命随从拿出司南，又向郑公嘱咐：“今晚人多嘈杂，难免有人趁乱行窃，贵重的物品可要保管好。”
听到他的说话声，叶藜觉得眼前景物如水面涟漪般轻轻摇晃，声音和画面都有种似曾相识的微妙，可她越想在记忆中捕捉踪迹，越觉记忆中山雾朦胧，什么都记不清晰。
“掌柜的听说了吗？五十年前被封印的那个妖女逃出来了。”
茶馆四面通风，略显苍老的掌柜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悠闲状态中回过神来，缓缓觑了一眼说话的这名衙差，见他比另一名稚气的衙差略显年长些，沉稳周正，想来是好心抛出问题，以示提醒。
掌柜的正用白净的抹布擦拭桌椅，听到这话，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听说是那个吃人心的妖女？怎么突然出来了呢？”
衙差握着茶杯小声解释：“她的克星仙逝了，凭那几张道符镇不住她了。”
掌柜的将抹布丢进水桶里，看着抹布在水中舒展开来，抬眼又疑惑问道：“不知那个妖女出来，会去找谁？”
一直沉默不响的年轻衙差这时脱口道：“当然是五十年前陷害她的人。”
话音未落，便被同伴暗暗瞪了一眼，年轻衙差意识到鲁莽，立刻噤声，讪讪地低头。
掌柜的好似没有注意到这气氛，蹲在水桶边洗抹布边喃喃道：“这么说，那妖女当年是有冤屈吗？”
年长的衙差忽然摆出官府的派头，起身望着掌柜严肃道：“掌柜的说这话可就岔了，那妖女为祸东戈城，最后被镇压也是罪有应得，朗朗乾坤，怎么会有冤屈？再说这等陈年往事，咱们都没亲眼看到，还是不要妄加评论的好，小心把那妖女招来。”
掌柜的赔笑道：“官爷说的是。”
两名衙差说话间已喝完了茶，礼貌地付了茶钱，赶在日落前再巡逻一圈。
掌柜的望着两名衙差远去的背影，悄然收起脸上笑意，眸中映着河底的一汪清寒。
恍惚之间，身后响起一声婉转而又夹带戏谑的话语——
“土地公公开茶馆，真是新鲜。喝你一口茶，是不是该给你再上柱香？”
掌柜的微微一笑，回身看见桌上的茶壶悬在半空中，不一会儿，茶水顺着壶嘴倒入杯中，杯满后，茶壶又落到桌上摆正，紧接着茶杯又凭空被托在半空中。
“你出来多久了？找到我这儿很不容易吧，你怎么不现真身呢？”掌柜的偷偷留意四下，随后面色平静地坐在对面发出低语。
杯中茶水很快被饮尽，婉转的话语又响起道：“出来才三日而已，实不相瞒，我元气大伤，现身太耗力气了，再说了，我若是你，我是不会希望别人给我添麻烦的。”
掌柜的抚须轻笑：“这可就见外了，我这儿人来人往，反倒安全。”
茶杯回到桌上后，对面的空气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隐身的女子遗憾苦笑道：“郑公，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当年如果不是帮我兜着，你现在应该已经位列上仙了。”
掌柜的又瞥了瞥河对岸，悠悠道：“这只能怪老夫运气不好了。”不等对方开口，又问道，“叶藜，你这次出来有什么打算？现在都谣传你喜欢吃人心呢，恐怕你会多有不便。”
“人心？既黑又臭的，有什么好？”隐身的叶藜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又降低声音道，“我这次出来，自然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怨。”
郑公眉心一挑：“你已经确定是谁了吗？”
叶藜笃定道：“她现在是东戈城的王太后。”
郑公有些惊讶：“她？”
叶藜轻叹：“想不到吧？”
郑公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藜却说：“我现在没有时间从头说起。”
“那你来找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司南借我一用，我现在辨不清东戈城的方向。”叶藜说这话时颇理直气壮。
郑公没有多问，伸手在耳后轻轻动了动手指，一只金光闪闪的司南随后便在桌上呈现。
叶藜语气轻快道：“多谢了，用好了就还你。”
司南很快消失无影，郑公还要嘱咐几句使用要领，忽听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进来道：“这大半条街也就这家茶馆的视野最好，掌柜的上茶。”
郑公看着叶藜坐着的地方桌椅茶具皆没有异常，寻思着叶藜已经走了，才放心起身去招呼。
新来的客人坐定后不久，外面寂静的街市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游人和花灯满溢河道两旁，郑公便向茶客打听其中缘故。
茶客道：“今晚州府组织了花灯会，令城中每家每户都要有人来参加。”
叶藜的传闻闹得人心惶惶，城中百姓这两日闭不出户，如今官府为了打消百姓顾虑，也是煞费苦心。
张罗好茶客后，郑公回头凝望着方才叶藜坐过的地方，此时微风拂过，那一处没有任何声音和气味。
不多时，又有一批新客走入这简易茶馆，喝了茶便走，往来迎送间，郑公隔着三五人群看到一位女客，忽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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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只剩零星闲客，郑公忙招呼她在临河的窗边落座，低头趁机小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藜不慌不忙，抬头却问：“什么意思？我刚刚来过？”
郑公解释道：“你刚刚喝了杯茶，还找我借了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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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藜放下茶杯轻轻蹙眉：“我知道是谁了。”
三日前，被关押在深山道坛已经五十年的叶藜发现头顶那层结界有裂开的迹象，于是尝试冲破封印，居然轻易就成功了。
叶藜觉得不可思议，走出道坛后被看守的道士缠住，狐妖温窈从附近经过，热心出手帮了她。叶藜为报恩，坦白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狐妖温窈却爽快道：“叶藜，我听说过你，你在我们妖界很有名。”
叶藜汗颜，想强调自己五十年前是被诬陷的，又担心温窈听了会认为她是瞧不起妖怪所以要极力跟妖界撇清关系。
温窈又大方承认自己是修炼了百年的狐妖，精通隐身术，还擅于模仿世间万物的声调。
几番交谈下来，叶藜跟她一见如故，邀她一同下山去东戈城，但温窈说自己身上妖气太重，东戈城戒备森严，她不敢过来游历。
叶藜告诉她东戈城的土地公公有一块司南，可以让妖气不外露。之后温窈说自己有要事去办，叶藜便独自离开了深山。
想来温窈是打听到了开茶馆的郑公就是叶藜口中的土地公公，所以模仿叶藜的声音骗走了司南。
不知她拿了司南之后跑到哪里去了？照理说，如果要司南只是为了出去游玩，对郑公大方说明即可，是不必如此行骗的。
郑公回想那假冒之人当时说过的话语，沉吟道：“她好像对你有一定了解。”
“可是我跟她仅仅有一面之缘，我跟她说的事情并不多。”叶藜觉得费解，“莫非她原本就知道我的身份吗？为什么当时没有提起呢……”
“你看看，人家都知道有所保留，比你有防范之心。”
叶藜无奈一笑。
郑公又接着打听：“她冒充你的时候，还说要去找王太后报仇，这真是你的计划吗？”
叶藜有些懊恼，她确实对温窈透露过此事，实在太不应该了，可她毕竟五十年没有出来过了，一有机会开口说话便将许多事和盘托出。
对于郑公的疑问，叶藜没有否认：“是，但我做事需从长计议。”
担心郑公阻拦，她很快岔过这话题，对刚才发生的事打趣道：“你也不知防备啊，我毕竟休养了五十年，怎么会虚弱得不能现身？”
郑公一笑而过：“是我掉以轻心了，那你眼下想做什么？”
叶藜指了指窗外说：“听说今晚有花灯会，我无所事事，来凑个热闹。”
“你可要当心。”
叶藜转过脸看向河岸，外面的人不知何时已放出了无数只花灯，从这儿望过去，只见岸边点点篝火，岸上的灯笼在廊下摇曳，投下斑斓光影，仿佛星空落入河中，河心清水在映照下泛起微波荡漾。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人世的，当年郑公还是土地公公，他曾告诉她，她是被贬下凡的罪仙，功德圆满后能再回到天庭，他的任务便是引领她。
她对此心存疑问，因为她对自己是神仙这事儿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后来她便在东戈城住下，这儿是阴阳过渡地带，神道之人辈出，灵气异常，据说落魄的罪仙、无处安身的妖邪、游离在阳间的魂魄皆汇聚于此。
叶藜一边修炼一边积德，做了许多好事，收到多方答谢，觉得所见之人皆为好人。
直到她遇见一个谎话连篇的婢女。
她毫无防备，一不留心，被那婢女骗到绝境，此后在深山的道坛待了五十年。
如今侥幸逃出，外界仍然传言她是吃人心的妖女，来日被各方势力追杀是在所难免了，不知到时还要沦落成什么处境，这些年活得真像个笑话。
人间五十载，虽说不是弹指一挥间，但也有人消亡有人老，过往富贵繁华如烟灰消散，而是非善恶的争斗却未变，连暗地的肮脏也未能随岁月清除。
茶馆中的客人来来去去，叶藜站在窗边正在恍神，正打算出去走走，回身却看到一个英气凛然的青年将领站在茶馆门外，青色锦袍，头戴玉冠，沉默时俊朗飘逸，举手投足不掩儒雅，一双眼睛却略显凌厉，好像能一眼看出别人的隐秘，叶藜不由得避开他的目光。
那将领只带两名随从，和窗边的叶藜互望一眼，走进来便盯着郑公问：“请问掌柜，这儿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郑公不动声色地应对，打眼瞧着四下摆设，像在检查少了什么。
叶藜瞥见那随从身后有东西，算准了司南便在他手上。
郑公这时方道：“回墨督军，丢了一把金子做的司南。”
被郑公唤为墨督军的将领命随从拿出司南，又向郑公嘱咐：“今晚人多嘈杂，难免有人趁乱行窃，贵重的物品可要保管好。”
听到他的说话声，叶藜觉得眼前景物如水面涟漪般轻轻摇晃，声音和画面都有种似曾相识的微妙，可她越想在记忆中捕捉踪迹，越觉记忆中山雾朦胧，什么都记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