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祯闻言,眉眼间闪过笑意,调笑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表妹风姿,怕是满宫妃嫔也不及你三分。”

    温竹卿抿唇,并不把他这番话当真。男人哄骗女人,可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卫祯对她,不过一时兴起。就像对一件物件,瞧着新奇罢了。等新鲜劲一过,哪还记得起她这么一号人来。

    “陛下,为人妇,理应以照顾夫君为本分。既然世子已经从永和归家,臣妇自然不可留在宫中。”

    温竹卿又搬了一套说辞出来,企图让卫祯放自己出宫去。

    这当然只是温竹卿的一个借口,她对岑归远纳妾的事,还耿耿于怀,又岂会巴巴地凑上去照顾他。

    卫祯俊美的脸黑了下来,心底陡然冒出一股不爽来。但到底是做了那么多年皇帝忍,气功夫到家。

    他哼了一声,语气意味不明:“表妹大可放心,定国公世子可好的很。他身边可不缺人,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吧。”

    卫祯说完就拂袖而去了。

    景仁宫。

    令嫔正为封妃的旨意而满心欢喜,赏赐阖宫上下半年的月银。她身子尚且虚弱,就让宫女将小皇子抱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襁褓中的儿子,令嫔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笑意。如今这后宫就属她最得意,要地位有地位要子是有子嗣。

    说话都比别人硬气上几分。

    突然,殿外传来唱喏声。令嫔神色一愣,没一会儿,卫祯就掀帘进来了。

    虽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令嫔多会揣测他的心意啊,一眼就看出了卫祯的不快。

    令嫔纳闷了,自己生了个儿子,他何故还如此愁眉不展的模样?

    难道是陛下不喜欢?

    不可能的,令嫔心想,听彩绘说她产子时,陛下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即便最后没有赐死娴妃,总归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了。

    令嫔觉得这是自己刚生产完,心思太敏感了。她对着彩绘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孩子抱到卫祯面前:“陛下快看看,他多么可爱啊。”

    卫祯的目光在婴儿的脸上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不知为何,对这个孩子,他已经没了刚得知令嫔怀孕时候的期待。

    卫祯没有伸手抱儿子,他将一块金子制成的长命锁放进了襁褓之中,目光里带着些许怀念:“这是当年端肃贵妃有喜之时,朕特意命人给皇长子打造的。可惜他没那个福分,就给这孩子吧。”

    令嫔本来欢欣的神色在这番话中,渐渐凝滞住了。

    端肃贵妃柳惜玉,哪怕伊人早逝,宫里也处处都是她的传说。听闻她是陛下此生挚爱,德妃正是因为涉及端肃贵妃之死,才丢了皇后之位。

    虽说陛下登基后只追封她为贵妃,可这满宫居然没有一个人的位分能压得过一个死人。

    不仅如此,她的孩子尚未降世,胎死腹中,也被写进了玉碟,排了序齿。淑妃生下后又夭折的小皇子,也没这样的待遇。

    要不是端肃贵妃没命生下来,也不知道会是何等受宠。

    在卫祯眼里,他肯把爱子的遗物出去,是一种重视。可令嫔却不这么觉得,她儿子为什么要带这样晦气的东西?

    陛下为什么就不能让造办处给重新打造一个长命锁吗?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但令嫔只能在心里抱怨,面上还要笑着谢恩:“皇上疼他,是这孩子的福气。哪里能与皇长子相提并论?臣妾只盼他能平安长大,好为陛下分忧。”

    在令嫔的温言软语中,卫祯的心情舒畅许多,也就不吝啬给女人一点恩宠:“你的封妃典礼,朕已经让钦天监去选一个好日子了。缺什么东西,就让人去同内务府说。朕那儿还有几颗东珠,到时候就镶入你的吉服冠里。”

    令嫔沉郁的心这才活泛过来,撒着娇钻进了卫祯怀里,语气嗔怪:“陛下这般,后宫的姐妹们岂不是要说臣妾恃宠而骄了?”

    卫祯挑了挑眉,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朕给的东西,谁敢妄议?”

    令嫔当然只是嘴上说说,东珠数量稀少,一般只有太后和皇后才能用。卫祯却赏给了她,令嫔巴不得天天在那些女人面前炫耀,又哪里会在乎她们嚼不嚼舌根?

    “陛下待臣妾的好,臣妾都一直记着呢”令嫔搂着男人的脖子,说着些女儿家的情话。

    卫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幽幽:“还是你懂事。”

    不像在乾清宫的那个女人,只会气他。她要是能讨他欢心,想要什么没有?

    定国公府都落魄成那样了,岑归远更是一个没什么大才的世家子,也不知道她为何这么给自己找罪受。

    令嫔很快发现,皇帝身上的气压又低得可怕了。她不明所以地住了嘴,以为自己是哪句话惹卫祯不高兴了。

    而另一处宫殿里,淑妃正和刚送到她这儿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大公主手里抱着一个布老虎,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闹过一通。

    淑妃是一点也不想接这个麻烦的,可奈何娴妃被废,大公主没了母亲,势必是要重新找一个养母的。

    皇帝信不过德妃,其他人位份不够格抚养公主,她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最好搞清楚,这儿是延禧宫,不是长春宫”淑妃居高临下地看着目光倔强的大公主,扯了扯嘴角:“本宫也不是娴妃,不会惯着你。”

    大公主将手里的老虎朝淑妃砸去,大声哭喊道:“我讨厌你,我要母妃,我要母妃。”

    淑妃慌忙侧脸,险险避开,再抬眼时,已然是动了怒。

    “娴妃慈母心肠,没怎么教过公主规矩。以前本宫管不住,可如今确实不得不管。公主若是言行无状,丢的可是延禧宫的脸。”

    淑妃抬抬手,便有宫女按着大公主跪下。大公主没受过这样的对待,拼命挣扎,哭得更厉害了。

    淑妃坐在主位上喝茶,丝毫不为所动。这孩子被娴妃给惯坏了,仗着身份,怀孕的妃嫔也敢去推。

    现在不把她这性子给扭过来,以后不知道得惹出多少祸事。皇上不会把公主怎么样,吃挂落的,那还不是自己?

    为此,淑妃是打定主意,要在大公主面前立下威严来,硬生生地让她哭着跪了半个时辰,才让奶娘抱下去。

    “哭得本宫心烦”淑妃神情厌烦,她蹙着眉,语气幽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如今倒是越发看不懂他了。”

    裴羽仙有多恨娴妃,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娴妃得女,她却生下一个儿子。娴妃心生嫉妒,居然暗下毒手。

    不过半岁大刚刚学会跑的孩子,就那么被推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裴羽仙永远记得,她抱着不治而死的儿子去求卫祯做主的时候,男人冰冷无情的话语。

    “羽仙,除非你能拿出证据来。否则,朕不可能凭借你的一面之词就处置娴妃。”

    她第一次顶撞了自己爱慕了多年的丈夫,总是让人丧子之痛让人难以承受的。

    裴羽仙目光尖锐而犀利,仿佛一把剖人心肺的利剑:“那个敢推珏儿的宫女就是娴妃手下的人。究竟是因为臣妾没有证据,还是陛下顾忌于家的势力,只想息事宁人?”

    “您如今可是天子,难道连自己的孩子被害死了,也要像一个瞎子一样,当做无事发生吗?”

    那时卫祯才登基不久,本就清算了一批异党,引得朝中人心惶惶。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处置为他夺嫡出了大力气,助他围宫的于家,只怕要朝局动荡了。

    卫祯的臣下不少都是武将,这也是他的一个优势所在。但武将,可不如文臣那般好管。

    段家,于家,他都动不得。

    卫祯的脸色阴沉,盯着女人一言不发。

    半晌,裕得福才愁苦着一张脸来劝裴羽仙:“淑妃娘娘呐,哪怕您再伤心,小皇子也要入土为安啊。”

    这番话劝住了裴羽仙,她看了看高座之上的帝王,明白事情注定只能这般不了了之,

    她现在回想,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哪来的胆子和卫祯那么讲话的。

    裴羽仙望着殿外如火云似的枫树,面容是一片黯淡,丝毫没有往日的孤高。

    心腹宫女紫苏瞧她这样,连忙出言劝慰:“娘娘,陛下这是信任你呢。娴妃未能尽到教导之责,将大公主养得如此跋扈顽劣,这才让你抚养。”

    裴羽仙扯了扯嘴角,眼底尽是嘲讽。

    信任她?娴妃和她有杀子之仇,卫祯倒是真放心她来养这个孩子。裴羽仙自认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不会拿大公主来出气。但要她视之如亲女,她也是做不到的。

    紫苏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结所在,转而又提起了太傅府从宫外递进来的消息:“如今,于家也因为贪墨军饷被满门抄斩,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娴妃的大哥于坚在领兵打仗上颇有些能耐,但同德妃父亲段啸的威望,还是没得比的。娴妃前脚刚被废,于家后脚就因为贪墨军饷被抄了家。

    只怕,卫祯是早就有心收拾于家了,不然动作也不会如此之快。

    他有那么一丝念头是为我们的珏儿报仇吗?

    裴羽仙忍不住这样想,旋即又苦笑着摇摇头。她心中不痛快,便要让其他人更不痛快:“你派人去将于家被满门抄斩的事告诉娴妃,让她不要在等着会有人来救她了。”

    “还有,本宫定然会替她好好抚养大公主,长大成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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