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又哪里能料到四皇子竟能做出如此谋逆之事呢?沅芷如今是家破人亡,世子妃再提这桩婚事,可当真是让我活不下去了。”

    翟沅芷说着说着,竟然潸然泪下。

    温竹卿不接茬,冷眼看他做戏。明明是她先上门挑衅的,做出这样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是给谁看?

    温竹卿心下不耐,扬声就要让人送客。翟沅芷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她同她和和气气地讲话,是全了礼数,给她面子。

    可没有教人蹬鼻子上脸的道理。

    “竹卿,你这是在做什么?”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正是下朝回复的岑归远。

    他听管家说温竹卿从宫里回来了,便想着赶过来看看,没想到就撞上了这样一幕。

    翟沅芷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无声却又惹人怜惜,就像他们在永和县重逢的那一日。

    岑归远的怜惜之情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对着温竹卿怒斥出声。

    绿枝是个护主的,见岑归远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自家小姐,立刻呛声道:“是她莫名其妙跑到折露院来哭的,可没人把她怎么样。要是哭就是占理,我天天到府门口哭去。”

    岑归远拧起了眉头,不悦地看向绿枝:“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妄议主子,温家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世子爷好大的威风”温竹卿拍了拍掌,语气不咸不淡:“要是您嫌温家没规矩,我走便是了,也用不着指桑骂愧的。”

    被温竹卿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岑归远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偃旗息鼓。

    他连忙拂开翟沅芷抓着自己的衣袖,拦住妻子的去路,好言好语地安抚:“竹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呢?你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来,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担心你的伤势。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岑归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药瓶:“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特意托人从北疆那边带来的。知道你爱美,怕留了疤痕。”

    看着岑归远这副嘘寒问暖的模样,温竹卿的气也消了大半。到底是恩爱多年,她也不想同岑归远置气,消磨了夫妻情分。

    哪怕,他们之间早有嫌隙了。

    温竹卿偏头,看向咬着嘴唇的翟沅芷,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不替你的美人出头了?我可是把她弄哭了呢。”

    “说什么呢”岑归远握住了温竹卿的手,竭力撇清同翟沅芷的关系:“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翟小姐,她一个女子,独自行路多不安全。我与她又是故交,这才将她送回了金陵。”

    “这样啊”温竹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突然轻笑一声:“那可见是老天也要你们再续前缘,不如我做个好事,成全你们。”

    岑归远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掩饰住眼底被威胁的怒意,仍旧是哄着温竹卿:“竹卿,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么多年了,就算你不能生子,我也从没想过另娶。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提起无子这件事,温竹卿的睫毛微颤了下,显然是有所松动了。

    岑归远瞧着,立刻紧接着说道:“你实在不喜欢她,我让人将她送出去便是了。”

    温竹卿这才缓和了神色,没再说些绵里藏针的话了。夫妻之道,便在一松一驰。她要是还想继续同岑归远过下去,就不能威逼太甚。

    翟沅芷听着两人的谈话,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她本以为进入定国公府是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哪知温竹卿不过是发了点脾气,岑归远便立刻改了主意,还要把自己赶出去。

    翟沅芷慌了神,这次是真的有点想哭了。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伸手去拽温竹卿绣着金边的裙角:“世子妃,沅芷实在无处可去了。求你可怜可怜我,让我留下来吧。”

    翟沅芷本就娇弱,哭起来更是如雨中浮萍,让人忍不住升起保护欲来。

    岑归远眉头微微蹙了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是未曾开口。

    温竹卿可没有被她的柔弱姿态给打动,只是让人把她扶起来,语气温和又疏离:“翟小姐,你既非国公府的女眷,又不是往来的亲戚。一两天倒是好说,要是长住下去,可是会有不少流言蜚语的。

    “不过”温竹卿眼眸微抬,看向了旁边一言不发的岑归远:“如果世子肯留下你,那我自然也别无二话。”

    这个留下,指的就是纳为妾室了。

    翟沅芷闻言,眼睛一亮,目光楚楚地看向了岑归远。岑归远却轻咳了一声,避开她的视线:“这就不必了。竹卿说得对,为了翟小姐的清誉考虑,还是尽早离府地好。”

    翟沅芷死死地咬紧了唇,眼神却幽怨地盯着岑归远。他明明说,对自己一直念念不忘,便是娶了妻,也始终惦记着她。

    就是因为岑归远暧昧不清的举止,翟沅芷才有底气来找温竹卿叫板。可谁知道岑归远居然畏妻如虎,根本不敢违背温竹卿的意思。

    翟沅芷瞧着温竹卿居高临下的面容,心中发恨。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看别人的。

    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管什么流言蜚语?她只是想要有一个栖身之所,不想再这样颠沛流离,她有错吗?

    她多想撕烂温竹卿这张伪善的脸,告诉眼前的女人,岑归远这一个月来,是怎么和她月下幽会,你侬我侬的。

    但岑归远显然是不想要温竹卿发现他们之间的私情,翟沅芷便什么也不能说。她如今唯一的依靠只有岑归远了,惹怒了岑归远,她在金陵,可就彻底待不下去了。

    “竹卿,为夫此次治水有功,陛下可是提拔我做了工部侍郎”用完晚膳后,岑归远揽住了温竹卿的肩膀,说起自己的仕途,表情可谓春风得意。

    他可不是光靠岳父提携的,自己没点本事,又怎么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从郎中到侍郎,他可是连升了两品啊。如今,他也是三品大臣了,走路都比从前迈的步子更大。

    温竹卿没怎么在意岑归远升官的事,听他提到卫祯的时候,表情不着痕迹地僵了僵。

    “那可真是件喜事”温竹卿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是淡淡的。看着温竹卿这副神属不思的模样,岑归远被想在妻子面前显摆一番的心思,瞬间消散。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也对,人家的父亲可是尚书大人,自己一个小小的侍郎,只怕还不够看的。

    岑归远放开了温竹卿的肩膀,起身拍拍官袍,留下一句“我先去沐浴了”,就朝内室走去。

    温竹卿可没发现丈夫的不对劲,她满脑子都是临出宫时,卫祯让裕得福转告的那番话。

    温竹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说来。直到想起岑归远刚刚好像说,卫祯封他做了工部侍郎,她才抓住了点头绪。

    温竹卿立刻将红叶唤了进来,红叶常在外行走,替她打理产业,消息也灵通。

    温竹卿素眉微拧,神色间带着细细的思索:“这次去永和县监工的陆易行陆大人,得了什么赏赐?””

    红叶回想了一下,她还真有点印象。因为这件事情与自家姑爷有关,她便多留心了一点,此时温竹卿问起,红叶很快回道:“那位陆大人被陛下调到户部做了侍郎,由从三品升到了正三品。”

    这就是怪异的地方了。陆易行作为卫祯的心腹,又是治水的最大的功臣,也没像岑归远这般连升两级啊。

    而且区区一个小县的水患,就算差事办得再漂亮,也断然用不着这样的嘉赏啊。

    这可是官位,不是大白菜。

    哪怕温竹卿平日里不怎么关注朝堂之事,也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温竹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等岑归远沐浴更衣出来后,她也没心思欣赏眼前人貌若潘安的好皮囊。

    温竹卿挥退了给丈夫绞发的侍女,亲自拿起了帕子,擦着岑归远的那头湿发,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起来:“听说,与世子一道升迁的还有同去永和的陆大人,好像是户部侍郎?”

    岑归远原本还算惬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语气有些冷淡:“你没事问他做什么?”

    岑归远对陆易行是极为不喜的。明明当年科考出榜时,他才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陆易行不过一个屈居自己之下的探花。

    不过是靠着站队的好运气,硬生生地压了他这么多年,还总爱装模作样。永和县令不过是给他们接风洗尘,就被陆易行斥责奢靡,不顾民生疾苦。

    但如今可不同了,他们官位品级都是一样的了。虽然户部油水更多,但工部尚书可是他的岳丈大人,翁婿同心,还有什么事不能成?

    思及此处,岑归远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端的是温柔体贴的模样:“竹卿,眼见着中秋就要到了。你也有段时间没回娘家了。恰巧过几天休沐,我陪你回去看看。”

    温竹卿有些讶然,不明白岑归远怎么就提起这一茬了。头两年岑归远还经常陪她回温府。可时间一长,他就只是备好了礼,让她带回去,不和自己同去了。

    但温竹卿没想太多,只是点了点头。如果她要是知道岑归远打的是这个主意,哪里还敢带他去温府?

    现下,温竹卿又把话拐了回去,淡淡笑道:“我这不是心中奇怪吗?陛下给夫君和陆大人的赏赐,差别是不是有点大了?更何况,陆大人才是永和水利工程的监察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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