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华珠拍了拍胸口,只得说起了另一件事:“樊家既然来下聘了,照仪的婚事也要着手办了。嫁妆我贴一些,但这公中怎么也要出一百二十抬吧。”

    女儿这婚结得不情不愿,也是受了委屈,她其他的帮不了,只能替她多争取点嫁妆。

    温竹卿却是摇头,柔声细语:“母亲,这不妥吧。先不说府中如今入不敷出,便是按照旧例,这八十抬也算得上十里红妆了。”

    温竹卿说着,都有些无言了。这曹氏还真敢想,公主郡主出降,这嫁妆也就一百二十抬的。那受宠些的,便是皇帝或者皇后私下添妆。

    虽说这嫁妆没什么规矩限制,只要娘家出得起,想要多少抬都是成的。

    但定国公府如若要给岑照仪一百二十抬嫁妆,恐怕要把库房都搬空一大半了。那后头的四小姐岑知仪出嫁,还能有什么东西?

    更何况还有年纪尚小的五小姐,六小姐,哪怕是庶出,出嫁也要体面些的。

    温竹卿见曹华珠沉着一张脸,想了想又道:“这嫁妆不如便八十抬,多给三妹些田地庄铺吧,也好傍身呐。”

    这妆奁就算再多,里面装的也是些家具首饰被褥等东西。庄子田地,只要经营得好,可是能源源不断生钱的。

    温竹卿是不喜欢这个小姑子,但她向来自傲,也不屑去使绊子为难,也是真的在出主意。

    曹华珠可不领情,她冷哼了一声,高挑起眉毛,不悦极了:“我不听你这些话。你说账上没钱,克扣我的用度,便也罢了。怎么国公府的小姐出嫁,拿自家的东西都不行?照仪的嫁妆,就一百二十抬,一抬都不能少。”

    这庄子店铺又不能招摇过市,不多些嫁妆妆奁,她女儿怎么风风光光地出嫁?

    曹华珠气势极盛,言语之间,就像温竹卿是个故意为难婆姑的恶人一般。

    “就岑照仪是国公府的小姐不成?”人还未到声先现,岑二夫人推开要拦她的侍女,大步迈了进来,对着曹氏嗤笑道:“一百二十抬?大嫂好大的口气。这三姑娘嫁个人,竟是要把妹妹们都给逼死。”

    曹华珠坐不住了,她和这个妯娌从来都不对付,也丝毫不甘示弱:“老二家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照仪嫁给临远候,为的也是定国公府,多给点嫁妆有什么不对的?”

    “哟,我这人说话就是这么耿直。明明三姑娘是自己要攀高枝,这临远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婿”岑二夫人庞氏冷冷一笑,觉得她这大嫂脸皮真是厚如城墙,开口就越发不客气了:“要是觉得委屈,不嫁就行了。”

    那是多一点嫁妆吗?

    方才温竹卿身边的红叶来请庞氏时,她还不怎么将岑照仪的婚事放在心里。温竹卿说找自己一同商量商量,庞氏也愿意给这个面子。

    可曹华珠居然想给岑照仪那么多嫁妆,那她的女儿到时候可怎么办?比前头的姐姐差别太大,去了婆家,也是抬不起头来。

    见庞氏那恨不得吃人的模样,曹华珠顿时气焰就消了下去。她也知道,这事不地道。可做母亲是,当然是偏疼自己的亲生女儿。

    曹华珠本想着,岑照仪就算多带走了些东西。二房三房到时候发现了,不乐意的话,把事往温竹卿身上推不就完了吗?

    可没想到,温竹卿居然把庞氏找来了,还在她这儿来大吵大闹。曹华珠没法子,庞氏闹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她要是出去胡说,影响到岑照仪的亲事便不好了。

    曹华珠只能自己找着台阶下,语气放软了点:“我也不过是说说,照仪的婚期还没定下呢。”

    庞氏见好就收,也不想把人给逼急了,喝了口茶,火气也下来了:“大嫂愿意贴补女儿,我管不着。可知仪和三姑娘都是嫡出的,府上给嫁妆,可不能厚此薄彼。”

    话虽是对着曹华珠说的,可却是在点着温竹卿。毕竟这库房的钥匙在她手上,谁也不能越过她去取东西。

    温竹卿适时开口,依然是不疾不徐的语气:“二婶婶大可放心,知仪妹妹也是岑家的嫡女。该有的,当然不会少。”

    对着温竹卿,庞氏的面色好上许多,带着些亲近:“你做事自然是极为妥帖的,我哪里还能不放心?”

    曹氏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很不痛快。温竹卿没以前那么好拿捏了,如今还总和她作对,偏偏向儿子告状,因为是一点用都没有。

    这场风波终于平息,饶是温竹卿也有些头疼了。这一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让她身心俱疲。

    用过了晚膳,温竹卿刚放下筷子,就见绿枝脸色难看地挥退了一个小侍女,瞧着不是折露院的。

    “世子去了沈姨娘处”绿枝难得有些纠结了,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落:“不会是因为奴婢今儿卖了箱子里的那些东西生气了吧?”

    绿枝心下自责,当时不应逞这一时之气,该劝着点世子妃的。如今可好,硬生生把世子推别人那里去了。

    要知道,沈姨娘有喜后,世子怕世子妃不高兴,可一次都没去瞧过。

    “与你无关”温竹卿净了手,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又扔进了铜盆里:“她是世子的妾室,又怀了孩子,世子去看她也是正常的。”

    “可”绿枝还想再说什么,温竹卿就抬手止住了。总归是一些世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之类的话,她也听烦了。

    温竹卿又何尝没察觉到岑归远变心了,对自己更是日渐不耐。可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总不可能就此和离吧?

    莫说女子和离后,会遭人指指点点。她离了定国公府,也只能回娘家。温家如今是父亲做主,她尚有归处。待父亲百年之后,兄弟继承家业,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便是再嫁,那人就一定会比岑归远更好吗?指不定,还不如他呢。

    温竹卿只能劝自己,看开一些才好。这高门大院里头,女人都各有各的苦楚,就算夫君宠妾灭妻,为了家宅安宁,也只有一个忍字。

    而岑归远,待她虽不如从前那般体贴,可也不过只有一个妾室,还不甚受宠。温竹卿要是提出和离,这金陵城人人都要骂她不识好歹了。

    她无子、善妒,在旁人看来,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岑归远即使是休了她,也是有理可循。

    温竹卿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并非一点不知,大抵是说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霸着夫君不准纳妾。

    只不过因着太后和温家的缘故,没人敢在温竹卿面前嚼舌根罢了。

    温竹卿捧着手炉,站在窗边望了望月色,人也冷静了许多。她盯着那盆开得茂盛的观音竹,突然就想到了卫祯。

    那人三宫六院,女人更是多到数也数不清。今日之新宠,明日成黄花。

    自己当初若真的嫁给了他,或许不会那么难受吧。卫祯的身份,注定他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从没有过期待,也就不会失望。

    可温竹卿对岑归远是真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对着曹氏和岑照仪诸多忍让。她当年是一心想同岑归远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

    可世事多变,到底是回不到从前了。

    而另一边,岑归远的心情也很是怅惘,还带着丝丝火气。他是故意冷落温竹卿,才到了沈氏房里。

    沈繁瑶自然是欣喜不已,她原先以为自己怀了孕,就能母凭子贵。可谁知道,岑归远压根不来看她,对她不闻不问的。

    沈繁瑶心中委屈,可在岑归远面前,也不敢说些埋怨的话,只能费力地讨好他。

    “世子”沈繁瑶亲自倒了一杯茶,柔柔地递到岑归远手边。岑归远接过来,喝了一口便把杯子放下了。他嘴挑,属实是喝不惯这种陈茶。

    沈繁瑶的肚子也显怀了,行动很不方便。岑归远摆摆手,让她坐下:“有事让侍女做,你忙什么?”

    沈繁瑶低低地应了声,让人去上菜了。岑归远看着桌上的饭菜,却忍不住沉了脸色:“你平日里就吃这些?”

    这菜色在普通人家算极好的了,两荤一素外加一汤。可对于定国公府来说,简直就是寒碜了。更何况,沈繁瑶还有孕在身。

    沈繁瑶眼圈登时便红了,她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抹着眼泪。一张娇艳如花的脸蛋像沾了清晨的露水,瞧着格外可怜。

    岑归远对沈繁瑶没什么感情,但到底还是怜香惜玉,耐着性子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一旁的侍女站了出来,语气愤愤不平:“奴婢去厨房要碗燕窝,想给姨娘补补身子。可他们却不肯给,说生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庶子,哪有那么金贵?世子妃又从不管姨娘这里”

    侍女话还没说完,岑归远就气得摔了碗筷,一双桃花眼满含怒气:“这些个狗奴才。”

    接着,便唤来了随从方砚,让管家把厨房的人都给发卖了。

    岑归远虽不怎么在意沈繁瑶肚子里的孩子,可也容不得那些低贱的下人轻视。

    那是在打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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