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奚烈已经斩杀了这头熊。

    沈酌雅突然间特别紧张,他……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她忍不住小跑上前,准备拉他一把的时候,却反被奚烈死死拽住——

    眼里是狠厉和戒备。

    还好,还好,看这样子,没死透,还有气。

    虽然奚烈是武艺高强的将军,但是面对这样一头成年黑熊,多少还是有一点吃力,能斩杀它,已经是许多人做不到的。

    奚烈松开了手,勉强站起来。

    “追风……”

    沈酌雅连忙看向他指的方向,果然,追风那匹马已经赶到。

    不过……她的马……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遛走的?是看见了黑熊?

    幸好,她的水和猎物都背在身上,就是沉了点。

    沈酌雅连忙拿出水壶,想给奚烈喂一些水。

    “你走吧,天要黑了。”

    奚烈昏昏沉沉,声音里有沙哑。

    沈酌雅犹豫了一会,如果是别人,她可能连水都懒得喂,一走了之……但是,这人是奚烈。

    为什么,因为他是奚烈?

    沈酌雅嘀咕一句,说服自己至少和奚烈有过几句话的交情,救他一把,说不定以后还能捞点油水……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理由未免太扯。

    沈酌雅摇摇头,把水壶递到他嘴边。

    奚烈再也没有推拒,大口喝水。

    “追风……追风带我去山洞。”

    奚烈的话让沈酌雅摸不着头脑。

    奚烈提刀,走到黑熊面前,毫不犹豫地砍下它的一对熊掌。鲜血溅了他一身。

    然后就把熊掌丢到追风身侧的皮袋里,费力地上马,沈酌雅眼快手急地拉住他沾血的衣袍。

    “我和你一起去。”

    奚烈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他知道附近有一个山洞,可以先在那里处理伤口吧。

    奚烈脸色不见得好:“沈小姐,现在你快快回去,天黑了越山很危险。”

    “我也想。”

    沈酌雅轻咳,略显尴尬:“我的马胆小,看见熊就跑了,我现在凭两条腿也走不出去。”

    奚烈才注意到,没有别的马匹,四周安静如斯,连个动物的影儿都不见。

    “……”

    奚烈无言,“那你上马吧。”

    沈酌雅脸烧红,好在夜色中不明显。

    坐他后面……这距离……会不会太近了?

    但是看奚烈脸色晦明不分,沈酌雅怕影响他的伤势,也不敢再磨蹭。

    咬牙,稳稳地上马。

    刚坐好,追风就迫不及待开始跑动,沈酌雅差点没坐稳,只好紧紧地抓住了奚烈身侧的衣服,不敢动。

    奚烈的后背有几道长长的抓痕,渗出血来,是与黑熊搏斗时被它抓伤的。

    追风太快,又不停地在绕弯,一个转弯,沈酌雅没注意,头就狠狠地磕到了他的后背上。

    奚烈闷哼了一声。

    沈酌雅更愧疚了,不仅在心里对那匹逃走的马凌迟一万遍。

    要不是那匹马跑了,她还用得着留在这连累奚烈?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口。追风快速跑进去,待它稳定下来,奚烈和沈酌雅才下马。

    奚烈再也忍不住,伏躺在草堆上喘气。

    沈酌雅还注意到,他的腿上、手臂上都有抓痕,鲜血在玄色衣袍上不是很明显,但是那血腥味已经足够让人骇色。

    沈酌雅觉得她也不能当一个透明人了,于是在自己的布袋里翻出了白布和草药。

    奚烈脸色苍白,“我想喝水。”

    沈酌雅连忙把水壶递到他嘴边,“我帮你包扎。”

    “有劳沈小姐。”

    沈酌雅把止血的草药抹在伤口处,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抓破,所以上药很方便。

    然后再用白布包扎,这些药撒在伤口处疼到要命,奚烈不断出汗,一声也没吭。

    把腿上和手上简单包扎之后,奚烈指了指追风身侧另一个皮袋。

    沈酌雅拿出里面的酒壶和火柴,有点瞠目结舌……他不带水,反而带酒……

    想了想,又觉得合理。热酒驱寒,如果不是想她这样厌酒又不长时间呆在野外的,应该都会带酒。

    沈酌雅又看了看草堆边的木柴,看看手里的火柴,奚烈点了点头。

    沈酌雅立刻就开始生火。

    火色光亮,奚烈松了口气。

    “……沈小姐,麻烦你转一下身。”

    过了一会,奚烈脸色发烫。

    “你怎么了?发烧了吗?”火色映出了奚烈的红脸。

    “不是。”奚烈咬牙切齿,“我要查看我后背的伤。”

    意思就是,我要脱衣服。

    沈酌雅又红了脸。

    “对不起。”

    她连忙转过身子。

    过了一会,听见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沈酌雅的脸就红一分。

    又没镜子,他怎么查看后背的伤?不会只是随便包扎一下吧?

    沈酌雅思维发散,又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唾弃。

    脸红死了。

    过了一会,奚烈才说,“好了。”

    沈酌雅连忙转身,看见他已经穿戴好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

    “你的伤,没事吧?”

    沈酌雅脸色依旧泛红,忍不住问。

    “没事。”

    奚烈想说,这些年征战沙场不知道多少次,早就是千疮百孔了。

    他淡淡一笑。

    沈酌雅摇摇头,看着火光发呆,想起自己还猎了两只兔子。

    对不起,月眉……我欠你的兔子,以后再还。

    沈酌雅默默说道。

    然后沈酌雅就拿出了兔子,准备烤了它。

    “吃点吧,受伤了要保存体力。”

    烤熟之后,沈酌雅手忙脚乱地拿给奚烈吃。

    奚烈靠在草堆边,稳稳地接住。

    然后,还打开了酒壶,沈酌雅目瞪口呆地看他就着烤兔饮了一口。

    “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没事,喝点酒精神精神。”

    沈酌雅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还是说他每次受伤都喝酒?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啊……也就年轻,恣意妄为。

    算了。

    管他作甚。

    喝死他得了。

    沈酌雅转回头,撇了撇嘴。

    本来就不熟。

    奚烈看着她虽然面色不改,但眼神千回百转,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受伤确实不太适合喝酒,他也并非每次受伤后还坚持喝酒,也不是每次都有酒喝。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特别想念美酒的酒香了。

    然后他就没忍住,喝了。

    烤兔烤的不怎么样,焦的焦,半生不熟的半生不熟,奚烈倒是就着美酒吃的津津有味,可怜沈酌雅,没孜然调味也没吃到多少肉。

    因为她都把兔肉主要部分给奚烈了。

    她好心!结果奚烈还喝酒!

    沈酌雅愤愤不平,吃了几口就索然无味。

    现在如果有一碟她最喜欢的青团糍耙……沈酌雅怀念起美食。

    吃饱喝足没多久,沈酌雅靠着火堆昏昏欲睡。

    今天太累了。

    追风也吃了一点烤兔,还有一点杂草,奚烈很宝贝他这一匹马。

    过了一会,昏昏欲睡的沈酌雅被奚烈叫醒。

    “你去里面吧。”

    奚烈脸色恢复了一些,“里面暖和。”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雪,很快,雪就变大了一些。

    沈酌雅早就冷透了,不知不觉,靠的火堆也是越来越近,要不是奚烈叫醒她,沈酌雅毫不怀疑她能睡到火堆里去。

    沈酌雅裹着她的斗篷,睁开了眼。

    “你是伤员,应该保暖,我靠着火呢,一点也不冷。”

    沈酌雅嫌弃脖子凉嗖嗖的,索性解散了头发披下。

    奚烈瞧她手都冻红了,还嘴硬,眼角也勾起了笑。

    “我没那么脆弱。”

    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

    奚烈走到她前头,重新拾起一根木柴丢进火堆里,烈火燃烧啪啪作响。

    “这点冷还好。”

    沈酌雅看见他英俊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问道:“边境是怎么样的?”

    奚烈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还行,冬天的时候比京城冷多了,雪下的大,风更大,常常一晚上就能把人吹成冰块。”

    “那春天呢?夏天呢?”

    奚烈很耐心:“春天,和关内没什么两样,还是很冷。夏天昼夜温度差的很大,塞外的风沙也很大。”

    “哦。”

    沈酌雅往里挪了挪,她是真的觉得冷,既然这么温暖的位置奚烈不要,那她也不跟他客气了。

    没多久,就传来了少女均匀的呼吸。

    奚烈一个人盯着火堆看了一会,垂下眼睛,心思难晦。

    过了一会,他才觉得困倦。望沈酌雅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看见她又裹了裹斗篷。

    第一次见这么怕冷的,奚烈心想。

    奚烈脱下他的大氅,走过去为沈酌雅披上。

    然后回到火堆,又喝了口酒,瞬间感觉回暖了不少。

    他轻轻倚靠在石壁上,抱着膀子阖上眼皮。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沈酌雅昏昏沉沉地醒来,但是洞口外的天仍然是漆黑一片。

    身上好沉。

    沈酌雅才注意到那黑色的大氅严严实实地披在她身上,大氅太大了,险些把她的脸也一并埋了去。

    这是……奚烈的?

    沈酌雅心脏砰砰地跳。

    把大氅重新给奚烈盖上,沈酌雅却听见奚烈的喃喃自语。

    似乎是梦呓。

    “娘……”

    沈酌雅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奚烈又没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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