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仙族的碧元天尊和海族的寒雪元君一同诛灭魔尊帝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五百年间，白驹过隙，四海八荒风云突变。
碧元天尊和寒雪元君在大婚后神秘消失，从此再无踪迹，联姻的破裂，再加上没有了魔族的威胁，仙族和海族之间短暂的结盟已经荡然无存，他们统领着各自座下的人族又恢复了曾经的水火不容。
而那惊心动魄的一战和那场无比盛大的婚礼，也都不过变成了史书上记载的故事，成为仙子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资谈。
于是，九重天上，玉清宫的廊檐下，照例坐着三两个偷懒的小仙娥，讲着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故事——
“听说寒雪元君当年大婚的凤冠上有九十九颗鲛珠，是鲛人首领亲手献上的贺礼，元君戴着那凤冠登上凌霄殿时，当真是与日月同辉。”
“寒雪元君本就是海族的圣女，鲛人送此大礼也不奇怪。”
“咱们碧元天尊也不差呀，当年天尊统领二十万天兵大战魔族，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天君之子配海族圣女，这才是郎才女貌吧。”
“唉！只可惜，二位上神已经消失了五百年，无法让我们一睹仙容。”
“有什么可惜的，我呀，只要能每日看着宇陵上仙便好，你们别忘了，如今统领天兵的可是宇陵上仙！而且他尚未娶妻，也不知这次他平定魔族余孽归来，天君会不会给他议亲？”
“谁有这个荣幸可以嫁给宇陵上仙呢！哎，你们说，要是我在这次仙试中脱颖而出，宇陵上仙会不会注意到我？”
“哈哈哈哈，别做白日梦了，咱们还是好好准备仙试吧，别像那个老仙子似的，考了三次还是没通过，那才叫丢人呢。”
幻笙正躺在玉清宫荷塘的宽大荷叶里，此时正值午后，微风习习，荷叶挤挤挨挨，既可做床，又可做伞，四周湖水荡漾，最是午休的好去处。幻笙一边吃着莲子，一边听她们扯闲话，几乎困得昏昏欲睡，冷不防听到她们提起自己，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
她拍了拍手，将剩余的莲子随手扔进水里，从荷叶上轻盈地飞起身来，笑眯眯地落在了那几个小仙娥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一脸呆滞的模样，指了指自己道：“你们说的老仙子，是我吗？”
许是被吓了一跳，几个人半天才回过神来，嘟囔着瞪了她一眼后纷纷起身飞走，幻笙插着腰，追着她们的背影喊：“喂，别走啊，来继续跟我说说，到底是不是我？”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幻笙斜睨着眼睛回头看去，荷塘边站着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不过人族十岁女童一般的身形，长相娇俏可人，正笑得前仰后合。
幻笙瞪着她：“小荷花，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人家说你是老仙子，你还追着人家问，哈哈哈，笑死我了！”
幻笙无所谓地怂了怂肩：“不过是些刚飞升不久的小仙娥，我对她们而言，可不就是老仙子吗？倒是要治一治她们这背后嚼人舌根的臭毛病！”
“是是是，知道你已经五百岁了，已经快老掉牙了！对了，”粉衣仙子顿了顿，飞身来到幻笙的面前，正了正神色，“以后别再喊我小荷花了，我已正式拜在扶游仙君座下，封号碧水仙子。”
这小荷花养在玉清宫已有百年，早早便有了灵识，幻笙平日里最爱与她说笑玩闹，如今她修成化形，又有了封号，幻笙真心为她高兴，于是施施然行了一礼：“恭喜恭喜，见过碧水小仙子。”
碧水回了一礼：“好说好说，五百岁的幻笙老仙子。”
幻笙笑着去拍打她，心里却止不住酸酸涩涩地失落。
碧水的师尊扶游仙君是自己的师弟，两百年前二人还一同参加了仙试，如今扶游也已可以开门授徒，点化众仙了，只有她——参加了三次仙试依然没有通过——不怪那些小仙娥敢对她无理，一个五百岁还没有位列仙班的老仙子，只空有一个玉清宫大师姐的名号，在整个九重天上，当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九重天每隔一百年便会举办一次仙试，由重云天尊主考，通过的小仙便可位列仙君，才有资格去点化有机缘的生灵成仙。从两百岁开始，幻笙每年都会参加仙试，可每次都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失败。
第一次，最后关头未能使出法术走出镜像，失败。
第二次，捕获的灵兽自己逃跑了，失败。
第三次，未能躲避开天雷，失败。
尽管她再三解释——法术忽然不知道为何被封印，仙试完就恢复了；灵兽是自己逃出了捕兽网，虽然网都没有破；那天雷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只追着她劈……
但重云天尊只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告诉她失败就是失败了，仙试一向公平，从无例外。
按理说，仙试失败的小仙，一般会被派去人族做地仙或山神，守卫一方水土，可只有幻笙依然留在九重天上，没人赶她走，没人管着她，也没人在乎她。
她问师尊，为什么？
北斗天尊只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再考一次便是。”
自幻笙有记忆起，她便住在北斗天尊的玉清宫里，师尊告诉她，她的真身是自己下凡时随手捡的一条小水蛇，见她有几分灵气，便带回天宫养着，化形后开始跟着师尊修仙，慢慢从小师妹熬成了老师姐。
人人都说她幸运，得以拜天尊为师，要知道，除了那几位早已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古神仙，如今九重天上位列天尊的也不过只有三位而已，分别是天君的三个儿子：北斗天尊，重云天尊，和已经消失了五百年的碧元天尊。
人人也都笑她废柴，跟着北斗天尊修行了五百年，却连仙试都无法通过，只不过因为是天尊座下，所以才得以一直留在九重天。
可是，幻笙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废柴，她弯下腰，看着荷塘碧波荡漾的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一袭淡绿的青衫身长玉立，黑发如墨似绸缎般轻盈顺滑，鹅蛋般的脸颊精美剔透，一双黑眸顾盼流转，空灵动人，只随手摆一摆衣袖，便周身仙气飘飘如同幻景——没有强大的灵力修为，是绝对修不出这般美好的化形的。
碧水指着她笑：“别自恋了，你呀，也就是生来一副好皮囊，待我修行几百年，准能超过你。”
幻笙直起身，翻了一个白眼：“哦。”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听师尊说，宇陵上仙受伤了，刚刚回到了九重天。”
“什么？”幻笙心头一惊，连忙抓住碧水的胳膊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他伤在哪里？重不重？”
碧水被她摇的头晕，哎呀一声挣脱开来道：“你别着急嘛，听师尊的语气，似乎伤得不重，只是折损了一些修为，需要静养一阵子。你也知道，我师尊擅长炼药，他正在为宇陵上仙炼制固本培元的丹药，所以我才这么清闲，可以溜出来找你。”
幻笙紧簇着眉头，自从五百年前魔尊帝江被诛灭后，魔族大军溃败，还留在漠北之地的魔族已不成气候，不少魔族人为了生存甚至沦为了人族的奴隶，早已不复当年的张狂。然而前些日子，仙界感应到漠北有异常的魔气激荡，于是天君派了宇陵上仙前去查看究竟。幻笙心下疑惑，这普天之下还有怎样的魔气是能够伤到宇陵君的呢？她越想越是忧虑，急冲冲地说：“折损了修为，还叫伤得不重？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说罢，她也顾不上听碧水还要跟她说什么，转身便向宇陵上仙的净居宫飞去，只剩碧水在身后跺着脚喊：“你别去！师尊说宇陵上仙回来后是天君一直在陪着照看，你此时去小心冲撞了天君……哎呀，你怎么……跑得……这么快……”碧水的声音逐渐小去，满脸写着无奈。
净居宫与玉清宫相隔并不远，只飞了片刻便到，还未待落地，幻笙一眼就瞧见了正站在院落之中的宇陵上仙，这位统领二十万天兵天将的仙族第一美男子，此时穿着的不过是寻常仙服，他神色淡然，却显得愈发眉目如星，温润如玉，神朗气清，仙气天成。
宇陵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子，面色略有一丝尴尬，还没等她开口，便后退了一步率先拱手道：“不知仙子何事到访？”
幻笙紧张地盯着他，未曾注意他眼神和话语中的古怪，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听闻你受伤了？我很是担心，你伤得可重？怎么不卧床调养，却在院中站着？”
宇陵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缓缓道：“多谢仙子关心，我并无大碍，方才正与天君说起，天君放心不下，是以我正要在院中操练……好让天君安心。”
说罢，宇陵向幻笙身后看去。
幻笙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她干笑了一下，大概……就像是被不周山冰冷猛烈的飓风狠狠吹着一般凌乱，在听见“天君”两个字后，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她僵硬地转过身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廊檐下正乌泱泱站了一堆人，为首的那个便是仙族的最高统领——昭文天君，她只在几次仙族大典中远远的见过。
幻笙呆站了半晌，回过神来，强自安抚自己要镇定，五百岁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她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拜见天俊……君。”
紧张得有点走音，没事，小场面。
四周俱是一片安静，天君没有说话，谁都不敢开口。大概等了有五百年那么久，天君才说道：“抬起头来。”他声音低沉，光听着便有重重的压迫之感，幻笙心里七上八下，胆颤心惊地将头抬起，仍不敢与他对视，只敢偷偷用余光打量。
天君是上古之神，不同于其他早已逍遥八方的上古老神仙们的闲散做派，他一直将自己的身形维持得像一个中年人族男子那般，眼神平静如湖水，看不出一丝涟漪，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畏惧。
天君打量了她许久，沉声道：“平日里都跟着师尊学些什么？”
幻笙琢磨着天君的意思，拿不准这是质问还是单纯的疑问，但想来天君也不会无聊到来查问她的学业，便俯下身老老实实认错：“是弟子的错，冲撞了天君，还请天君责罚弟子，切莫怪罪师尊。”
天君没有说话，幻笙俯在地上不敢抬头，心下不停嘀咕：“这是在琢磨怎么罚我么？冲撞尊上是个什么罪来着……”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站在天君身后一位年长的仙侍替她解了围：“这位仙子，天君问什么，你如实答便是。”
幻笙一脸莫名，难道真的是考学业？却也无法细想，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回天君，师尊教了《三诀》、《九经》、《心法》、《术》、《相》、《卜》，《阵》、《礼》等，对弟子管教甚严，弟子每日用心修行，不敢懈怠。”
天君抬了抬手，声音平静得难辨喜恶：“看得出北斗确是用心教了你，起来吧，宇陵还需静养，不得过多叨扰，回玉清宫去吧。“
幻笙呆住，方才她和宇陵都并未提到自己和师尊的名号，天君是怎么知道她是玉清宫人的？难道说自己三次仙试没通过的事已经出名到如此地步，连天君都知道了？幻笙恍然大悟，难怪张口就问学业！
算了，五百岁了，还怕丢这点老脸？
幻笙再拜了下去，破罐破摔般地字正腔圆：“谢天君！”接着起身一步步倒退着离开。
自仙族的碧元天尊和海族的寒雪元君一同诛灭魔尊帝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五百年间，白驹过隙，四海八荒风云突变。
碧元天尊和寒雪元君在大婚后神秘消失，从此再无踪迹，联姻的破裂，再加上没有了魔族的威胁，仙族和海族之间短暂的结盟已经荡然无存，他们统领着各自座下的人族又恢复了曾经的水火不容。
而那惊心动魄的一战和那场无比盛大的婚礼，也都不过变成了史书上记载的故事，成为仙子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资谈。
于是，九重天上，玉清宫的廊檐下，照例坐着三两个偷懒的小仙娥，讲着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故事——
“听说寒雪元君当年大婚的凤冠上有九十九颗鲛珠，是鲛人首领亲手献上的贺礼，元君戴着那凤冠登上凌霄殿时，当真是与日月同辉。”
“寒雪元君本就是海族的圣女，鲛人送此大礼也不奇怪。”
“咱们碧元天尊也不差呀，当年天尊统领二十万天兵大战魔族，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天君之子配海族圣女，这才是郎才女貌吧。”
“唉！只可惜，二位上神已经消失了五百年，无法让我们一睹仙容。”
“有什么可惜的，我呀，只要能每日看着宇陵上仙便好，你们别忘了，如今统领天兵的可是宇陵上仙！而且他尚未娶妻，也不知这次他平定魔族余孽归来，天君会不会给他议亲？”
“谁有这个荣幸可以嫁给宇陵上仙呢！哎，你们说，要是我在这次仙试中脱颖而出，宇陵上仙会不会注意到我？”
“哈哈哈哈，别做白日梦了，咱们还是好好准备仙试吧，别像那个老仙子似的，考了三次还是没通过，那才叫丢人呢。”
幻笙正躺在玉清宫荷塘的宽大荷叶里，此时正值午后，微风习习，荷叶挤挤挨挨，既可做床，又可做伞，四周湖水荡漾，最是午休的好去处。幻笙一边吃着莲子，一边听她们扯闲话，几乎困得昏昏欲睡，冷不防听到她们提起自己，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
她拍了拍手，将剩余的莲子随手扔进水里，从荷叶上轻盈地飞起身来，笑眯眯地落在了那几个小仙娥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一脸呆滞的模样，指了指自己道：“你们说的老仙子，是我吗？”
许是被吓了一跳，几个人半天才回过神来，嘟囔着瞪了她一眼后纷纷起身飞走，幻笙插着腰，追着她们的背影喊：“喂，别走啊，来继续跟我说说，到底是不是我？”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幻笙斜睨着眼睛回头看去，荷塘边站着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不过人族十岁女童一般的身形，长相娇俏可人，正笑得前仰后合。
幻笙瞪着她：“小荷花，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人家说你是老仙子，你还追着人家问，哈哈哈，笑死我了！”
幻笙无所谓地怂了怂肩：“不过是些刚飞升不久的小仙娥，我对她们而言，可不就是老仙子吗？倒是要治一治她们这背后嚼人舌根的臭毛病！”
“是是是，知道你已经五百岁了，已经快老掉牙了！对了，”粉衣仙子顿了顿，飞身来到幻笙的面前，正了正神色，“以后别再喊我小荷花了，我已正式拜在扶游仙君座下，封号碧水仙子。”
这小荷花养在玉清宫已有百年，早早便有了灵识，幻笙平日里最爱与她说笑玩闹，如今她修成化形，又有了封号，幻笙真心为她高兴，于是施施然行了一礼：“恭喜恭喜，见过碧水小仙子。”
碧水回了一礼：“好说好说，五百岁的幻笙老仙子。”
幻笙笑着去拍打她，心里却止不住酸酸涩涩地失落。
碧水的师尊扶游仙君是自己的师弟，两百年前二人还一同参加了仙试，如今扶游也已可以开门授徒，点化众仙了，只有她——参加了三次仙试依然没有通过——不怪那些小仙娥敢对她无理，一个五百岁还没有位列仙班的老仙子，只空有一个玉清宫大师姐的名号，在整个九重天上，当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九重天每隔一百年便会举办一次仙试，由重云天尊主考，通过的小仙便可位列仙君，才有资格去点化有机缘的生灵成仙。从两百岁开始，幻笙每年都会参加仙试，可每次都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失败。
第一次，最后关头未能使出法术走出镜像，失败。
第二次，捕获的灵兽自己逃跑了，失败。
第三次，未能躲避开天雷，失败。
尽管她再三解释——法术忽然不知道为何被封印，仙试完就恢复了；灵兽是自己逃出了捕兽网，虽然网都没有破；那天雷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只追着她劈……
但重云天尊只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告诉她失败就是失败了，仙试一向公平，从无例外。
按理说，仙试失败的小仙，一般会被派去人族做地仙或山神，守卫一方水土，可只有幻笙依然留在九重天上，没人赶她走，没人管着她，也没人在乎她。
她问师尊，为什么？
北斗天尊只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再考一次便是。”
自幻笙有记忆起，她便住在北斗天尊的玉清宫里，师尊告诉她，她的真身是自己下凡时随手捡的一条小水蛇，见她有几分灵气，便带回天宫养着，化形后开始跟着师尊修仙，慢慢从小师妹熬成了老师姐。
人人都说她幸运，得以拜天尊为师，要知道，除了那几位早已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古神仙，如今九重天上位列天尊的也不过只有三位而已，分别是天君的三个儿子：北斗天尊，重云天尊，和已经消失了五百年的碧元天尊。
人人也都笑她废柴，跟着北斗天尊修行了五百年，却连仙试都无法通过，只不过因为是天尊座下，所以才得以一直留在九重天。
可是，幻笙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废柴，她弯下腰，看着荷塘碧波荡漾的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一袭淡绿的青衫身长玉立，黑发如墨似绸缎般轻盈顺滑，鹅蛋般的脸颊精美剔透，一双黑眸顾盼流转，空灵动人，只随手摆一摆衣袖，便周身仙气飘飘如同幻景——没有强大的灵力修为，是绝对修不出这般美好的化形的。
碧水指着她笑：“别自恋了，你呀，也就是生来一副好皮囊，待我修行几百年，准能超过你。”
幻笙直起身，翻了一个白眼：“哦。”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听师尊说，宇陵上仙受伤了，刚刚回到了九重天。”
“什么？”幻笙心头一惊，连忙抓住碧水的胳膊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他伤在哪里？重不重？”
碧水被她摇的头晕，哎呀一声挣脱开来道：“你别着急嘛，听师尊的语气，似乎伤得不重，只是折损了一些修为，需要静养一阵子。你也知道，我师尊擅长炼药，他正在为宇陵上仙炼制固本培元的丹药，所以我才这么清闲，可以溜出来找你。”
幻笙紧簇着眉头，自从五百年前魔尊帝江被诛灭后，魔族大军溃败，还留在漠北之地的魔族已不成气候，不少魔族人为了生存甚至沦为了人族的奴隶，早已不复当年的张狂。然而前些日子，仙界感应到漠北有异常的魔气激荡，于是天君派了宇陵上仙前去查看究竟。幻笙心下疑惑，这普天之下还有怎样的魔气是能够伤到宇陵君的呢？她越想越是忧虑，急冲冲地说：“折损了修为，还叫伤得不重？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说罢，她也顾不上听碧水还要跟她说什么，转身便向宇陵上仙的净居宫飞去，只剩碧水在身后跺着脚喊：“你别去！师尊说宇陵上仙回来后是天君一直在陪着照看，你此时去小心冲撞了天君……哎呀，你怎么……跑得……这么快……”碧水的声音逐渐小去，满脸写着无奈。
净居宫与玉清宫相隔并不远，只飞了片刻便到，还未待落地，幻笙一眼就瞧见了正站在院落之中的宇陵上仙，这位统领二十万天兵天将的仙族第一美男子，此时穿着的不过是寻常仙服，他神色淡然，却显得愈发眉目如星，温润如玉，神朗气清，仙气天成。
宇陵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子，面色略有一丝尴尬，还没等她开口，便后退了一步率先拱手道：“不知仙子何事到访？”
幻笙紧张地盯着他，未曾注意他眼神和话语中的古怪，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听闻你受伤了？我很是担心，你伤得可重？怎么不卧床调养，却在院中站着？”
宇陵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缓缓道：“多谢仙子关心，我并无大碍，方才正与天君说起，天君放心不下，是以我正要在院中操练……好让天君安心。”
说罢，宇陵向幻笙身后看去。
幻笙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她干笑了一下，大概……就像是被不周山冰冷猛烈的飓风狠狠吹着一般凌乱，在听见“天君”两个字后，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她僵硬地转过身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廊檐下正乌泱泱站了一堆人，为首的那个便是仙族的最高统领——昭文天君，她只在几次仙族大典中远远的见过。
幻笙呆站了半晌，回过神来，强自安抚自己要镇定，五百岁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她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拜见天俊……君。”
紧张得有点走音，没事，小场面。
四周俱是一片安静，天君没有说话，谁都不敢开口。大概等了有五百年那么久，天君才说道：“抬起头来。”他声音低沉，光听着便有重重的压迫之感，幻笙心里七上八下，胆颤心惊地将头抬起，仍不敢与他对视，只敢偷偷用余光打量。
天君是上古之神，不同于其他早已逍遥八方的上古老神仙们的闲散做派，他一直将自己的身形维持得像一个中年人族男子那般，眼神平静如湖水，看不出一丝涟漪，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畏惧。
天君打量了她许久，沉声道：“平日里都跟着师尊学些什么？”
幻笙琢磨着天君的意思，拿不准这是质问还是单纯的疑问，但想来天君也不会无聊到来查问她的学业，便俯下身老老实实认错：“是弟子的错，冲撞了天君，还请天君责罚弟子，切莫怪罪师尊。”
天君没有说话，幻笙俯在地上不敢抬头，心下不停嘀咕：“这是在琢磨怎么罚我么？冲撞尊上是个什么罪来着……”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站在天君身后一位年长的仙侍替她解了围：“这位仙子，天君问什么，你如实答便是。”
幻笙一脸莫名，难道真的是考学业？却也无法细想，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回天君，师尊教了《三诀》、《九经》、《心法》、《术》、《相》、《卜》，《阵》、《礼》等，对弟子管教甚严，弟子每日用心修行，不敢懈怠。”
天君抬了抬手，声音平静得难辨喜恶：“看得出北斗确是用心教了你，起来吧，宇陵还需静养，不得过多叨扰，回玉清宫去吧。“
幻笙呆住，方才她和宇陵都并未提到自己和师尊的名号，天君是怎么知道她是玉清宫人的？难道说自己三次仙试没通过的事已经出名到如此地步，连天君都知道了？幻笙恍然大悟，难怪张口就问学业！
算了，五百岁了，还怕丢这点老脸？
幻笙再拜了下去，破罐破摔般地字正腔圆：“谢天君！”接着起身一步步倒退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