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从看着她,眼中的怪异几乎要溢了出来。试想,今天是五方镇名声远扬的赶集日,不少外地的摊贩带着商货集聚而来,届时定将是一派盛大的景象。肖从今早刚出门准备吃点饭,先逛悠逛悠。

    他刚走到巷子,就看见有位衣衫染血,看上去灰溜溜的人斜躺在地砖上。路过的行人都匆匆瞥了几眼,也不敢上前查看,就提速离开。

    最近镇上有几个人突然暴毙,死相颇为惨烈。他前些日子被师傅赶下山历练,刚落脚此处,就察觉到一股妖气,便待在了这准备除妖。看着前面的人,肖从心中一沉,提步跑到那人身旁。

    肖从蹲下身,探了探少女的鼻息,感觉到平缓的呼吸,他便撤开了手。

    少女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应该并无大碍。肖从松了口气,就开始了他的叫醒服务。

    思绪回笼,面前娇嫩的少女睁着潋滟的桃花眼巴巴地看向他。

    “我一醒来就看到你了,但是我只知道我叫左沂,别的都不清楚了。”左沂有些委屈道。

    肖从吸了口气,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

    左沂小鸡如啄米般点着头,对面的少年却愁云满面。“那你该如何回家呢?你一个姑娘家,现在妖物横行,一人在外也很不安全。”肖从自言自语似的发问。左沂眸光闪了闪。

    “我以后跟着你不可以吗?”左沂问道。

    肖从被她这样直白的问题惊的得差点从椅子上摔落。他抚头无奈道:“左姑娘,实不相瞒,肖某就是个四处游荡的闲人,如今只是暂时在五方镇停留,或许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跟着我这一路上必然少不了风餐露宿,甚至免不了受伤。姑娘家娇贵,怕是受不了。”

    肖从试图用路上的妖魔鬼怪来劝退左沂,却没料到左沂从虚空中掏出一把剑来。

    那剑身通直雪白、剑刃锋利,虽然看起来粗长但在少女手中似乎异常轻灵。左沂手心握住剑柄,白皙的指节、泛红的指尖与那把剑倒显露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我是个剑修。”

    “我能自保的,不会拖你后腿,等我恢复了记忆,自不会纠缠肖公子。”左沂收了剑,眼角低垂着,看起来被人丢弃的小动物一般。

    肖从有些慌张,怕少女哭了出来,他想左沂现在就相当于无家可归的孤女,对往事还一概不清。

    对于一个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不足月余,只跟自己师傅一个臭老头子生活,也没接触过娇滴滴的女孩子,他也不会安慰。只干巴巴地道:“左姑娘,我不是、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就是、呃,就是……”

    左沂不说话了,埋头静静地吃面,只给肖从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如墨的发丝柔软而细碎。

    她心中盘算着,如今自己没了记忆,脑袋空空,袋里的钱财、防身的佩剑,体内充盈的内力,自己看上去并非是普通人,但却伤痕累累地在一个小巷子里醒来。她不能放任自己不管,她得知道原因。

    这肖从看起来憨憨的,还很善谈,主要是腰间的竹节佩让她十分熟悉。她的世界已经茫然无光,没有方向,只能靠那竹节佩的主人了,或许能找到点什么。她必须跟着他。

    然而少女的这幅模样在肖从看来,就是被他说的话给伤到了。肖从觉得自己头有点大,就算他少年恣意,有侠士梦,这不代表他不清楚带着一个人还是个姑娘所要担负的责任。

    “肖公子,你独身一人,如今我与你也无所不同。况且,我也不是手无寸铁之人。若一同前行,也未免不能帮到公子。”

    左沂吃饱了,看着肖从事不藏在心里,直接放在脸上,被她说的动摇,她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波动。

    肖从垂眸看着白陶碗中的剩面和端坐着的左沂。不多时,他掏出几个铜板放在开裂的桌上。

    他朝里喊了一声:“小二,结账了!”提着衣服便转身向外走。

    肖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几步,没听见后面人跟上的声音。他转头,扬起眉:“走啊,还不跟上。”

    少年挺拔的身影逆在光中,面庞被阴影笼罩。但传来的声音如同打破了虚妄般在左沂脑海中回响,她怔了怔。

    “来了。”左沂回神,抬步追了上去。

    此时,太阳已经爬到了斜空中,光亮照在大地上每个角落,好似能驱散暗处的秘密。

    街道上更加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耳边传来的都是一阵阵的叫卖声,还有好些人在路中央表演如吞火,碎大石,引来捧场欢呼的喝彩声。左沂看到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终究是少年们,两人像雀跃的鸟儿一样,轻快地向前走着。

    “别追我了!”“我是妖怪了,我要把你们都抓住!”“哈哈哈哈哈哈追不到追不到!”约摸五六个孩提在人群中肆意撒欢地奔跑。

    左沂感受到了来自腿部的冲力,她一低头。一个到她大腿处,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里还拿着根树枝挥舞着的小男孩猛撞到了她。

    肖从一下把左沂揪到了自己身后,“哪来的小鬼不看路?”他弯下身,摘下了那小孩的面具,举下空中比划了两下。

    小男孩看着被拿走的面具,那对他来说可是实力的象征。他想要夺来,又够不到,一下子就掉了好几颗金豆子。

    肖从看他颇有点恶人先告状的味道,“喂喂,小鬼,是你先撞到这位姐姐的啊,你可不兴哭。”那小孩听了不停反增,呜咽抽泣声止不住了。

    肖从目瞪口呆 ,赶忙把面具还了回去,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糖块递给他。“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从小养成!跟姐姐说声对不起,就放你走了。”

    那小孩拿回了面具还得了糖也没卖乖,咧开嘴角朝左沂喊了声:“漂亮姐姐,对不起!”便转身继续去追他的小伙伴们了。

    左沂听到肖从跟小孩讲道理,居然毫无违和感。她嘴角弯了弯,笑出声来。

    肖从自然听到了,转头看向她,却见少女不复之前的平静,面上都带着笑意,跟喧闹的大街格外融合。肖从耳尖红了红嘟囔着:“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好惹。”

    左沂装没听见,问他:“肖公子,我们要去哪儿呢?”

    肖从扬了扬下巴,左沂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远处有家客栈,拔地而起,外面的檐角上都系了许多红飘带,十分应景,看上去奢侈无度。不少人进进出出,跟周围矮小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

    肖从之前是自己一个人,休息时随便找个地方一靠一躺就是第二天。可带了个姑娘就不能如此了。那客栈里的妖气比其他地方都要浓厚,他前些天在外面观察没什么收获,决定直接深入虎穴。

    等二人到了客栈门口,左沂发现这地方周边种柳栽榆的。虽然树木不大,但数量还不少。

    “这掌柜的是真不怕招阴。”肖从轻声道。

    这客栈也是五方镇十分有名的地标。除了有名的赶集日,路经这里的人都是要来这客栈住上一住的。

    “这地方鱼龙混杂的,你跟紧着我。”肖从领着左沂便进去了。

    比外面的装饰更加华丽逼人,这客栈里感觉处处都用了些金光闪闪的东西。肖从甚至觉得连那桌子椅子都给撒上了金粉。

    客栈一楼的空间很是宽敞,最前方有个台子,一个带着顶圆帽的说书人坐在上面。一会摇着手中的扇子,一会捋捋自己泛白的长胡须,钓着底下人的胃口。还有些舞女在下面弹奏着音乐,颇有缠绵悱恻之感。

    “小二,住店!”肖从喊了声,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看向那一男一女外貌出众的年轻人。那少年是肩宽体阔,英气勃发。那少女是明眉善眸,仿佛远山青黛,即使脸上有伤痕也并不影响。

    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黏腻视线,左沂动了动脖子,没什么表情。却见肖从向前走了一步,挡住身后的少女。

    “来了,客官!”只见一个小厮眯着眼笑意满满地跑了过来。

    “客官,本店一共三层,这一层都是些客人玩乐聊天的地方,在房间里也比较吵闹,二层次之,三层更是上好的客房干净明亮。不知公子姑娘想住哪啊?”

    肖从转头看了看左沂,“来两个三层的邻着的房间。”

    “好嘞!二位且跟我来。”小二弓着身子带两人去房间,肖从跟在了左沂的身后上了楼梯。

    声音不大不小的谈话也落在了众人的耳朵里,他们看着两人上楼的身影,神态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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