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和程烈星一头雾水地望着周纤离。
周纤离问：“两周前，你是不是因为吃菌子中毒在卫生院输液？”
“你怎么知道？”二人异口同声道。
周纤离没好气地觑了程烈星一眼：“那天你非说我中毒了，拉着我在卫生院挨了一针，还记得吗？”
“噢——”程烈星拖长了尾音道，“是你自己先骗我的！”
周纤离没功夫跟他辩论，继续对苏湛道：“那天我在卫生院的小花园里看见你了。”
苏湛面色一惊，拢紧胳膊，犹疑道：“我……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周纤离一怔，笑出了声，说：“倒是没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在八角亭里上演了一出山神女儿与悲惨寡妇的音乐剧。”
“音乐剧？”程烈星先一步发出了疑问。
“应该是你们本地的……戏曲？歌谣？”周纤离挥挥手，说，“总之你演的山神女儿太出彩了，你唱得太好了。”
“呼——”苏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只是唱了几句。”又挤出笑解释道，“那是我们本地一出戏，人人都会唱的，让你见笑了。”
周纤离看着眼前这个瑟缩着肩膀、像山林中受惊的小鹿似的女孩，与那个八角亭中活泼机智的山神女儿全然不是一回事，愈发觉得她的表演与唱功都太好了，目光情不自禁地在她脸上盘旋起来。
程烈星不知道周纤离这会儿起了“摇人”的心思，大喇喇地与苏湛聊起那天周纤离假装中毒的情形，又说到告山神，不知怎么又回到了眼下换青鸟的事。
周纤离灵光一闪，问道：“青鸟顺着醒春河而下，应该会路过隔壁村吧？”
两人停下说笑，面面相觑，接着，程烈星回答道：“会路过东村，但东村只有一条分流，青鸟不一定会游进村里。”
周纤离思考了几秒，决定赌一把。
她对苏湛道：“我给你去东村现捉一条青鸟，你拿什么换？”
苏湛一脸震惊地看着周纤离，又缓缓地转头望向程烈星。
程烈星以同样惊愕的声音答道：“我的房间免费给你住……”
周纤离：“？？？”
“不是，”程烈星回过神来，正色道，“你可能不知道，捉青鸟这个习俗之所以只在曼蕉盛行，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主要是地利。”
周纤离没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程烈星继续道：“上游的西村虽支流多，但大多地势落差大，进而水势急，根本没法捉青鸟；下游的东村水势倒是缓和很多，但那儿没什么支流和分流，青鸟基本只留在醒春河里，压根没合适的水域捉。”
“怪不得隔壁村也要来曼蕉讨青鸟呢。”周纤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其实也是被家里说得烦了，过来看看，没有就算了。”苏湛用恳切的声音道，“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不行，”周纤离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肃声道，“你知道你吃菌子中毒后为什么会‘变身’山神女儿吗？”
“为什么？”两道清澈的嗓音又不约而同地响起。
“因为山神救了你。”周纤离信誓旦旦地道，“你中毒后意识混乱的那段时间里，山神让你成为了它的女儿，稳住了你的识海，让你的灵魂不至于飘散。所以，你一定要捉到一条青鸟，不是为了给自己祈求平安健康，而是要青鸟带话给山神，感谢它救你一命。”
苏湛：“？？？”
程烈星：“？？？”
两人目瞪口呆地对视了好一阵后，程烈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摸了摸周纤离的额头：“不是昨天在河里冻坏了吧？”
周纤离拍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埋头思考着什么的苏湛忽然开腔道：“我觉得你说得可能有点道理。”她咬着指甲，抬起头，“我在卫生院病愈出院后，总是梦见自己一个人在山里走，怎么都走不出去。”
“应该就是没感谢山神，它点我呢！”
苏湛最后一锤定音道。
程烈星：“？？？”
说好的我们年轻人不信那一套的呢？
“就这么说定了！”周纤离伸出手，与苏湛一击掌，欢快地道，“我给你捉青鸟，你参加我的音乐剧团。”
苏湛：“什么音乐剧团？”
周纤离快速地给两人介绍了自己组建乡村音乐剧团的想法，以及后续参赛的计划。
两人听完后，脸色晦暗不明。
苏湛支支吾吾道：“纤离姐，你的这个音乐剧团我参加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来，我只有暑假在家，二来……”她顿了顿，“听起来，现在剧团只有我们两人，年底参赛……能行吗？”
周纤离胸膛一挺，声音不由得也抬高了几分：“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伸出三根手指，想了想，又变成四根，“你确定参加的话，就有四个人了！”
“还有两个是谁啊？”程烈星好奇地问道。
“那个……”不知怎的，被程烈星一问，周纤离的气势像被针戳了一下的气球，立刻瘪了下来，她躲开两人的目光，佯装随意道，“拾月婶和姜阿婆。”
“啊？！”程烈星轻拍了一下苏湛，说，“这山神你是非感谢不可吗？”
苏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周纤离抢白了他一句：“道具组也是剧团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好不好？！”
“那你还需不需要运营宣传组？”程烈星举起一只手，笑嘻嘻地反问。
周纤离一把将他的手拍倒，对苏湛道：“今天上午面试我已经有了几个备选，但将大家集合在同一时间排练似乎不大可能实现。我在想，也许可以上门一对一教学，每周再抽出一天时间集中排练，这样也不会太耽误村民干农活。”
苏湛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是想加急训练好我，然后我们两人分头上门去教学，这样减低村民加入的门槛和提高效率？”
周纤离欣然一笑，对苏湛的理解之迅速表示很满意，她扬扬眉，道：“不管你最后加不加入，反正青鸟我先帮你捉了！”
话音方落，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中饭好了，这两位……小朋友要留下吃饭吗？”
周纤离循着声音抬头望去，阳光正盛，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只模糊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内走出来，沿着门口的石阶缓缓踱下，当他也走到日光下时，周纤离才看清楚——
俞樾一边摘下围裙，一边又问了一遍：“我们要邀请你的两位朋友留下一起吃饭吗？”
周纤离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他从哪儿翻出的围裙？
明明她之前进厨房他还不是这个造型的！
程烈星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俞樾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戏谑道：“哥，护林员不做了，改做烧饭……阿哥了？”
俞樾淡然一笑，搂住周纤离的肩膀，平静地答道：“你不在的这几天里，她不仅成了曼蕉冉冉升起的新星，还跟我成了‘一家人’呢。”
俞樾将“一家人”三个字说得格外重，周纤离听了心里直打鼓。她斜睨了俞樾一眼，只见他面上丝毫看不出除了礼貌以外的任何情绪。
她干笑了两声，道：“留下吃饭吧——”
“那当然！”
程烈星打断她，旋即大摇大摆地朝屋内走去。
餐桌上，村民们用来交换青鸟的各种东西堆得层层叠叠，周纤离有些尴尬地慌忙伸手整理，却被俞樾一把按住，他用下巴指指已经腾空的半边餐桌，说：“你们坐在那边慢慢吃，这边我来。”
周纤离疑惑道：“你不吃吗？”
俞樾扬唇一笑：“你没听说过吗？做饭的人一般都没胃口。”
周纤离莫名觉得他笑得古怪，但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乖乖坐下。
程烈星主动去厨房端来了牛肉煲和四副碗筷，在听闻俞樾不跟他们一块儿吃时，他撇撇嘴，道：“不会是你自知做得难吃，所以不吃吧？”
俞樾闻言，一言不发地缓缓朝他靠近。
程烈星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就在他感到那股寒气要将他一劈为二时，忽然，身侧一股暖洋洋的热气升腾起来，只见俞樾举着刚揭开的砂锅盖，睨着眼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屋内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景象——
周纤离、苏湛与程烈星三人挤在餐桌一侧默默地吃饭，俞樾在餐桌与厨房或是凉台之间无声地来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纤离总觉得俞樾每来回一趟，桌上的东西虽说会减少一点，但某种无形的压力却会瞬间填上那个空位，令人依旧只能蜷缩在餐桌的这一侧，丝毫不敢挪动半点。
周纤离偷瞄了一下“吃饭三人组”的另外二人，只见他俩埋着头，吃得格外认真。尤其是程烈星，筷子扒得快极了。
又没人跟他抢，吃得那么快干嘛？
周纤离收回目光，中途却碰上俞樾的视线，他正牢牢地盯着自己，半晌，他忽然开腔道：“不好吃吗？半天不动筷子。”
“好吃好吃！”
周纤离还没来得及回应，程烈星先答了出来。
紧接着，只见他迅速地从砂锅里搛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脸上浮出一抹笑：“好吃。”
周纤离嫌烫，方才一直在干嚼米饭，这会儿见程烈星如此夸赞，也顾不上烫了，伸出筷子夹了一片。她吹了吹，刚送进嘴里，就立马吐了出来：“怎么这么酸呀？！”
话刚落音，两记眼刀同时飞了过来——
俞樾：“是吗？！”
程烈星：“哪有？！”
这俩人什么时候站同一战线了？
周纤离心下疑惑，此时却没功夫深究，她倾身察看了一下牛肉煲，发出了合理的质疑：“你不会是把陈醋错当酱油放了吧？”
“怎么可能？”程烈星又搛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他鼓着腮帮子朝她挤眼道，“哥怎么会分不清这两个东西？我看是你太挑嘴了！”
周纤离看看他，又转头看看俞樾。
两人神色都讳莫如深的，她只好转而对苏湛道：“你也不觉得酸吗？”
“我吃好了！”苏湛瞬间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擦嘴，对俞樾和周纤离道，“谢谢款待！”
周纤离目瞪口呆地望着三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不出答案，同时也没了胃口。于是，她放下筷子，对苏湛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东村吧。”
程烈星得救似地放下碗筷，擦干净嘴，朝两人点点头：“行。”
“等等，”身后忽然响起俞樾冷峻的声音，周纤离回头，只见他抓起窝在墙角的那只大背包，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跟你一起去。”
周纤离问：“两周前，你是不是因为吃菌子中毒在卫生院输液？”
“你怎么知道？”二人异口同声道。
周纤离没好气地觑了程烈星一眼：“那天你非说我中毒了，拉着我在卫生院挨了一针，还记得吗？”
“噢——”程烈星拖长了尾音道，“是你自己先骗我的！”
周纤离没功夫跟他辩论，继续对苏湛道：“那天我在卫生院的小花园里看见你了。”
苏湛面色一惊，拢紧胳膊，犹疑道：“我……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周纤离一怔，笑出了声，说：“倒是没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在八角亭里上演了一出山神女儿与悲惨寡妇的音乐剧。”
“音乐剧？”程烈星先一步发出了疑问。
“应该是你们本地的……戏曲？歌谣？”周纤离挥挥手，说，“总之你演的山神女儿太出彩了，你唱得太好了。”
“呼——”苏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只是唱了几句。”又挤出笑解释道，“那是我们本地一出戏，人人都会唱的，让你见笑了。”
周纤离看着眼前这个瑟缩着肩膀、像山林中受惊的小鹿似的女孩，与那个八角亭中活泼机智的山神女儿全然不是一回事，愈发觉得她的表演与唱功都太好了，目光情不自禁地在她脸上盘旋起来。
程烈星不知道周纤离这会儿起了“摇人”的心思，大喇喇地与苏湛聊起那天周纤离假装中毒的情形，又说到告山神，不知怎么又回到了眼下换青鸟的事。
周纤离灵光一闪，问道：“青鸟顺着醒春河而下，应该会路过隔壁村吧？”
两人停下说笑，面面相觑，接着，程烈星回答道：“会路过东村，但东村只有一条分流，青鸟不一定会游进村里。”
周纤离思考了几秒，决定赌一把。
她对苏湛道：“我给你去东村现捉一条青鸟，你拿什么换？”
苏湛一脸震惊地看着周纤离，又缓缓地转头望向程烈星。
程烈星以同样惊愕的声音答道：“我的房间免费给你住……”
周纤离：“？？？”
“不是，”程烈星回过神来，正色道，“你可能不知道，捉青鸟这个习俗之所以只在曼蕉盛行，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主要是地利。”
周纤离没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程烈星继续道：“上游的西村虽支流多，但大多地势落差大，进而水势急，根本没法捉青鸟；下游的东村水势倒是缓和很多，但那儿没什么支流和分流，青鸟基本只留在醒春河里，压根没合适的水域捉。”
“怪不得隔壁村也要来曼蕉讨青鸟呢。”周纤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其实也是被家里说得烦了，过来看看，没有就算了。”苏湛用恳切的声音道，“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不行，”周纤离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肃声道，“你知道你吃菌子中毒后为什么会‘变身’山神女儿吗？”
“为什么？”两道清澈的嗓音又不约而同地响起。
“因为山神救了你。”周纤离信誓旦旦地道，“你中毒后意识混乱的那段时间里，山神让你成为了它的女儿，稳住了你的识海，让你的灵魂不至于飘散。所以，你一定要捉到一条青鸟，不是为了给自己祈求平安健康，而是要青鸟带话给山神，感谢它救你一命。”
苏湛：“？？？”
程烈星：“？？？”
两人目瞪口呆地对视了好一阵后，程烈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摸了摸周纤离的额头：“不是昨天在河里冻坏了吧？”
周纤离拍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埋头思考着什么的苏湛忽然开腔道：“我觉得你说得可能有点道理。”她咬着指甲，抬起头，“我在卫生院病愈出院后，总是梦见自己一个人在山里走，怎么都走不出去。”
“应该就是没感谢山神，它点我呢！”
苏湛最后一锤定音道。
程烈星：“？？？”
说好的我们年轻人不信那一套的呢？
“就这么说定了！”周纤离伸出手，与苏湛一击掌，欢快地道，“我给你捉青鸟，你参加我的音乐剧团。”
苏湛：“什么音乐剧团？”
周纤离快速地给两人介绍了自己组建乡村音乐剧团的想法，以及后续参赛的计划。
两人听完后，脸色晦暗不明。
苏湛支支吾吾道：“纤离姐，你的这个音乐剧团我参加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来，我只有暑假在家，二来……”她顿了顿，“听起来，现在剧团只有我们两人，年底参赛……能行吗？”
周纤离胸膛一挺，声音不由得也抬高了几分：“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伸出三根手指，想了想，又变成四根，“你确定参加的话，就有四个人了！”
“还有两个是谁啊？”程烈星好奇地问道。
“那个……”不知怎的，被程烈星一问，周纤离的气势像被针戳了一下的气球，立刻瘪了下来，她躲开两人的目光，佯装随意道，“拾月婶和姜阿婆。”
“啊？！”程烈星轻拍了一下苏湛，说，“这山神你是非感谢不可吗？”
苏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周纤离抢白了他一句：“道具组也是剧团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好不好？！”
“那你还需不需要运营宣传组？”程烈星举起一只手，笑嘻嘻地反问。
周纤离一把将他的手拍倒，对苏湛道：“今天上午面试我已经有了几个备选，但将大家集合在同一时间排练似乎不大可能实现。我在想，也许可以上门一对一教学，每周再抽出一天时间集中排练，这样也不会太耽误村民干农活。”
苏湛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是想加急训练好我，然后我们两人分头上门去教学，这样减低村民加入的门槛和提高效率？”
周纤离欣然一笑，对苏湛的理解之迅速表示很满意，她扬扬眉，道：“不管你最后加不加入，反正青鸟我先帮你捉了！”
话音方落，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中饭好了，这两位……小朋友要留下吃饭吗？”
周纤离循着声音抬头望去，阳光正盛，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只模糊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内走出来，沿着门口的石阶缓缓踱下，当他也走到日光下时，周纤离才看清楚——
俞樾一边摘下围裙，一边又问了一遍：“我们要邀请你的两位朋友留下一起吃饭吗？”
周纤离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他从哪儿翻出的围裙？
明明她之前进厨房他还不是这个造型的！
程烈星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俞樾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戏谑道：“哥，护林员不做了，改做烧饭……阿哥了？”
俞樾淡然一笑，搂住周纤离的肩膀，平静地答道：“你不在的这几天里，她不仅成了曼蕉冉冉升起的新星，还跟我成了‘一家人’呢。”
俞樾将“一家人”三个字说得格外重，周纤离听了心里直打鼓。她斜睨了俞樾一眼，只见他面上丝毫看不出除了礼貌以外的任何情绪。
她干笑了两声，道：“留下吃饭吧——”
“那当然！”
程烈星打断她，旋即大摇大摆地朝屋内走去。
餐桌上，村民们用来交换青鸟的各种东西堆得层层叠叠，周纤离有些尴尬地慌忙伸手整理，却被俞樾一把按住，他用下巴指指已经腾空的半边餐桌，说：“你们坐在那边慢慢吃，这边我来。”
周纤离疑惑道：“你不吃吗？”
俞樾扬唇一笑：“你没听说过吗？做饭的人一般都没胃口。”
周纤离莫名觉得他笑得古怪，但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乖乖坐下。
程烈星主动去厨房端来了牛肉煲和四副碗筷，在听闻俞樾不跟他们一块儿吃时，他撇撇嘴，道：“不会是你自知做得难吃，所以不吃吧？”
俞樾闻言，一言不发地缓缓朝他靠近。
程烈星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就在他感到那股寒气要将他一劈为二时，忽然，身侧一股暖洋洋的热气升腾起来，只见俞樾举着刚揭开的砂锅盖，睨着眼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屋内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景象——
周纤离、苏湛与程烈星三人挤在餐桌一侧默默地吃饭，俞樾在餐桌与厨房或是凉台之间无声地来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纤离总觉得俞樾每来回一趟，桌上的东西虽说会减少一点，但某种无形的压力却会瞬间填上那个空位，令人依旧只能蜷缩在餐桌的这一侧，丝毫不敢挪动半点。
周纤离偷瞄了一下“吃饭三人组”的另外二人，只见他俩埋着头，吃得格外认真。尤其是程烈星，筷子扒得快极了。
又没人跟他抢，吃得那么快干嘛？
周纤离收回目光，中途却碰上俞樾的视线，他正牢牢地盯着自己，半晌，他忽然开腔道：“不好吃吗？半天不动筷子。”
“好吃好吃！”
周纤离还没来得及回应，程烈星先答了出来。
紧接着，只见他迅速地从砂锅里搛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脸上浮出一抹笑：“好吃。”
周纤离嫌烫，方才一直在干嚼米饭，这会儿见程烈星如此夸赞，也顾不上烫了，伸出筷子夹了一片。她吹了吹，刚送进嘴里，就立马吐了出来：“怎么这么酸呀？！”
话刚落音，两记眼刀同时飞了过来——
俞樾：“是吗？！”
程烈星：“哪有？！”
这俩人什么时候站同一战线了？
周纤离心下疑惑，此时却没功夫深究，她倾身察看了一下牛肉煲，发出了合理的质疑：“你不会是把陈醋错当酱油放了吧？”
“怎么可能？”程烈星又搛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他鼓着腮帮子朝她挤眼道，“哥怎么会分不清这两个东西？我看是你太挑嘴了！”
周纤离看看他，又转头看看俞樾。
两人神色都讳莫如深的，她只好转而对苏湛道：“你也不觉得酸吗？”
“我吃好了！”苏湛瞬间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擦嘴，对俞樾和周纤离道，“谢谢款待！”
周纤离目瞪口呆地望着三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不出答案，同时也没了胃口。于是，她放下筷子，对苏湛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东村吧。”
程烈星得救似地放下碗筷，擦干净嘴，朝两人点点头：“行。”
“等等，”身后忽然响起俞樾冷峻的声音，周纤离回头，只见他抓起窝在墙角的那只大背包，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