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心忙接过百里翊手中的青玉牌,其上原本刻着六瓣息合花纹,乃大师兄顾予的家族纹样。

    她十二岁时,时常见顾予待人如春风化雨,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却闷闷不乐。她问过师父,知晓了他的过往,便同他讲:“大师兄如今是招摇山的大弟子,那个留有不好回忆的家中,不回也罢。”

    顾予道:“可无论怎么改变,我身上还是留着顾家的血。而且……”他无奈拿起腰间玉牌,“不管我在哪儿,我都将背负家族的诅咒,非死不能消。”

    季言心抢过玉牌藏在身后,笑得灿烂:“这个就先借我,晚点儿再给大师兄送回来。”

    后来,季言心把青玉牌还给顾予的时候,上面的六瓣花已经变成了七瓣。

    顾予始料未及,接过青玉牌,轻抚上那一瓣多出来的息合花瓣,指尖明显感受到一股压制原本六瓣花诅咒的强劲灵力。

    顾予不可置信地问季言心:“小师妹,这是……”

    季言心笑得得意:“这可是我翻遍古籍想出来的法子,虽无法彻底消除那诅咒之力,可能将它先行困住。待日后大师心得到飞升,自然是脱胎换骨,那时身上流的便不是顾家的血。”

    顾予闻言眼底虽有忧愁,对着天真的小师妹却还是豁然一笑:“我的傻师妹,连师父他老人家花了千余年都还没飞升,我又如何做得到……”

    “你做得到。”季言心打断顾予,眼里尽是坚毅,“师父不都说了么,我们这一代可谓是天赋异禀,比历来的修道者都灵慧天成。”

    顾予无奈:“那只是师父对子弟们一视同仁的说辞,大家都知道,灵慧天成的只有你。”

    “我与招摇山一体,我的就是招摇山所有人的。”季言心依旧一脸天真无邪,“你看,这诅咒之力不是已然被压制了么,我相信即便不等飞升,凭你师妹我的聪明才智,定会找到法子,彻底让大师兄摆脱家族诅咒之苦。”

    顾予宠溺地摸了摸季言心的头,笑得无比温柔:“小师妹真是太好了。”

    季言心也回以温柔的笑:“都是跟大师兄学的。”

    这青玉牌,带着大师兄的家族的诅咒,并不能离开他太久或太远的距离。招摇山距九头蛇岛千里之遥,莫非大师兄也在此处?

    讨伐妖族凯旋那日,季言心得了消息,师父与大师兄本要入宫参加她的庆功宴,三年来她沉迷建功立业,让自己的名字响彻狩心大陆每一个角落,并未回过招摇山。因此,后来自己与师父都“死”了,便也与同门再未相见。如今看着手中青玉牌,季言心又喜又怕。

    “这是我大师兄的信物。”季言心又重复了一遍,而后便想去找司徒无忌,方才长街宴上,他说这礼物是他自己送的,“我要去找司徒无忌。”

    百里翊道:“他不是随另一个妖圣走了么?此时怕是已然离开黄泉海。”

    此时有人轻轻叩响了院落的门,只又轻又缓地敲了三下,便戛然而止,似是怕惊扰了远处的人,又似是在等院中人回应。

    季言心立马冲了过去,将门打开,只见本来已离开黄泉海的司徒无忌出现在她面前。

    司徒无忌匆匆行了个礼,道:“季仙师可否让在下进去详谈?”

    “请。”季言心忙做出请的手势,待司徒无忌进了院落,又立马将门阖上。

    司徒无忌瞧了一圈院中的人,后将视线落在季言心身上,半晌未开口,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天咎。”百里翊吩咐着一旁最懂他心意的天咎。

    天咎当即在整个院落之上布下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结界,对司徒无忌道:“有什么话便说吧,结界之外任何人,即便以十个妖圣之力也窥不得了你的所言所行。”

    司徒无忌只知神屠虽一贯阴险狡诈,善于伪装,但对百里翊的敬重却难得的做不得假。他亦不知魔尊百里翊是何人,只知神屠自被季言心打得只余一丝精魄后失踪数日再回来时,便将这个先前他从未听过的名字之人,奉若神明。

    而如今,季言心却同百里翊在一起,无论表面再装的无所谓,神屠到最后,依旧不可能放过季言心,这便是神屠的本性。

    司徒无忌道:“想必季仙师已然见过在下所赠之礼。”

    “我大师兄可在黄泉海?”季言心问得迫不及待,又瞧了瞧手中青玉牌,方才没发现,上面有雷形裂痕,其间还留有金雷的印记。这是师父渡劫的金雷,整个狩心大陆,能唤来金雷的,只银临子一人。

    金雷印记映入眸中,季言心心下惴惴不安,追问:“我大师兄……”后面的话,她不知该如何问?还活着?她满脑子都是大师兄的安慰,从小到大,整座招摇上,大师兄对她最是呵护备至,金雷连师父都扛不住,更何况大师兄!

    司徒无忌看出季言心的担忧,道:“季仙师请放心,顾公子无碍,想必此时应当在招摇山主持着一切大小事务。”

    季言心从埋骨坑出来时,才回招摇山便被不辞拦下,之后便再没听到过关于师门的消息,仿佛掌门和天之骄子相继陨落后,招摇山便低调了许多,甚至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

    司徒无忌又道:“至于这青玉牌,是在下偶然救了顾公子,于是他亲手赠予在下的。并答应日后只要拿此玉牌,便会帮在下的忙。

    季言心听了更是满脸疑惑:“这青玉牌离不了大师兄的身,为何能赠予你。”

    “如此在下便不知了。”司徒无忌并不知其来历,而后道出了当日遇见顾予的情景。

    ……

    因神屠一而再再而三对妖族修为高深者相继失踪之事不闻不问,司徒无忌一直在私下调查。狩心阁扬言要来讨伐妖族之际,司徒无忌得了失踪之人极有可能就在临安城中的消息。在他看来即便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仙师境界要挑战妖族妖圣,简直是无稽之谈。妖族这边无须操心,便以旧疾复发下不得床为由,避开两族战事,独自悄然伪装成人族,去了临安城。

    行至临安城郊外时,天空却惊现金雷,世人皆知,修得二十瓣心花以上的大能,便能招来雷劫,成功渡过雷劫,修为便可再上一层楼,而金雷,则是属于招摇上掌门银临子的,他被称作下届最强者。

    司徒无忌眯眼瞧着那传说中的金雷,气势磅礴不亚于整片黄泉海域一齐翻涌叫嚣,不禁感慨:“这雷劫一过,银临子可会成为下届飞升第一人?”

    可话音刚落,那欲将夜空撕裂的金雷却陡然间敛住气势,一声闷响之后,消失于无。

    司徒无忌止不住好奇,朝着方才金雷降下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见满地金雷残留的痕迹,土地被雷劈得龟裂,周遭树木亦无一幸免。目之所及之物,皆镀了一层薄金,看似惨烈却雄伟壮阔,震撼人心。

    司徒无忌在触目惊心间踏入金色渐次消散的龟裂土地之上,忽见一青色道袍男子倒在金雷印记间。

    他上前试探:“公子……公子……”

    并未有回应,想必是神仙渡劫遭到池鱼之祸的倒霉蛋。司徒无忌本想不多管闲事,却无意瞥见男子腰间招摇山的令牌,才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生气。”说着,司徒无忌便将灵力输送至男子体内,片刻后,他便醒转过来。

    “师父!”男子惊呼着起身,慌乱地环顾四周,可还没站稳便又一大口鲜血涌出,又跌落在地。

    “公子你……没事吧。”司徒无忌上前搀扶,可男子不知怎的虚弱至极,他奋力摸索胸口,可颤抖的手兀自滑落,再也没有力气,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着:“丹……丹……”

    司徒无忌一边愕然,方才的活蹦乱跳难不成是回光反照?一边自他怀中取出一粒幽蓝色丹药,眼看男子即将没了力气,也来不及询问,司徒无忌便将那丹药塞入男子口中。

    只一眨眼的工夫,男子便如起死回生般,原本絮乱且微弱的气息如破土而出的嫩芽,稍被阳光照耀,便长成参天大树。

    司徒无忌瞠目结舌,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奇的丹药?真是闻所未闻!人族修仙问道最顶端的招摇派,当真如此强大?!

    还没等司徒无忌回过神来,男子已用除尘术将自己身上的灰烬清理干净,破败的道袍亦焕然一新。他先前狼狈的模样一扫而尽,此刻站在司徒无忌面前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绝尘拔俗的翩翩公子,正是招摇山掌门银临子座下大弟子,顾予。

    顾予朝着司徒无忌行了一礼,眼底虽有掩饰不住的悲痛,却全无此前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的声音亦如暖玉一般,柔和温润:“在下乃招摇山顾予,多谢阁下方才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原来是招摇山掌门的大弟子,久仰大名。”司徒无忌寒暄过后,便试探着问:“顾公子是被金雷所伤,金雷乃银临子大仙师的雷劫,不知他……”瞧着顾予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成功渡了雷劫。

    “师父……”顾予瞬间红了眼,可依旧保持温润公子的体面,“师父他渡劫失败了。”

    多余的话,司徒无忌也不好问。便转了话锋道:“公子没事了吧?可需在下做些什么?”

    顾予摇了摇头,问:“道友还是要进临安城?”

    “正是。”

    “幸得道友相救,不然此刻我已身死魂销。”说着,顾予拆下腰间青玉牌,又道,“眼下临安城中不太平,今夜凡是妖族进去恐有去无回。若是道友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便带上玉牌,或可护住你。自然,今日道友救我一命,日后有事皆可凭此信物来招摇山寻我,我定助道友一臂之力。”

    见顾予一眼就看出自己妖族身份,司徒无忌也道出自己姓名:“在下司徒无忌。”

    “原来是妖族中文武双全的军师。”

    “不敢当。”

    司徒无忌收好青玉牌:“多谢公子提醒,可否告知临安城中可是要有什么变故?”

    顾予眉头不自觉蹙起,最后摇了头:“具体何是,我也不知。”

    而后两人道别,司徒无忌为求稳妥,当夜并未进城,事后便得知了可谓千百年来狩心大陆最惊天动地的消息。

    天选之子季言心身中妖族,于庆功宴上发作,药石无医治。其师银临子大仙师,渡雷劫失败身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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