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朵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说何澈正在德国开音乐会,有时差不方便接电话。

    魏文卉千叮万嘱,让她记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发个消息给他说一声。

    晚上,她刚躺到床上,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

    “喂,席朵,是我。”

    “吴老师?”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这么晚了吴可静打电话来做什么?

    “你还在江海吗?”吴可静问。

    “没有,我回老家了,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席朵心里有些不安,“吴老师,你还在听吗?”

    “嗯,在。”吴可静顿了片刻,“你打算回乐团吗?”

    回乐团?席朵已经彻底被这个问题给搞蒙了。

    她已经离开鸣声有两个多月了,吴可静怎么会好端端地打电话来,问她回不回乐团。

    而且她当初走得时候,被泼得脏水几乎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在事情没有真正澄清之前,恐怕整个鸣声都不会有人希望她回去。

    她要是现在上杆子回去了,岂不是活生生去给人当靶子吗?

    “暂时应该不会。”席朵小声地问:“是团里出了什么事吗?”

    “是有点紧急情况。”吴可静坦然地说:“下周有场公开演出,原先的一提首席说跳槽就跳槽了,现在团里一时也找不到人顶上去。”

    “一提首席,我还不够格吧。陈团那边怎么说?”

    “这事本来也轮不到我插手,但是陈汀这两天和鬼上身了似的,来无影去无踪,找个人都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鬼。这几天团里都快乱成了一锅粥。”

    “不是还有安恬吗?”

    “安恬?”吴可静冷笑一声,“早八百年前就不见了人影,以前何澈在的时候,她巴不得天天住在团里,这下倒好,何澈这么长时间没来过,她也跟着玩失踪。”

    其实早该猜到的,安恬既不是鸣声的管理人员,又不是鸣声的正规员工,却能在乐团里来去自如,并且团里还有一大半人对她马首是瞻。要说只是简单的收买人心,恐怕还不够。

    想必她也是打着何澈的幌子,才在乐团里混得风生水起。可如今何澈不在团里了,她自然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理由。

    这么说来,鸣声现在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怪不得给吴可静急得要命。

    “可是吴老师……”席朵犹犹豫豫地说:“我离开江海也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最近可能都不太方便回去。”

    “实在抱歉,我帮不上忙。”

    “是因为之前那篇帖子吗?”

    “差不多了,总之事情比这还要复杂得多。”席朵说。

    “我猜到了。”吴可静说:“你离开以后,何澈也没来过乐团,没多久安恬也不见了。”

    “最近他们两个订婚的事情在整个江海闹得沸沸扬扬,陈汀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忙得团团转。”

    “但话又说回来,安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知肚明,像她这样表里不一的人,我见得多了。”吴可静安慰道:“既然麻烦都找到你头上了,你也只能先保护好自己,团里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吧。”

    挂了电话,席朵躺在床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

    原来,就连和安恬完全不熟的吴可静都看穿了她的心思,自己怎么就那么笨,还一头热地跟人家上演好姐妹的戏码,结果转头就被卖了,落了个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的地步。

    在家休整了几天,席朵决定出去找工作。老家这块是个小地方,人口不多,更没有什么音乐厅和剧院,也就不会有相应的乐团。

    她在老城区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几家快倒闭的小琴行。

    和琴行老板简单介绍了一下学历和工作经历后,她顺利地被其中一家规模稍大的琴行聘用为代课老师。

    主要教授小学生启蒙学琴,工资以时薪计算,虽然不高,但一天忙忙碌碌下来,也足够生活所需。

    这天本就是周末,加上又是小学生放寒假时间,席朵的小提琴私教课从早上八点排到了晚上九点,等上完所有课走出琴行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完了。

    她捂着咕噜叫的肚子,想起晚上光顾着上课,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

    走出小巷子左拐是一条比较繁华的夜宵街。深冬时节,路面上还有一些尚未融化的积雪。临时搭建的小桌板围在道路两旁的塑料大棚底下,每张桌上都放着冒着滚汤的火锅。

    席朵走到一个夜宵摊前,点了一份酱油炒饭打包。老板吆喝了一身,转身进后厨忙了起来。

    她裹紧身上的毛呢大衣,饥肠辘辘地站在寒风中等待属于她的那份酱油炒饭。

    “喝,这杯不喝是王八蛋。”

    “来来来,白酒兑红酒,喝了没朋友。”

    不远处的摊面上坐着三五个彩毛小伙,看上去年纪倒不大,说不定还有一两个是未成年,他们个个面黄肌瘦,却又凶神恶煞的,给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席朵瞟了一眼,没有放在心上,掏出手机打算玩把连连看打发时间。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老掉牙的游戏我不玩。”

    “没胆量,怂货一个。”

    “那大冒险吧,怎么个冒法,你说。”

    等了没几分钟,夜宵摊老板把打包好的炒饭装进袋子里,席朵拿起餐盒,离开时正好从黄毛小子那桌路过。

    其中一个个头较高的白毛小伙,用指了指刚走过去的席朵,对着一众小弟们说:“这妞不错,上去要个微信。”

    红毛小伙被灌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快睁不开,“哪呢哪呢?”

    “啧。”白毛一巴掌拍上红毛后脑勺,“瞎啊你,那儿呢。”

    红毛寻着人影望去,“嘻嘻,是不错。”

    几个人早就喝得歪七扭八,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黄毛倒是积极,一头冲到席朵面前,“美女,交给朋友呗?”

    席朵被突如其来的酒臭味熏了一跳,捂着鼻子说:“让开。”

    红毛紧跟上前来,双臂一张,蛮横地说:“不给不准走。”

    她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几个虽然年龄不大,但却人多势众。况且人在酒精的控制下最容易失去理智,怕他们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席朵乖乖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给他们扫。

    大不了回头再一个个拉黑删除,只是加个微信又要不了命,现在这种情况跟他们几个僵持才不是明知的选择。

    几个小伙排着队一个个扫完,席朵又一个个通过,等全部加完,她二话不说就往前走。

    这时,为首的白毛三两步跟了上去,嬉笑着揽住席朵的肩膀,把脸凑过去悄咪咪地说:“小姐姐,要不要陪哥儿几个出去玩玩?”

    烟酒混合着羊肉的腥膻味扑鼻而来,要不是晚上没吃饭,席朵准能给熏得当场吐出来。

    “微信我已经给了,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席朵咬牙瞪了白毛一眼。

    “做人是不能太得寸进尺。”白毛哂笑着说:“可我不是人,是畜生。”

    “幼稚。”席朵皱眉骂了一句,甩开膀子就要往前走。

    黄毛扭头踩上路边的鬼火摩托车,拧下油门轰一声横在席朵身前,邪笑着挑了挑眉,“小姐姐,来上车,栽你去兜风。”

    席朵斜了黄毛一眼,侧身避开摩托车的车头。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跳上自己的摩托车,轰响油门围在她身后。

    眼见大事不妙,席朵不由加快脚下的步伐,转身从快走到小跑,又从小跑到急跑,边跑还边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身后摩托车油门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在本就不宽的街道上引得人人侧目,三五个小伙成群结队,欢呼声夹杂在吵闹的喧嚣声中,犹如恶鬼的催命符。

    那几个人故意把摩托车的速度压得很低,只是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却不超过她,就像在追逐即将落入陷进的猎物。

    道路上的积雪将化未化,路面上夹了一层薄薄的冰碴。

    她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手中拎着的快餐盒也滚了出去。

    身后的摩托车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带着炫彩跑马灯的车头晃得她睁不开眼。

    “小姐姐,跑累了没有?刚运动完的话,不如跟我们回去休息一会?”

    黄毛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引擎轰鸣声,发动机发出近乎狂躁的怒吼,巨大的噪音响彻天际,宛如地动山摇。

    抬头只见眼前闪过刺眼的亮光,那光芒犹如万丈星辰同时爆炸,更像是千万光年后的星球碰撞。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恍惚间似乎看到一道银灰色的闪电。

    熟悉的奥迪R8仿佛冲破一切阻碍,从道路的尽头狂奔而来,车身散发出低调沉闷的光泽,四个轮毂熠熠生辉。

    随着刹车片的相互摩擦,奢华跑车在剧烈的嘶鸣声中横在摩托车队正前方,堵住了所有车头前进的方向。

    发动机怠速时发出的低鸣,似乎正预示着车内人的躁动和不安。

    此时,主驾的车门被打开,车上走下来的男人气度不凡、高贵典雅。他身穿暗灰色羊绒大衣,彷如身披银光甲胄从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走出来的骑士。

    是只为拯救她而生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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