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何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来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你昨晚停车,好像堵着别人路了。”席朵有些愧疚地挠了挠头,很明显昨晚何澈是在她的指挥下才把车停在那里的。

    “哦,没事,我去挪一下就好了。”他边说边脱下身上的粉色睡衣,又拿起昨天的那身衣服穿了起来。

    “别去别去。”席朵拉住他换衣服的手,“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停哪里。你把钥匙给我,我去挪。”

    “也行。”何澈点点头,伸手去外套口袋里摸钥匙,刚摸到一半,突然转头问:“你会开车吗?”

    “呃——”

    怎么把这茬忘了,她根本就不会开车。

    “算了,还是我去吧。”

    何澈提上裤子,光着膀子拿起针织衫正准备往头上套,门外忽然响起一连串的敲门声。

    “小朵,你起床了吗?”魏文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妈妈蒸了你最爱吃的小甜糕,醒了的话就起来吃吧。”

    “诶,好嘞,我一会就来。”

    她应付完门外,扭头对何澈用起了唇语,“躲起来。”

    何澈没说话,只是微微蹙眉。但席朵看出来了,他在问“为什么?”

    “屋里藏个男人,你让我怎么跟我妈解释?”她压低音量,咬牙切齿地说。

    “解释什么?”何澈得意地晃了晃左手小指上的金色尾戒,也压低声音回她,“我是你老公,合法的。”

    他把针织衫套进脖子里,手边往袖口伸,脚边往门边去,“来都来了,正好跟妈打个招呼。”

    何澈话刚说完,视线就被猛地遮挡住。

    席朵一把抓起他的外套盖在他的脑袋上,用尽全身力气把人往回拉,“那是我妈,你打个什么招呼?”

    “你妈不就是我妈?”

    他被她连拖带拽的,早就失去了方向。

    一只手刚捅进袖口,另一只受了伤的手还没来得及穿进另一只袖子,针织衫的底部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横卡在肩膀的位置,露出莹洁如玉的胸肌和腹肌。

    “嘎达——”

    不知怎地,门却开了。

    一道雪白的小闪电从门缝外咻地一下钻了进来,围着何澈脚边兴奋地上下乱窜,活像是弹簧成精。

    “汪汪——汪汪——”

    傻白的尾巴差点摇成了螺旋桨,漆黑的俩眼珠一闪一闪,看上去十分高兴的样子。

    “傻白!”

    何澈掀开头顶的外套,笑着弯下腰把傻白抱了起来,又拍了拍圆咕隆咚的狗头,“有没有想我啊?”

    傻白斯哈斯哈吐着舌头,脑袋一个劲往何澈怀里钻,像是撒娇又像是在表达思念。

    “这个?”

    直到门外悠悠然传来一声询问,席朵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母亲应该还在。

    “这是小何吗?”魏文卉干笑了两声摆了摆手,显然也觉得十分尴尬。

    此时,何澈正半光着膀子抱着狗,头上顶着一个睡得烂糟的鸡窝发型,没穿好的衣服还卡在脖子上。

    因为一直想推他藏起来,席朵的两只手都落在他光洁的腰上。

    这么狼狈又滑稽,哪里还像是那个叱咤古典音乐圈的钢琴神话?

    “妈,早上好。”

    何澈放下狗,冲着魏文卉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果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哪怕在这么抽象的场合,也能做到优雅自如。

    “早,早上好。”魏文卉颤颤巍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他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投向身边的席朵求助。

    “昨晚来的,昨晚刚到。”席朵牵强地笑了笑,“看你休息了,就没打扰你。”

    “哦。”魏文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不是说在德国开音乐会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是。”席朵从背后偷偷拽拉拽何澈的裤腰带,“昨天凌晨才下的飞机。”

    “没错。”何澈接受到关键信号,忙不迭点头,“我一下飞机就赶来看小朵了。”

    魏文卉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来了就好,你和小朵感情好,我这个当妈的也跟着开心。”

    “好着呢,妈你放心。”他一把将人搂紧臂弯里,力气之大完全不容席朵有任何反抗,“我只跟小朵好。”

    “好好好。”魏文卉笑得乐开了花,嘴上还不忘问道:“那这次有没有假放?会不会留下来一块过年?”

    “过呢。”何澈飞快应道:“专程回来陪你们过年的。”

    “那就好了。”魏文卉笑嘻嘻地说:“那我得好好准备准备。”说完踮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席朵一巴掌拍在何澈结实劲道的腹肌上,发出啪叽一声脆响。

    “一口一个妈,你叫得倒是怪亲热的。”

    何澈搓了搓被扇红的小肚子,委屈巴巴地说:“那本来就是我妈,我又没叫错。”

    “到底是谁啊!还不出来把车挪走,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窗外,关婶的夺命怒吼再次发动警报。

    席朵赶忙捡起衣服就往何澈身上胡乱套,“糟了糟了糟了,还不赶紧去挪车。”

    吃过早饭,何澈蹲在院子里喂狗。

    前一天下的雪在清晨阳光的温暖下,早就化得差不多了。屋檐上滴答滴答落下几滴水珠,点在他墨黑的发梢上,宛如垂在枝叶上的晨露。

    席朵走到何澈身边蹲下,轻轻揪了揪傻白的耳朵,“你这个没良心的,它都丢下你不管了,你还围着它转。”

    “我养了它九年,它认我是应该的。”何澈掰下一截火腿肠递到傻白嘴边,“你才养了它几个月,你说它有没有良心?”

    “说说罢了,那么较真干嘛?”席朵撇了撇嘴。

    “不是较真,是觉得它可怜。”他喂完最后一截,用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刚把它接回来的那段时间,它都瘦成了皮包骨,带去宠物医院一看,浑身都是病,腿也是瘸的。”

    “是你带它动了手术?”

    “嗯,光理疗就做了好几次,连医生都说没救了,只能试试看,还好恢复得不错,现在也能像只健康的小狗一样活蹦乱跳。”

    “那都是你的功劳。”席朵低下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用不着自责。”何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

    “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找倒是没费多少功夫,花了点小钱就从保安大叔那里买了回来。”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带走花了不少精力。”

    “带走?”她疑惑地问:“带去哪?”

    “带去德国。”他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坐下,长腿一叠,枕着手臂望向她,“我那段时间刚好要去德国读书,放它在国内又没人替我照顾它,我就只能想办法把它也带走了。”

    “你还把它带去了德国?”席朵惊呼。

    “是啊。”何澈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我在德国读书的那几年,多亏了有它陪在我身边,不然我可能也撑不下去。”

    这怎么还跟安恬说的版本不大一样呢?

    “你在德国的那段时间,不应该是安恬陪着你吗?”她好奇地问。

    “谁跟你说的?”何澈不悦地拧了拧眉毛,“以她的水平怎么可能跟我考进同一所学校?”

    “不是这样的吗?”

    “安恬告诉你的?”他反问。

    席朵点点头。

    “你去问问她会不会说一句德语。”他身子往椅背上一仰,有些暗嘲似的说:“考了七八次都没考进去,打了几年酱油就回去了,还好意思说陪我。”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席朵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记住,不管她跟你了说什么,你都别信。”何澈一本正经地说:“她这个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那你跟她……”她磨磨唧唧地开了口。

    “我跟她什么?”

    “你跟她,不是前任的关系吗?”

    “这也是她跟你说的?”何澈皱眉拔高音量。

    “不不不。”席朵连连摆手,“是我自己猜的。”

    “你别多想,那都是没有的事。”何澈扬了扬下巴,指着在不远处水沟里滚泥巴的傻白说:“这么多年来,我只有它。”

    席朵抿了抿嘴,不知怎么的,心里竟觉得有些甜丝丝的。要不是她紧紧瘪着嘴角,恐怕就要忍不住笑出来。

    “你很喜欢狗吗?”

    “一般吧。”

    “那你为什么一直养着它呀?”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止不住闪躲,还有一丝期待。

    何澈笑了笑,温柔的笑意在和煦的晨光下显得格外美好,“因为它是你养过的狗。”

    她躲过何澈的目光,把脸埋在双臂里,实在憋不出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双眼弯成一道月牙形。

    “你乐什么?”何澈微微倾斜上半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一束阳光落在他身上,晶莹璀璨,宛如舞台上的灯光始终将他追随。

    “我教你说一句德语好不好?”他柔声问,带着些许引诱的味道。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说……”他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犹如泛在湖面上的层层涟漪。

    “Ich liebe dich.”

    “Ich liebe dich.”

    她木讷地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

    他手下顺势一带,她便整个人跌坐进他的怀里。

    天气晴朗,一处处积雪化成的水洼,如明镜般映照着碧蓝的天空。

    本该寂寂无声的水雾,也在这个晨间变得熠熠生辉。

    彼此交叠的身影落在粼粼波光中,绘出一副绝美的油画。

    他轻点着她的唇瓣,眉间浅笑,“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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