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所见,一袭青纱帐幔,轻柔飘渺,宛若仙境云烟。薛磐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现实,他真的穿越了。身上仍旧无力,但头痛耳鸣的症状已渐消,只是喉间干渴难耐,看到房屋中间圆桌上的杯盏,就想要下床取水解渴。赤脚踏于冰冷地面,刚要起身,却觉双腿无力,一屁股跌坐回床沿。

    这时,外间传来清脆的女声音:“大爷醒了?”打帘进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婢女,见薛磐单衣赤足坐在床边,赶忙上前道:“大爷如今可下不得床,受了凉可如何是好。”边说边堆起床上的迎枕,方便薛磐倚靠。

    薛磐依言靠回床上,道:“素心姐姐,我有些口渴。”

    素心道:“大爷唤一声便是,门口总有伺候之人,劳大爷亲自动手,便是奴婢们的不是了。”

    薛蟠接过素心递来的茶杯,入口微温,心中感慨,穿越到此已是数日,仍未能适应这般呼奴使婢的生活。

    素心道:“太太一早来看大爷,见大爷沉睡未醒,恐扰了大爷,未留话便回了。姑娘也打发人来问过安。奴婢这便派人去回太太与姑娘。”

    薛蟠颔首。

    素心又道:“外头温着碧粳米粥,加了蜂糖,滋味极好,大爷可愿尝些?”

    听着这哄小孩的语气,薛磐有些无奈,自己是“新瓶装老酒”,虽小孩的外表,但却有成年人的灵魂。

    素心离开后,薛磐盯着帐幔的穗子出神,脑中慢慢整理这几天听来的信息,原主十一岁,姓薛,名蟠,父亲过世,有一位寡母,一个妹妹,金陵望族,听下人说便应天知府也要卖薛家几分脸面……

    薛磐心中已明了,他不是穿越了,而是穿书了,穿到了《红楼梦》里,成了薛大傻子!

    原著前八十回虽然里写到薛蟠及薛家的结局,但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怎样在红楼的世界逆天改命?薛磐叹气,眼下毫无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庆幸是此时冯渊未死,据后世红学家猜测,冯渊之死是薛家覆灭的导火线。原本应该是薛蟠与冯渊因争抢香菱当街大打出手,薛家的奴才将冯渊打伤,冯渊回家后伤重而死。但在这个世界,事情发生了些许变化。抢人的混乱中,薛蟠被人一棒爆头,再醒来的就是薛磐了。

    薛磐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虽然不知原因,但既然来到红楼世界,得了原身的身体,也只能替他好好活下去,今后薛磐就是薛蟠了。

    想到此处,薛蟠打起精神扬声:“来人!”

    一个跟薛磐年纪相仿的小厮应声进门,垂首立在床侧,静待吩咐。

    薛蟠道:“那日随我出行之人何在?唤他们前来,我有话说。”

    小厮面露难色:“皆被周管家捆绑,待太太发落。”

    薛蟠心下了然,主子遇险,随行者自然难逃责罚。

    又问:“伤我之人如何处置?”

    小厮道:“伤您的是冯家的下人,周管家带人将他连同冯渊、那丫头和牙人一同捉了来,关在外院。听门房福旺说,冯家老仆日日带着礼物上门赔罪,都被他连人带东西扔了出去。”

    “冯家还有什么人?”

    “冯家祖籍扬州,是当地耕读之家,冯渊父亲是家中庶子,分家后带着妻小来金陵置办了两间铺子,冯父和冯母前几年接连过世。冯渊靠收租度日,家中仅有这一小厮和一老仆。”

    薛蟠心有已有了思量对,冯家只是小富之家,无根无基,怪不得原著中薛蟠打死冯渊半点不放心上,冯渊的一条命在薛家这样的权贵看来如同草芥,一文不值。冯渊确确实是“逢冤”,死的冤枉。

    见小厮回话口齿清晰,便问道:“你今年几岁?当差几年?”

    “过年就十一岁了,奴才老子娘在太太院里当差,年前求了太太的恩典,跟着来福哥哥学些眉眼高低。”

    薛蟠便明白了,这种就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府里当差,深得主家信任,孩子在府里安排个好去处,也是一家子的体面。

    薛蟠微微一笑道:“见你是个机灵的,以后跟着我,就叫……

    一时没想到名字,环伺四周,看到窗外青翠的竹子,“就叫青竹吧。”

    青竹大喜,连忙磕头:“青竹谢大爷赐名。”

    这位新晋的青竹,入府时日不长,原本只负责替薛蟠贴身小厮来福跑腿传信,等闲都见不着薛蟠。因着薛蟠被打破头,身边得脸的都被绑了,薛母便派了身边的大丫头素心照顾薛蟠起居,青竹也便趁势填补空缺。他琢磨着薛蟠会问冯渊的事,就先事事打听清楚,就等薛蟠过问。果然被他抓住了机会,能得大爷青眼,往后在府中的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薛蟠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给他磕头,慌忙叫起。

    这时素心托着餐盘,后面跟着三个拿着脸盆、面巾、茶水等的小丫头鱼贯而入。正巧听着了话尾,便道:“好好跟着大爷,万不可淘气,不然叫你娘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青竹连道不敢。

    薛蟠又吩咐青竹道:“跟周管家说,审一审那个牙人,再来同我说话。”

    青竹应声出去,素心张罗给薛蟠净手洁面。薛蟠的视线落在了素心身后那位手捧精致茶盅的丫鬟身上,心中犹豫该不该喝,就见那捧茶的丫鬟与另一位手捧海碗的丫鬟并肩上前,齐声:“请大爷漱口。”

    原来是漱口的茶,差点闹笑话。

    洗漱完,素心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要给薛蟠喂粥,薛蟠大囧,忙接过瓷碗:“哪敢劳烦姐姐,我自己来。”

    素心“嗤”地笑出声:“大爷病了一场,倒像是换了个人。”

    薛蟠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被看出来了?

    素心坐在床沿叹道:“经着这一遭,万万盼着大爷能懂事,可不能胡闹了 ,太太这几天又清减了,夜夜惊醒去佛堂。大爷纵然不顾惜自个儿,也得想想太太姑娘,大爷若有个好歹,太太和姑娘可怎么活?”

    薛蟠三两口吃完粥,将碗递给素心道:“再也不敢淘气叫太太操心了。”

    素心还欲再劝几句,一声:“我的儿”从外间传来。

    伴着声音,一位三十许岁雍容华贵的夫人携着一个小姑娘进门,来者便是薛夫人与薛宝钗了。“艳冠群芳”的“宝姐姐”,此时只有九岁,还未长成,但已初现美人模样了。原身与宝钗有六分相似,都不像薛夫人,应该都是更像父亲。是的,原身长相并不是影视剧里的龌蹉样,反而十分精致,单看外表是个出色的小小少年。毕竟与宝钗一母同胞长相上总不会差太多。

    薛蟠还在胡思乱想,就被薛夫人一把搂进怀里哭道:“我的儿!如今能坐起身,可是大好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了了。”

    薛蟠埋在香软的怀中,一时挣脱不得,十分窘迫,只能安抚道:“妈,我没事了。”跟这一抱相比,叫这位年轻大美人“妈”,都不是那么尴尬了。

    薛夫人仔细打量薛蟠又哭道:“哪里能没事,流了那么一滩血,看这小脸白的,可要心疼死我了,那些黑心肝的,怎么下得了手。”

    薛蟠从美人怀里挣脱开来道:“那些人都交给我处置可好?”

    不待薛夫人答话,宝钗插话道:“那丫头哥哥留下无妨,冯家人和牙子还是不好私下处置。”

    薛夫人怒道:“他们打了你哥哥,难道白打不成?”

    宝钗安抚道:“冯家和牙子是良民,哥哥若将人打出个好歹,总归名声不好。不如将他们送去官府,就是府尹也不能随便打发咱们,必然让他们吃些苦头。”

    薛夫人也没了言语,看向薛蟠。

    薛蟠道:“妈和妹妹放心,我没想打杀他们,也不必报官,等我好好出口气,就放了他们。”

    家里母亲的人众多,宝钗估计出不了大乱子,遂不再劝。

    送走薛夫人和宝钗,薛蟠靠回床上,长长出了口气,亲人的关怀让他这个“假薛蟠”应对颇为虚心和吃力。

    歪在床上思量着冯渊的事,不一会就眯了过去。

    “大爷……大爷……薛蟠被轻声唤醒,迷迷糊糊睁眼就见青竹领着一位发须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立在床侧。

    老者姓齐,是给薛蟠治伤的大夫。齐大夫摸了脉,看了伤口愈合状况后道:“大爷的伤口结痂处还是不要碰水,实在瘙痒难耐,就叫小丫头用梳子通通周围的头发,万万不能抓到伤口,如此再过十来日也就好了。”

    又问:“大爷可还觉哪里不妥?”

    薛蟠瞎掰道:“只是很多以前的事,仿佛记得不是很清楚,想多了还会头疼。”

    “这是脑气震动引起的离魂率之症,并不罕见,少则数日,多则月余也就恢复了,大爷不必忧心。老朽开一副化淤的方子,先喝上七日。”

    薛蟠估摸这“脑气震动”和“离魂症”,就是现代的“脑振荡”和“失忆”。

    口里应着,心里却暗暗道,小爷这病是好不了了,还得靠齐大夫的“离魂症”背书来掩盖薛蟠换了个芯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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