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云破月来，霜华细碎洒下一地，融进了喜气洋洋的红灯影里。
芙蓉酒楼里，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正有富商逢喜事，铺筵席宴请亲朋好友，昨夜刚搭好的三尺红台，今日便有伶人扎靠旗，画脸谱，挥舞着四钧关刀上台，威风凛凛演将军。
整座酒楼都被财大气粗的富商挥金揽下，唯独四间，凭金银无法搞定的天字包厢。
窗门半开，有位素带系发的公子正伸着脖子蹭戏看，他的容貌并不出众，打扮却是学尽了前朝的风流名士作派，玉柄塵尾拂尘压在胸前支起下巴，看至兴头还不忘回头唤自己的好友。
“慕容，城西的黄老爷请了有名的戏班子，你快来陪我看……”
话音哽住。
陈慕容正坐在桌前玩一支九连环。
王堪一时没了看戏的心思，手搭窗子就要合上，却想起些什么，倏然顿住，瞄了一眼苦读的好友，坏笑一瞬，随即朝途经正下方的店小二打了个响指，“听说你们这来了新的舞娘，去挑几个漂亮的来我这！”
“好嘞，公子！”小二响亮应了一声。
王堪满意地笑了笑，转头走到桌前挨着陈慕容坐下，揽住他的肩膀，“我叫了舞姬，一会你挑个喜欢的如何。”
陈慕容看了王堪一眼，又低下头将九连环一点点拼回原样，“不如何。你这样，不论我父亲，我也不同意叫瑜儿嫁给你。”
王堪一愣，忙脸红耳热地辩解，“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此话你可要说清楚，不要污蔑我！”
他端着凳子挪开半步，掰起手指算，“你大妹妹，二妹妹都差不多定了亲事，唯独你这个当哥的没有半点声音，也罢，我和你坦白吧，是你娘看我机灵，叫我来开导开导你的。”
“胡扯。”陈慕容打断他，脸色有些不好，“我娘不会这么做的。”
王堪嘿嘿笑着斜去一眼，还欲胡诌八扯，却听房门打开，倏然响起几道轻柔的脚步声，赶紧探过脑袋去看。
一群身姿袅袅的女子，蒙着粉纱，腰系红绳，坠着铃铛，绣金线的裙摆随步子翩迭翻动，似朵朵翻浪金莲。
尽管王堪这些年见了不少宝贝，还是眼睛一亮看得啧啧称奇，当即凑近陈慕容，“这料子做衣裳好看，你说瑜儿会喜欢吗？”
陈慕容望着王堪只笑不语，余光注意到舞娘中有一道转瞬即逝的惊异，他循目光看去，却见那名舞姬早已垂下头，悄悄往后走了几步，藏到同伴身后，他稍一思忖，便想起那方向正朝着厢门，登时觉得好笑。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那舞姬转过头瞅了他一眼，小鹿似的圆眼睛眨巴了两下。
王堪顾自说了许多话，举杯畅饮才想起，今日未听见平日寡言的好友说一个字，转过头却来了兴致，亦是朝那舞姬看去，瞧了瞧不由得摇了摇头，确是身段极好，一双眼睛也是漂亮灵动。
只是不妖娆也不妩媚……
原来好友喜欢这一款，他得赶紧拿个本子记下！
“你看上她了？”王堪肩膀撞了撞陈慕容，明知故问。
“嗯。”陈慕容应了一声。
王堪来不及震惊，便听陈慕容道，“我出去一下。”起身直直朝那舞姬走去，拽住她的手便拖了出去。
房门啪地关上，王堪眼睛瞪得老大，又啧了几声，回头再看舞姬，便有些兴致缺缺，顾自又倒了一杯酒，“随便跳两支舞，便下去吧。”
*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小女卖艺不卖身啊！”
舞姬被抓住手，仍推搡着往栏杆一侧躲，她看了眼楼下乌泱泱的人群，仰头直视陈慕容：“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可就是要喊人了！”
听到这句话，陈慕容松手。
“啊——”
舞姬失了力道，往后撞在栏杆上，后背一疼忘了夹嗓子，心跳骤然加快，心虚得不行，不料下一瞬却被雪上加霜的一句话砸得天灵盖发昏。
“卖艺不卖身？”
“我倒是想知道我的妹妹会什么艺，是琴，棋，还是书，画？”
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仿若一道闪电，劈得小沛脑子里炸起烟花，忙认错，“我……我错了。”
这可不怪她，那采花贼算准了今日街上人多，往里人群一钻便没了身影，好在她一拳在那贼人身上揍出一张纸条，捡起来一瞧，上面列着好几行地点。
“丞相府”拿木炭划去了，下一个沾水晕开看不清楚，倒是下下个写着“天字二号”叫她辨认出来，便想先来一步守株待兔，谁知恰好遇上一个蹲在地上哭泣的崴脚舞姬，她便……
等等……
天字二号？
小沛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舞姬进的包厢，门上鎏金灿灿，刻了个清楚的。
——“天字一号”。
霎时头晕目眩，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号”门牌时陡然惊醒，索性与陈慕容坦白原委。
这位风度翩翩的便宜哥哥听完后，没有露出意料之中的凝重神情，反而从容淡定地将她推到一旁，自己进了“天字二号”厢房。
小沛赶忙趴到门上偷听。
骤然响起一阵叮铃咣昂，似有人打斗，伴随着男子的痛呼，小沛的心一下子揪得紧了，试图去辨认声音。
面前掀起一阵门风，小沛扶住门框勉强站住，就见陈慕容衣冠完整，气也不喘，手拽着一根绷直的腰带，绑着一名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正是那名夜半盗窃的采花贼。
看见他，小沛就想上去踹他两脚，撩起裙子却被一阵乍起的凉风刮得小腿发冷，赶忙将裙子按严实，往旁跃开一步，只拿眼睛瞪那贼人，怒气冲冲地支使陈慕容，“哥哥！就是他要欺辱我，你可要好好教训他！”
真是便宜这贼人了！
若非这身舞姬装束太过清凉，她绝对要亲自上前教训一通！
“妹妹……”陈慕容望着小沛，忽地倏然莞尔一笑，“好，你且在这等着，我押他下去给府卫，马上便回来，”看了小沛一身清凉装束，微皱了眉，又道，“天字包厢里有供客人更换的新衣，你去把将王公子赶出来，找一件喜欢的换上，我很快便来接你。”
“好的哥哥。”小沛笑盈盈地应道。
陈慕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押着采花贼下楼，随即响起一阵尖叫，有谩骂夹杂着鸡蛋壳破裂的声音。
小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轻哼一声，视线扫过在两道房门上，闪身溜进了天字二号房。
她才不要和陈慕容一道呢！
都溜出府了，和他在一起还能玩得痛快？天字二号也是天字包厢，想必也有供人更换的衣裳。
小沛拉开门，就看见房中一片狼藉，桌子烛台半截底悬空，摇摇欲坠，她上前扶好，转头拉开衣柜就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衣裳，男子的，女子的，布料多的少的，应有尽有塞得满当当。
小沛的视线定格在一件黑色的女式劲装上，随即又看向紧挨着的绛色罗裙，良久，伸手摘下后者，鼓起腮帮子有些无奈。
这罗裙的颜色可真招摇，那件黑不溜秋的便很好，可惜一看就不是她能穿的大小，只怕换上便犹如小孩偷穿大人衣，既松垮又碍事，逆了她仙来灵去的本意。
好在绛色罗裙合身得很，只是这回小沛学聪明了，不忘顺走衣柜里一张面具，虽是獠牙模样，往脸上一扣还有些闷，但将她的面容遮得严实，师父来了也认不着。
她不要再吃一次被人认出的亏！
倏然刮起一阵凉风，吹灭摇曳火烛，打得珠帘荡起，一缕暖红的烟火穿门而入，刺进小沛的眸子里。
轻点脚尖一跃上窗，小沛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数朵烟花在夜空中爆开，视线跟着星点火光遥遥坠落，眸色却倏地一凝，尝试捕捉住那丝几不可察的异样。
一缕蓝烟嘶叫着冲上空，混入一片烟花炸响，又如鸟雀落羽转瞬即逝，夜幕中一道寒鸦般的黑影，携穿云破雨之势而来，似离弓之弦疾迅而来。
脑子里采花贼的记忆犹新，小沛轻哼着移开目光，不欲去瞧，正巧底下有个卖糖人的小贩贩路过，她一眼相中一支小兔子模样的，压了压荷包确定自己带够了银两，扣上面具便要跃出窗。
可扒住窗框，手却倏地顿住。
悄无声息地，隔壁厢房窗台上的灰尘，随风过点起，飘出酒楼。
正是王公子所在的天字一号房。
撑窗跃下高楼，逆风刮起小沛的乌发，脸颊被冻得发疼，可她浑然不惧，余光锁定天字一号窗门，抬手迅速抛出手中银钩，勾住窗台。
伸手从草扎子顶上拔下兔子糖画，随即借绳线力道攀墙而上，还不忘抛下一锭银子。
“师傅，一串糖人。”
“好嘞。”
小贩的话音散在风里。
眨眼间，屋里照出的光亮已然明朗，小沛利索撑着窗，取下铁钩，不料撞上窗棂。
“叮——”
小沛慌忙缩到窗下，心中祈求不要被发现，听了半晌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王公子正背对着窗饮酒，面前绫罗水袖飞起，丝竹管弦之音正盛，哪里有心思注意自己。
小沛松了一口气，扫过屋里不见可疑之人，抛出铁钩勾住房梁，拉了拉确认勾实了，才敢将糖兔子咬在嘴里，拉紧绳线，打算上房梁了再慢慢观望。
或许那歹人还未来，刚刚只是她看岔眼了？
心中杂想很快挥退，小沛撑窗旋身上房梁。
可双脚触及梁上力道，脑中之弦遽然绷紧，她下意识身体后仰躲避。
刀风凌厉擦面袭过。
若非她躲开，怕是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小沛心惊肉跳，扳住房梁侧过身，却恰好对上一双冷如寒冰的眸子。
芙蓉酒楼里，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正有富商逢喜事，铺筵席宴请亲朋好友，昨夜刚搭好的三尺红台，今日便有伶人扎靠旗，画脸谱，挥舞着四钧关刀上台，威风凛凛演将军。
整座酒楼都被财大气粗的富商挥金揽下，唯独四间，凭金银无法搞定的天字包厢。
窗门半开，有位素带系发的公子正伸着脖子蹭戏看，他的容貌并不出众，打扮却是学尽了前朝的风流名士作派，玉柄塵尾拂尘压在胸前支起下巴，看至兴头还不忘回头唤自己的好友。
“慕容，城西的黄老爷请了有名的戏班子，你快来陪我看……”
话音哽住。
陈慕容正坐在桌前玩一支九连环。
王堪一时没了看戏的心思，手搭窗子就要合上，却想起些什么，倏然顿住，瞄了一眼苦读的好友，坏笑一瞬，随即朝途经正下方的店小二打了个响指，“听说你们这来了新的舞娘，去挑几个漂亮的来我这！”
“好嘞，公子！”小二响亮应了一声。
王堪满意地笑了笑，转头走到桌前挨着陈慕容坐下，揽住他的肩膀，“我叫了舞姬，一会你挑个喜欢的如何。”
陈慕容看了王堪一眼，又低下头将九连环一点点拼回原样，“不如何。你这样，不论我父亲，我也不同意叫瑜儿嫁给你。”
王堪一愣，忙脸红耳热地辩解，“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此话你可要说清楚，不要污蔑我！”
他端着凳子挪开半步，掰起手指算，“你大妹妹，二妹妹都差不多定了亲事，唯独你这个当哥的没有半点声音，也罢，我和你坦白吧，是你娘看我机灵，叫我来开导开导你的。”
“胡扯。”陈慕容打断他，脸色有些不好，“我娘不会这么做的。”
王堪嘿嘿笑着斜去一眼，还欲胡诌八扯，却听房门打开，倏然响起几道轻柔的脚步声，赶紧探过脑袋去看。
一群身姿袅袅的女子，蒙着粉纱，腰系红绳，坠着铃铛，绣金线的裙摆随步子翩迭翻动，似朵朵翻浪金莲。
尽管王堪这些年见了不少宝贝，还是眼睛一亮看得啧啧称奇，当即凑近陈慕容，“这料子做衣裳好看，你说瑜儿会喜欢吗？”
陈慕容望着王堪只笑不语，余光注意到舞娘中有一道转瞬即逝的惊异，他循目光看去，却见那名舞姬早已垂下头，悄悄往后走了几步，藏到同伴身后，他稍一思忖，便想起那方向正朝着厢门，登时觉得好笑。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那舞姬转过头瞅了他一眼，小鹿似的圆眼睛眨巴了两下。
王堪顾自说了许多话，举杯畅饮才想起，今日未听见平日寡言的好友说一个字，转过头却来了兴致，亦是朝那舞姬看去，瞧了瞧不由得摇了摇头，确是身段极好，一双眼睛也是漂亮灵动。
只是不妖娆也不妩媚……
原来好友喜欢这一款，他得赶紧拿个本子记下！
“你看上她了？”王堪肩膀撞了撞陈慕容，明知故问。
“嗯。”陈慕容应了一声。
王堪来不及震惊，便听陈慕容道，“我出去一下。”起身直直朝那舞姬走去，拽住她的手便拖了出去。
房门啪地关上，王堪眼睛瞪得老大，又啧了几声，回头再看舞姬，便有些兴致缺缺，顾自又倒了一杯酒，“随便跳两支舞，便下去吧。”
*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小女卖艺不卖身啊！”
舞姬被抓住手，仍推搡着往栏杆一侧躲，她看了眼楼下乌泱泱的人群，仰头直视陈慕容：“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可就是要喊人了！”
听到这句话，陈慕容松手。
“啊——”
舞姬失了力道，往后撞在栏杆上，后背一疼忘了夹嗓子，心跳骤然加快，心虚得不行，不料下一瞬却被雪上加霜的一句话砸得天灵盖发昏。
“卖艺不卖身？”
“我倒是想知道我的妹妹会什么艺，是琴，棋，还是书，画？”
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仿若一道闪电，劈得小沛脑子里炸起烟花，忙认错，“我……我错了。”
这可不怪她，那采花贼算准了今日街上人多，往里人群一钻便没了身影，好在她一拳在那贼人身上揍出一张纸条，捡起来一瞧，上面列着好几行地点。
“丞相府”拿木炭划去了，下一个沾水晕开看不清楚，倒是下下个写着“天字二号”叫她辨认出来，便想先来一步守株待兔，谁知恰好遇上一个蹲在地上哭泣的崴脚舞姬，她便……
等等……
天字二号？
小沛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舞姬进的包厢，门上鎏金灿灿，刻了个清楚的。
——“天字一号”。
霎时头晕目眩，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号”门牌时陡然惊醒，索性与陈慕容坦白原委。
这位风度翩翩的便宜哥哥听完后，没有露出意料之中的凝重神情，反而从容淡定地将她推到一旁，自己进了“天字二号”厢房。
小沛赶忙趴到门上偷听。
骤然响起一阵叮铃咣昂，似有人打斗，伴随着男子的痛呼，小沛的心一下子揪得紧了，试图去辨认声音。
面前掀起一阵门风，小沛扶住门框勉强站住，就见陈慕容衣冠完整，气也不喘，手拽着一根绷直的腰带，绑着一名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正是那名夜半盗窃的采花贼。
看见他，小沛就想上去踹他两脚，撩起裙子却被一阵乍起的凉风刮得小腿发冷，赶忙将裙子按严实，往旁跃开一步，只拿眼睛瞪那贼人，怒气冲冲地支使陈慕容，“哥哥！就是他要欺辱我，你可要好好教训他！”
真是便宜这贼人了！
若非这身舞姬装束太过清凉，她绝对要亲自上前教训一通！
“妹妹……”陈慕容望着小沛，忽地倏然莞尔一笑，“好，你且在这等着，我押他下去给府卫，马上便回来，”看了小沛一身清凉装束，微皱了眉，又道，“天字包厢里有供客人更换的新衣，你去把将王公子赶出来，找一件喜欢的换上，我很快便来接你。”
“好的哥哥。”小沛笑盈盈地应道。
陈慕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押着采花贼下楼，随即响起一阵尖叫，有谩骂夹杂着鸡蛋壳破裂的声音。
小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轻哼一声，视线扫过在两道房门上，闪身溜进了天字二号房。
她才不要和陈慕容一道呢！
都溜出府了，和他在一起还能玩得痛快？天字二号也是天字包厢，想必也有供人更换的衣裳。
小沛拉开门，就看见房中一片狼藉，桌子烛台半截底悬空，摇摇欲坠，她上前扶好，转头拉开衣柜就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衣裳，男子的，女子的，布料多的少的，应有尽有塞得满当当。
小沛的视线定格在一件黑色的女式劲装上，随即又看向紧挨着的绛色罗裙，良久，伸手摘下后者，鼓起腮帮子有些无奈。
这罗裙的颜色可真招摇，那件黑不溜秋的便很好，可惜一看就不是她能穿的大小，只怕换上便犹如小孩偷穿大人衣，既松垮又碍事，逆了她仙来灵去的本意。
好在绛色罗裙合身得很，只是这回小沛学聪明了，不忘顺走衣柜里一张面具，虽是獠牙模样，往脸上一扣还有些闷，但将她的面容遮得严实，师父来了也认不着。
她不要再吃一次被人认出的亏！
倏然刮起一阵凉风，吹灭摇曳火烛，打得珠帘荡起，一缕暖红的烟火穿门而入，刺进小沛的眸子里。
轻点脚尖一跃上窗，小沛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数朵烟花在夜空中爆开，视线跟着星点火光遥遥坠落，眸色却倏地一凝，尝试捕捉住那丝几不可察的异样。
一缕蓝烟嘶叫着冲上空，混入一片烟花炸响，又如鸟雀落羽转瞬即逝，夜幕中一道寒鸦般的黑影，携穿云破雨之势而来，似离弓之弦疾迅而来。
脑子里采花贼的记忆犹新，小沛轻哼着移开目光，不欲去瞧，正巧底下有个卖糖人的小贩贩路过，她一眼相中一支小兔子模样的，压了压荷包确定自己带够了银两，扣上面具便要跃出窗。
可扒住窗框，手却倏地顿住。
悄无声息地，隔壁厢房窗台上的灰尘，随风过点起，飘出酒楼。
正是王公子所在的天字一号房。
撑窗跃下高楼，逆风刮起小沛的乌发，脸颊被冻得发疼，可她浑然不惧，余光锁定天字一号窗门，抬手迅速抛出手中银钩，勾住窗台。
伸手从草扎子顶上拔下兔子糖画，随即借绳线力道攀墙而上，还不忘抛下一锭银子。
“师傅，一串糖人。”
“好嘞。”
小贩的话音散在风里。
眨眼间，屋里照出的光亮已然明朗，小沛利索撑着窗，取下铁钩，不料撞上窗棂。
“叮——”
小沛慌忙缩到窗下，心中祈求不要被发现，听了半晌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王公子正背对着窗饮酒，面前绫罗水袖飞起，丝竹管弦之音正盛，哪里有心思注意自己。
小沛松了一口气，扫过屋里不见可疑之人，抛出铁钩勾住房梁，拉了拉确认勾实了，才敢将糖兔子咬在嘴里，拉紧绳线，打算上房梁了再慢慢观望。
或许那歹人还未来，刚刚只是她看岔眼了？
心中杂想很快挥退，小沛撑窗旋身上房梁。
可双脚触及梁上力道，脑中之弦遽然绷紧，她下意识身体后仰躲避。
刀风凌厉擦面袭过。
若非她躲开，怕是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小沛心惊肉跳，扳住房梁侧过身，却恰好对上一双冷如寒冰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