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骤然失重栽下，小沛眼睁睁看着天花板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能抱紧双臂将身子缩起，做好了吃痛的准备，这时，腕上却倏地多了一股力道，稍偏过头，就见方才几欲打伤自己的面具男人，竟一展手臂扣住了她的手腕。
小沛挣扎着不愿被他抓住，却被对方强势地拉过去，一把按到怀里，不容半分拒绝。
额头抵上男子坚硬的胸膛，后脑勺被他轻柔扣住，覆上他掌心的温度，瞬间耳旁万籁俱寂，只余飒飒逆风，以及心跳，呼吸。
和衣上的淡淡熏香。
刹那间心脏疯狂跳动，仿佛挣扎着要蹦出胸口，红晕攀上脸颊，小沛悄悄仰头朝男子望去，分不清是紧张，还是触及了些莫须有的情愫。
他们一起落到榻上，离得近了，小沛分明听见一声痛哼，有些许思绪划过脑海，未能捕捉住，她记起男人身上的伤口，却忽而感到拢住他腰的右手触及一片湿漉，赶紧伸手推开他。
“咣当——”
白玉面具砸在地上。
小沛的脑子一瞬懵住。
明灯盏盏，曳曳洒下，面具不合时宜倏然掉下，现出一张如玉面容。
小沛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你。”
对方的视线在她的面具上打量了一番，笑着道，“我亦不曾想过……会是你。”
小沛一惊，“你说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具不曾脱落。
却见袁风言修长的手倏然逼近，面具掀起的凉风撩动发丝，那张唬人的獠牙面具，已被对方拿在了手上。
他端详一瞬，转头对上小沛的眸子，坦然地笑了笑。
“面具还挺凶，夜半来这可是要干什么坏事？”
小沛心想这可不能承认，于是立马回怼：“这话我还要问你呢。”
“我嘛……”他凑近小沛，声音洒在她的耳根，“我来守株待兔，捉你这只……会武功的笨兔子。”
“武功……”小沛顿住，道：“那是我娘特意请先生来，让我学了防身的，我虽自小体弱，却在轻功上勉强有些天赋，只是……”
话音止住。
小沛捂住胸口轻咳两声，掩在袖下道手用力掐了把大腿，逼自己流出两滴泪来。
“只是每次运起轻功，都会觉得胸口发疼，呼吸困难，如今更是双腿发软，倒是要麻烦未婚夫搀扶我一段路了。”
说完这番肉麻的话，小沛方才松了口气，好在她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早早准备了托辞。
余光看见地上那张反着莹润光芒的白玉面具，莫名有些眼熟，伸手想去拿过来看个清楚，岂料却被袁风言先一步捞去收回怀中。
“怎么。只是戴了个面具，便连我也不认得了，”袁风言伸手捧住小沛的脑袋，关切道：“让我瞧瞧，小脑袋瓜有没有摔坏。”
“喂，你不要乱说。”
小沛拍开他的手，登时将白玉面具抛至脑后。
心中方才酝酿的感激顷刻烟消云散，转而化作一股难以言明的怒火，小沛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欺骗。
于是赌气地别过脑袋：“我不认识你！”
“你们……”
一道震惊的声音突然插进二人中间。
糟了，还忘了有个王公子。
小沛欲哭无泪，艰难抬眼对上王堪瞪直的眼睛，暗自腹诽。
她坠得的哪里是房梁，分明是洗不清冤屈的黄河！
她只能哄自己。
往好了想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抬指竖在唇前，对王堪比了一个噤声手势。
王堪惊诧一瞬，视线忽然定在了她的手上，他面上神情更甚，张着的嘴恍若僵住，好似下巴都要被吓掉地上。
小沛蹙眉，想起自己是勾到了袁风言腕上的什么东西才摔了下来，扭头探去，便被一线扎眼的红晃了视线。
一根不甚昂贵的手绳，用料朴素至极，无法与袁风言平日里的金冠玉扣相比。
相处许久，小沛知晓袁风言行事奢靡，衣裳件件不重样，金簪玉冠也是戴一次便要换款式，就连那别在腰间故作风流的折扇，哪怕款式相同，题字也要变一变。
可不知是不喜还是嫌麻烦，小沛从未见过袁风言在手上戴过什么东西。
心中疑惑更甚，小沛的视线却猝不及防撞上一个小小同心结。
——恩爱情深，永不分离。
被烫到似的，小沛慌忙缩回视线，发觉袁风言的手还搁在自己腰上，没好气道：“松手。”
就要爬下床。
手腕却被拽住。
小沛回头，就见袁风言把手伸到怀里，摸出另一根手绳，瞧了一眼便知与她的是一对，她眉眼一弯，“这可是本世子废了千辛万苦找人讨来的，卿卿若是不收，我便……”
小沛瞪他。
她还在气头上，一点不想听他讲话。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嘶”，小沛一愣，担忧他扯到伤口，放不下心来回过头，却给对方逮到间隙，手腕一紧，手绳已被系上了腕。
“谁允许你这样了。”小沛气鼓鼓地抽开手，却不敢推他，生怕被再次狠狠讹一笔。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阿堪。”
男人的声音有些焦急。
小沛一下子认出这道声音，想要蹦下床藏起来，可腰后倏然一紧，袁风言扣住了她的腰。
耳旁传来王堪震惊的声音。
“慕容，你妹妹和夫婿在我梁上赏月！”
又是一道横空扣下的污蔑。
小沛叹了一口气，旋即握住袁风言的手，想要掰开他的手指，一抬眼却猝不及防撞进一片漆如潭水的眸子里。
对方双眸漾漾含光，眼底却是冷漠，小沛被他看得一恘，下意识打了个颤，仿佛又见到这人了在房梁上，面具未摘时的煞气模样，下一瞬却被他抱着微偏过身。
一道气流倏然划过，墙上扎入一枚小镖，往外却只看得见树影随风晃动，吓出几只惊鸟。
小沛的心头骤然袭上一阵后怕，对袁风言的怒气也削减了些。
原来是为了救她。
“妹妹。”
偏过头，却见陈慕容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前，与王堪并肩而立，似是已经看了她许久，才唤了这么一声。
陈慕容面上盈着得体的笑，见她回望微微颔首，视线转而落在了她身侧的袁风言身上，“世子殿下，天色已晚，家妹调皮贪玩，我来带她回家。”转而看向小沛，“还不快过来。”
小沛收到陈慕容的眼神，赶紧挣脱袁风言的怀抱，这次他总算不在阻拦，随她下榻，也慢慢起身整了衣装，上前搭住王堪的肩膀，眼中闪过一眸凌厉，手一伸拔下墙上飞镖，几下摩挲却是顿住。
袁风言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王堪指着窗，有些稀奇，“你瞧，那只猫长得好像你家小橘团。”
袁风言抬眼看去，就见一只小猫蹲坐在窗上，眼巴巴地对自己欢快地喵了一声，扑了过来，却被拎住后颈放到地上。
“跟着她，知道她是谁吗？”
小猫舔了舔鼻子，颇有灵性地喵了下，小爪子一抬，化作一溜雪白的烟从门缝挤了过去。
“子都，许久不见你来这些地方了，兄弟们都很想你，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留下叙叙旧！”王堪热情地邀请，拿过酒壶倒了两杯，一杯拿在手里，另一杯递了过来。
王堪是真心欣赏端王世子这个纨绔，模样好，性格好，名头说起来也好听，与他做兄弟倍有面子，只可惜这位世子总爱宿在花楼，他家中长辈虽允许他奢靡享受，却不允许他流连烟花之地，他可不想被父亲打断腿，因此少有见面，这次一见便是奔着结交的心。
袁风言转过头，笑了一下，“听闻王公子近日对画艺颇感兴趣，重金聘请了许多画师。”
“倒不是画艺感兴趣，只是我自小对画艺有些研究，感觉这门买卖赚钱罢了，”说到此处，王堪一拍拂尘，来了兴致，“殿下要去看看吗？”
袁风言敛过眸子，“不了。”
见他拒绝，王堪也不强求，他一向顺其自然，信奉该得到的跑不掉，于是只是顾自介绍自己近日得的名画，言罢，忽而想起些什么，又道，“殿下可知，我这些画可招人喜欢了，先前五殿下得知我有几幅关于虎的图，也亲自过来挑了几幅走，你真的不打算……”
“袁承焕要过你的画？”袁风言微微一笑，问道，“你赠他的？”
“不不不，”王堪连连摆手，“五殿下可讲究信用了，他可不在乎我这点民脂民膏，你知晓吗，”他倏地凑近袁风言，有些得意，“五殿下甚至没和我砍价，全都原价收去了。”
袁风言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却听王堪接着絮叨。“不过五殿下与其他的买家不同，他要求所有他要的画，必须当天送到他府上。”
“当天？”袁风言问道。
王堪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夸大其词，笃定：“不错。”
“这么说倒是叫我来了几分兴趣，想去见见你那些画，”袁风言顿了顿，扬起一个笑，“毕竟，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画，能让袁承焕这个从小不喜欢赏画的人趋之若鹜。”
*
芙蓉酒楼门口，停了一架低调的马车，斜插一杆旗，用青色线绣了一个“陈”。
小沛紧跟着陈慕容，心里暗自念叨着“言多必失”，不敢说一句话，直至陈慕容替她掀起车帘，她才极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哥哥。”
陈慕容微笑着应了一声，也坐了进来，马车内空间狭小，小沛坐在陈慕容的身侧，十分不自在，索性往旁挪远了些。
却听陈慕容忽然问：“你当真和端王世子在赏月吗？”
小沛一愣，道，“不是，”话一出口又觉得打了自己的脸，黑着脸道：“对，是。”
不是赏月，那是什么，两个大活人在梁上，还凑巧是对未婚夫妻，且袁风言最初的架势，还是本着要杀王堪来的，若非她阻拦，只怕王堪早已没了性命。
思及此处，小沛有些疑惑，索性直接问陈慕容，“端王世子和王公子有仇吗？”
陈慕容掀起车帘的手一顿，思忖片刻，“没有。”顿了顿，脸上有些笑意，“据我所知，应是没有旧仇的，且王堪还在和瑜儿议亲的人选中，母亲有意让瑜儿嫁给他，许有机会与端王世子加个亲。”
小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陈慕容也不再说话，转而拿起车内小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小沛，“妹妹，这里回丞相府还要些许时间，我瞧你嘴唇有些发干，喝一杯润润吧。”
听他这么一说，小沛确实感觉到自己口中干涩，也不客气，当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喏。”她将茶杯倒过来，告诉陈慕容里边没有水了。
陈慕容笑了笑，眸色却出奇的深沉，叫小沛觉得有些怪异。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水声，由远而近，泠泠作响。
小沛有些好奇，期待地问陈慕容，“我们走到哪了？外面是不是有河流。”
陈慕容掀开车帘，抬手指着窗外的河流，“沛水，今日城中主道拥挤，因而走了别的道。”
袁毓公主坠下的这条河流很是凑巧，与小沛的名字有着一个相同的字，因此小沛记得格外清楚，她撑着座想要朝窗外望去看得清楚些。
却猛地双眼晕眩，倒了下去。
上身正好倒在了陈慕容的腿上，此时若有人从外看过来，便会知晓这个姿势看起来，便像是得宠的姬妾为了讨好夫主刻意依偎一般的亲密。
陈慕容伸手替小沛将头发别到脑后，眉宇之间尽是挣扎，思及父亲的话，凝顿片刻，终是叹息一声，从座下小屉拿出早已备好的瓷瓶，打开塞倒出一颗朱砂色的小药丸，望着小沛熟睡，毫无防备的模样，眉皱得更紧了，勉强平复心情，捏住小沛的下巴，将药丸喂了进去。
陈慕容垂下眼，闭上一瞬，转而撩起小沛的袖子，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温暖的手一瞬变了冰凉，忽然有些害怕，只能扯过车上御寒的毯子，将小沛盖住，顺了顺起伏不定的心，告诉自己不会伤害到小沛的。
这只是一颗朝夕草制成的药丸，是为了让她在后续被种蛊时，不会那么痛苦。
她于陈家终是外人，而天将大乱，陈家不能有一颗不受控的棋子。
小沛挣扎着不愿被他抓住，却被对方强势地拉过去，一把按到怀里，不容半分拒绝。
额头抵上男子坚硬的胸膛，后脑勺被他轻柔扣住，覆上他掌心的温度，瞬间耳旁万籁俱寂，只余飒飒逆风，以及心跳，呼吸。
和衣上的淡淡熏香。
刹那间心脏疯狂跳动，仿佛挣扎着要蹦出胸口，红晕攀上脸颊，小沛悄悄仰头朝男子望去，分不清是紧张，还是触及了些莫须有的情愫。
他们一起落到榻上，离得近了，小沛分明听见一声痛哼，有些许思绪划过脑海，未能捕捉住，她记起男人身上的伤口，却忽而感到拢住他腰的右手触及一片湿漉，赶紧伸手推开他。
“咣当——”
白玉面具砸在地上。
小沛的脑子一瞬懵住。
明灯盏盏，曳曳洒下，面具不合时宜倏然掉下，现出一张如玉面容。
小沛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你。”
对方的视线在她的面具上打量了一番，笑着道，“我亦不曾想过……会是你。”
小沛一惊，“你说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具不曾脱落。
却见袁风言修长的手倏然逼近，面具掀起的凉风撩动发丝，那张唬人的獠牙面具，已被对方拿在了手上。
他端详一瞬，转头对上小沛的眸子，坦然地笑了笑。
“面具还挺凶，夜半来这可是要干什么坏事？”
小沛心想这可不能承认，于是立马回怼：“这话我还要问你呢。”
“我嘛……”他凑近小沛，声音洒在她的耳根，“我来守株待兔，捉你这只……会武功的笨兔子。”
“武功……”小沛顿住，道：“那是我娘特意请先生来，让我学了防身的，我虽自小体弱，却在轻功上勉强有些天赋，只是……”
话音止住。
小沛捂住胸口轻咳两声，掩在袖下道手用力掐了把大腿，逼自己流出两滴泪来。
“只是每次运起轻功，都会觉得胸口发疼，呼吸困难，如今更是双腿发软，倒是要麻烦未婚夫搀扶我一段路了。”
说完这番肉麻的话，小沛方才松了口气，好在她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早早准备了托辞。
余光看见地上那张反着莹润光芒的白玉面具，莫名有些眼熟，伸手想去拿过来看个清楚，岂料却被袁风言先一步捞去收回怀中。
“怎么。只是戴了个面具，便连我也不认得了，”袁风言伸手捧住小沛的脑袋，关切道：“让我瞧瞧，小脑袋瓜有没有摔坏。”
“喂，你不要乱说。”
小沛拍开他的手，登时将白玉面具抛至脑后。
心中方才酝酿的感激顷刻烟消云散，转而化作一股难以言明的怒火，小沛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欺骗。
于是赌气地别过脑袋：“我不认识你！”
“你们……”
一道震惊的声音突然插进二人中间。
糟了，还忘了有个王公子。
小沛欲哭无泪，艰难抬眼对上王堪瞪直的眼睛，暗自腹诽。
她坠得的哪里是房梁，分明是洗不清冤屈的黄河！
她只能哄自己。
往好了想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抬指竖在唇前，对王堪比了一个噤声手势。
王堪惊诧一瞬，视线忽然定在了她的手上，他面上神情更甚，张着的嘴恍若僵住，好似下巴都要被吓掉地上。
小沛蹙眉，想起自己是勾到了袁风言腕上的什么东西才摔了下来，扭头探去，便被一线扎眼的红晃了视线。
一根不甚昂贵的手绳，用料朴素至极，无法与袁风言平日里的金冠玉扣相比。
相处许久，小沛知晓袁风言行事奢靡，衣裳件件不重样，金簪玉冠也是戴一次便要换款式，就连那别在腰间故作风流的折扇，哪怕款式相同，题字也要变一变。
可不知是不喜还是嫌麻烦，小沛从未见过袁风言在手上戴过什么东西。
心中疑惑更甚，小沛的视线却猝不及防撞上一个小小同心结。
——恩爱情深，永不分离。
被烫到似的，小沛慌忙缩回视线，发觉袁风言的手还搁在自己腰上，没好气道：“松手。”
就要爬下床。
手腕却被拽住。
小沛回头，就见袁风言把手伸到怀里，摸出另一根手绳，瞧了一眼便知与她的是一对，她眉眼一弯，“这可是本世子废了千辛万苦找人讨来的，卿卿若是不收，我便……”
小沛瞪他。
她还在气头上，一点不想听他讲话。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嘶”，小沛一愣，担忧他扯到伤口，放不下心来回过头，却给对方逮到间隙，手腕一紧，手绳已被系上了腕。
“谁允许你这样了。”小沛气鼓鼓地抽开手，却不敢推他，生怕被再次狠狠讹一笔。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阿堪。”
男人的声音有些焦急。
小沛一下子认出这道声音，想要蹦下床藏起来，可腰后倏然一紧，袁风言扣住了她的腰。
耳旁传来王堪震惊的声音。
“慕容，你妹妹和夫婿在我梁上赏月！”
又是一道横空扣下的污蔑。
小沛叹了一口气，旋即握住袁风言的手，想要掰开他的手指，一抬眼却猝不及防撞进一片漆如潭水的眸子里。
对方双眸漾漾含光，眼底却是冷漠，小沛被他看得一恘，下意识打了个颤，仿佛又见到这人了在房梁上，面具未摘时的煞气模样，下一瞬却被他抱着微偏过身。
一道气流倏然划过，墙上扎入一枚小镖，往外却只看得见树影随风晃动，吓出几只惊鸟。
小沛的心头骤然袭上一阵后怕，对袁风言的怒气也削减了些。
原来是为了救她。
“妹妹。”
偏过头，却见陈慕容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前，与王堪并肩而立，似是已经看了她许久，才唤了这么一声。
陈慕容面上盈着得体的笑，见她回望微微颔首，视线转而落在了她身侧的袁风言身上，“世子殿下，天色已晚，家妹调皮贪玩，我来带她回家。”转而看向小沛，“还不快过来。”
小沛收到陈慕容的眼神，赶紧挣脱袁风言的怀抱，这次他总算不在阻拦，随她下榻，也慢慢起身整了衣装，上前搭住王堪的肩膀，眼中闪过一眸凌厉，手一伸拔下墙上飞镖，几下摩挲却是顿住。
袁风言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王堪指着窗，有些稀奇，“你瞧，那只猫长得好像你家小橘团。”
袁风言抬眼看去，就见一只小猫蹲坐在窗上，眼巴巴地对自己欢快地喵了一声，扑了过来，却被拎住后颈放到地上。
“跟着她，知道她是谁吗？”
小猫舔了舔鼻子，颇有灵性地喵了下，小爪子一抬，化作一溜雪白的烟从门缝挤了过去。
“子都，许久不见你来这些地方了，兄弟们都很想你，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留下叙叙旧！”王堪热情地邀请，拿过酒壶倒了两杯，一杯拿在手里，另一杯递了过来。
王堪是真心欣赏端王世子这个纨绔，模样好，性格好，名头说起来也好听，与他做兄弟倍有面子，只可惜这位世子总爱宿在花楼，他家中长辈虽允许他奢靡享受，却不允许他流连烟花之地，他可不想被父亲打断腿，因此少有见面，这次一见便是奔着结交的心。
袁风言转过头，笑了一下，“听闻王公子近日对画艺颇感兴趣，重金聘请了许多画师。”
“倒不是画艺感兴趣，只是我自小对画艺有些研究，感觉这门买卖赚钱罢了，”说到此处，王堪一拍拂尘，来了兴致，“殿下要去看看吗？”
袁风言敛过眸子，“不了。”
见他拒绝，王堪也不强求，他一向顺其自然，信奉该得到的跑不掉，于是只是顾自介绍自己近日得的名画，言罢，忽而想起些什么，又道，“殿下可知，我这些画可招人喜欢了，先前五殿下得知我有几幅关于虎的图，也亲自过来挑了几幅走，你真的不打算……”
“袁承焕要过你的画？”袁风言微微一笑，问道，“你赠他的？”
“不不不，”王堪连连摆手，“五殿下可讲究信用了，他可不在乎我这点民脂民膏，你知晓吗，”他倏地凑近袁风言，有些得意，“五殿下甚至没和我砍价，全都原价收去了。”
袁风言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却听王堪接着絮叨。“不过五殿下与其他的买家不同，他要求所有他要的画，必须当天送到他府上。”
“当天？”袁风言问道。
王堪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夸大其词，笃定：“不错。”
“这么说倒是叫我来了几分兴趣，想去见见你那些画，”袁风言顿了顿，扬起一个笑，“毕竟，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画，能让袁承焕这个从小不喜欢赏画的人趋之若鹜。”
*
芙蓉酒楼门口，停了一架低调的马车，斜插一杆旗，用青色线绣了一个“陈”。
小沛紧跟着陈慕容，心里暗自念叨着“言多必失”，不敢说一句话，直至陈慕容替她掀起车帘，她才极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哥哥。”
陈慕容微笑着应了一声，也坐了进来，马车内空间狭小，小沛坐在陈慕容的身侧，十分不自在，索性往旁挪远了些。
却听陈慕容忽然问：“你当真和端王世子在赏月吗？”
小沛一愣，道，“不是，”话一出口又觉得打了自己的脸，黑着脸道：“对，是。”
不是赏月，那是什么，两个大活人在梁上，还凑巧是对未婚夫妻，且袁风言最初的架势，还是本着要杀王堪来的，若非她阻拦，只怕王堪早已没了性命。
思及此处，小沛有些疑惑，索性直接问陈慕容，“端王世子和王公子有仇吗？”
陈慕容掀起车帘的手一顿，思忖片刻，“没有。”顿了顿，脸上有些笑意，“据我所知，应是没有旧仇的，且王堪还在和瑜儿议亲的人选中，母亲有意让瑜儿嫁给他，许有机会与端王世子加个亲。”
小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陈慕容也不再说话，转而拿起车内小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小沛，“妹妹，这里回丞相府还要些许时间，我瞧你嘴唇有些发干，喝一杯润润吧。”
听他这么一说，小沛确实感觉到自己口中干涩，也不客气，当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喏。”她将茶杯倒过来，告诉陈慕容里边没有水了。
陈慕容笑了笑，眸色却出奇的深沉，叫小沛觉得有些怪异。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水声，由远而近，泠泠作响。
小沛有些好奇，期待地问陈慕容，“我们走到哪了？外面是不是有河流。”
陈慕容掀开车帘，抬手指着窗外的河流，“沛水，今日城中主道拥挤，因而走了别的道。”
袁毓公主坠下的这条河流很是凑巧，与小沛的名字有着一个相同的字，因此小沛记得格外清楚，她撑着座想要朝窗外望去看得清楚些。
却猛地双眼晕眩，倒了下去。
上身正好倒在了陈慕容的腿上，此时若有人从外看过来，便会知晓这个姿势看起来，便像是得宠的姬妾为了讨好夫主刻意依偎一般的亲密。
陈慕容伸手替小沛将头发别到脑后，眉宇之间尽是挣扎，思及父亲的话，凝顿片刻，终是叹息一声，从座下小屉拿出早已备好的瓷瓶，打开塞倒出一颗朱砂色的小药丸，望着小沛熟睡，毫无防备的模样，眉皱得更紧了，勉强平复心情，捏住小沛的下巴，将药丸喂了进去。
陈慕容垂下眼，闭上一瞬，转而撩起小沛的袖子，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温暖的手一瞬变了冰凉，忽然有些害怕，只能扯过车上御寒的毯子，将小沛盖住，顺了顺起伏不定的心，告诉自己不会伤害到小沛的。
这只是一颗朝夕草制成的药丸，是为了让她在后续被种蛊时，不会那么痛苦。
她于陈家终是外人，而天将大乱，陈家不能有一颗不受控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