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留下的”壮汉咂舌思考片刻,不知想到什么,语调陡然拔高:“难不成是什么秘语?”

    “刚才在这听戏的是江老板!”

    “江老板?我知道谢老板好宁老板,这江老板是……”

    “哎呀!江青梧!宁老板那不争气的孩子!心思完全没在戏楼上,性子也软……”

    “心思没在戏楼上!?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说她叫人宣传瑶和楼哩!”

    “啊?”

    不管是新客,还是旧客都加入人群讨论起来,好似这刻画茶片是一条导火索,引燃了人们心中对江青梧的百般好奇。

    “不知我可否借那刻画茶片一看。”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只见戏台下最远处,为尊贵的听客单独制备的听客房中缓缓走出一人。

    男子一身黑衣锐气不减,眉眼修长舒朗,只是那双灰蒙蒙的眸子却好似蒙了层雾霭,看不真切,叫众人猛然心声一股寒意。

    先前那壮汉手上下警惕地扫男子一眼,将茶片递给了他。

    宿星慕温声道谢,玉白的指尖拂过茶片上的刻画,思索片刻,对众人道:“这盒子装饰繁多,单看模样应是某种建筑。既然是江老板所留,那八成便是瑶和楼。”

    “至于你们说的这‘蝴蝶’,我倒觉得有几分人样,结合前面,说不定对应瑶和台的戏子。”

    “这篱笆呢,共有7条竖道,应代指七日。”

    “连起来便是:七日后瑶和台戏子演出。但这‘半个鸡蛋’……”宿星慕抿唇轻摇首:“鄙人不才,不懂。”

    “门票半价!”人群中一女子兴奋地喊了一句,见众人视线都投了过去,她面露羞赧,微微垂眸,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

    “我……我来时听小乞丐喊了句七日后瑶和楼什么什么的……总之里面有一句‘门票半价’。”

    “啊……”宿星慕笑笑,指腹不自觉撵磨起茶片上的刻画,因长年握剑,他手上尽是老茧,反倒将茶片上的刻画模糊了些,“原来是这样吗?那这江老板到底是何人?”

    这句话恍若一盆水浇在众人头顶,没了任何声响。

    过了不知多久,倒是一开始那壮汉开了口:“唉……您大人有所不知,她啊……和她娘一样,就是个怪人。”

    “嗯?为何?”

    壮汉挠挠脸,晒得黝黑的脸面罕见浮现几分踌躇:“瑶和楼生意兴隆也不完全是她娘能力出众……大伙也都知道……哎呀……”

    壮汉鞠躬作揖,面露惭愧:“恕小人多嘴,望大人莫要继续追问。”

    -

    在两次偏离航线后,江青梧终于朝瑶和楼的方向走去。她心情甚佳,步伐都轻盈了些许。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江青梧清楚,先以小乞丐为引,再去对家戏楼刷存在感,直接拉一波流量!

    只是她总是觉得有些许怪异。

    这瑶和楼为什么到了“她”手中,就一落千丈了呢?有些过于离谱了吧?

    想着,一阵悦耳的风铃声传入耳。

    江青梧抬眸,只红木砖瓦雕砌的房楼,每几寸就挂上一只用红绳悬挂的金色风铃。

    风一吹,那风铃便传出阵阵脆响,乍一听觉得有趣,但这声响在耳边缭绕久了,倒真有些骇人。

    而中部匾额上用金粉雕饰着三个大字:“瑶和楼”。

    江青梧走进屋内。

    今日没有演出,几名戏子正在台上练戏。

    只是这屋内装饰实在是……

    随处可见的红烛红绳,配上门外的连绵不绝的风铃声,敢问那个听客敢来?

    倏然,江青梧眯起双眸,想起刚穿过来时那个房间,一个猜想在心中浮现,转而在心中唤了声主神。

    【我在。】

    “我娘还有在世的亲人或关系亲密的友人吗?”

    说完,江青梧面前弹出一个淡蓝色光屏,上面出了一张略显苍色的人脸,他鼻下的两撇八字胡分外显眼,让江青梧心下涌出些熟悉之感。

    人脸旁,用白色粗字标注着:

    宁羽澜:江青梧母亲兄长。

    职位:茶馆掌柜。

    年龄:45。

    茶馆……?

    江青梧即可转身,回了刚穿来时的茶馆。

    茶馆喝茶之人不少,有说有笑,柜台前,宁掌柜戴上一副黑色小镜,手执毛笔在蓝皮本上记着账。

    听到动作,宁掌柜仰头,见来人是江青梧,微微挑眉:“新茶还未泡好,请稍等。”

    江青梧轻轻嗓子,尽量扯着唇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缓缓移步到柜台前,欠身压着柜台,轻声道了句:“舅父。”

    宁掌柜闻言一顿,墨色镜片下他的黑色双眸若夜里乌云,“过来。”起身,他去了后屋。

    江青梧自然跟在他身后。

    “甚么事?”宁掌柜合上木门,问。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江青梧故作苦恼地揉揉眉心,“近日夜长常梦多,常忆起我娘和过去一些事来,您说,这瑶和楼真是一块宝地不是?被我母亲料理得如此繁盛……”

    语音未落,宁掌柜忽的冷笑出声。

    “若没有你那些外门邪道,瑶和楼今日怎回落入这番困境?”

    “……”江青梧闻言微垂眼帘,衣袍中探出半只手,紧紧搅紧衣侧,她轻咬下唇,留下几个浅痕,星眸眨眼覆了泪光:

    “舅父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我那是……”

    “你那是为了救母亲!为了瑶和楼日后生意兴隆!”宁掌柜忽然激动起来,他双眸猩红,两指颤抖着指向江青梧,说话间携着浓厚的喘息:

    “别给我扯什么狗屁不通的歪理!邪术就是邪术,妖术就是妖术,我今日在街上见你为瑶和楼宣传,又来见我,还以为你改过自新……谁知……”

    说着,宁掌柜情绪上身,轻晃了几下,江青梧赶忙上前,伸出上臂搀住他不稳的身体,关切道:“您还好吗?

    宁掌柜理了理自己额间的白发,虚弱朦胧的声音恍若一吹便散:“滚出去……何时把你身上那些邪气除干净了,何时再来!”

    “是……”江青梧神色为难地说完,推门而去,临踏出茶馆门栏前,还刻意回头,眸色愧怍与眷恋并存地望了宁掌柜一眼。

    但一出门,江青梧一抹眼角蹭去眼泪,眸色顷刻间染上漠然,全然没了刚才的“楚楚可怜”。

    这一道套出不少信息。

    先前“江青梧”在茶馆被语言羞辱,但宁掌柜并未出面阻止,可见二人关系不好,至少宁掌柜不认这个“侄女”。

    这就要联系到先前在瑶和楼看到的诡异装饰,江青梧可没听说过有在戏楼放烛火和风铃的传统。

    所以她便来了这一趟。

    邪术……

    江青梧算是明白为什么瑶和楼生意要比柳青楼差这么多了,有她自身怠慢的原因,也有这邪术”的原因。

    国人大部分都是迷信的,尤其是古代,“邪术”这一听便晦气的东西,人们肯定是又憎又惧。

    但江青梧脑海中再次浮现母亲临死前那双紧闭的双眸,以及原主母亲那个瘦削诡异的黑影。

    这个“江青梧”想用“邪术”救母亲。

    江青梧这么想着,先前那股被压下的熟悉感席卷心头,她渐渐了然,也许在她被模糊的记忆碎片中,便有一片时关于自己走投无路寻“邪术”企图来救母亲的。

    “江老板。”

    一道柔和的声音倏然传来,江青梧闻声偏眸,发现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男子一身黑衣,眉目间恍若浸了温水,薄唇浅勾,笑容看似礼貌生疏,却携着抹淡淡的玩味。

    尤其是那尘埃一般的灰眸,好似被一层大雾遮了神采,致人看不清他的目光究竟汇聚在了何处

    目光触及他的瞬间,江青梧就在心中唤起“神”来,只可惜那家伙丢下一句“暂无权限查看该人信息”便没了后音。

    信息不全,江青梧谨慎地没有开口。

    “宿星慕。”男子道出自己姓名,但江青梧仍淡然地望着他,未发一言。

    “我来是想给归还一件物品给你。”宿星慕说着,指尖探出层层衣袖,几片失了水分而干的茶叶完好无损的躺在男子掌心,刻画朝上,仿佛在暗示什么。

    江青梧地警惕地眯起双眸,扫了宿星慕,男子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却让江青梧心跳愈发剧烈。

    她敛了目光,抬手,指尖卷过茶片的同时,以一个很轻的力道刮过宿星慕掌心的薄茧,一股痒意蔓延,男子指尖轻颤,唇角的笑容扩大了些。

    片刻,江青梧道了句“多谢”,转身离去。

    宿星慕望着她的背影,用手背轻拂了下被江青梧刮过的掌心,忽然道:

    “谢玉环的生意是在你母亲死后突然好起来的。”

    江青梧脚下一顿,微微转眸。

    “或者说……”宿星慕唇角浮现一抹浅笑,“你母亲只要活着,谢玉环就会因某些原因而……”

    说到这,男子诡异地没了后音。

    江青梧深邃的目光钉在他身上,片刻,她捏紧茶片,转身加快步伐,消失在了宿星慕视线中。

    “唉……跑的真快。”宿星慕轻叹口气,指尖不自觉撵磨起衣襟上垂下的红色细绳。

    身为捉鬼人,宿星慕自出生以来便有感知人身上“气”的能力。刚刚在柳青楼,宿星慕从那几叶茶片上感知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

    不像冤魂厉鬼那般殷红可怖,一靠近便会被煞气波及,也不像因执念尚且不深既无法投胎,也无法成厉鬼的游魂,苍白羸弱,风一吹便散。

    那叶片上“气”和江青梧身上的“气”一样是淡蓝色的,像自上冲击而下的河流,是温和的,却也是狠厉的。

    这样宿星慕记起一位老前辈,他老人家在死前曾说自己看到了活人的“气”,那“气”的颜色便是深蓝。

    但宿星慕不懂的是,他的实力绝对没有强劲到能看清活人身上的“气”的地步,况且……他只能看到江青梧身上的“气”是怎么回事?

    -

    江青梧一路快走进小巷深处,眸色趋于暗沉,与周遭沉沉的黑暗相融,尽显狠厉。

    没权限查看,掌心还布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一出场就话少爱装,不仅名字好听,建模还这么精致,最重要的是,会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

    大BOSS石锤了!

    想着,江青梧吁出一口气,很快制定好了方案:

    先利用他给出的信息完成主线任务,再摸出那人底细抓过来利用好了!

    -

    接下来的几日,江青梧天天往柳青楼跑,一来二去凭借甜言蜜语还和柳青楼戏子搭上了话。

    谢玉环扇子都快摇烂了,但碍于她上次在茶馆的异常,只好默默忍受,直到第5日……她终于忍不了,气势凶凶找上了江青梧。

    今日道上行人格外的多,江青梧手执熟悉的白瓷茶杯,坐在瑶和楼正门旁的木椅上,神色淡雅悠闲。

    “江老板!你还真是好生不要脸啊!”谢玉环双手叉腰,施了粉黛的面白得吓人,“天天往人家地盘偷师学艺就算了,居然还想挖别家的戏子!”

    她嗓门不小,一开口四面行人的注意便被引了过来。

    江青梧面色平静无波,轻晃下手中的白瓷茶杯,谢玉环便条件反射得抖了抖。待她回神意识到自己这失态的举动,登时火冒三丈,抬手使劲往桌上一拍,吼道:

    “江青梧!你真以为找人到处散播些夸大的玩意儿就有用了!?你和你娘都是一样的家伙!你们怎么不去死?”

    “……”

    随着谢玉环刺耳的话穿入耳,江青梧抬眸,望向瑶和楼屋檐垂下的风铃。

    阵阵风拂过,风铃的声响愈发尖锐,好似野兽死前绝望的哀鸣。

    “唉……谢玉环,我其实一直向代我娘对你说声抱歉。”

    谢玉环猛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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