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陆轻竹肩侧的手缓缓松开。

    “以退为进?”孟筝瞥了她眼,双臂环胸:“真是个聪明的小娘子,知道我吃软不吃硬。若是掌柜的有你这般有眼色,我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掌柜的叫苦不迭,就差叫她祖宗了。

    陆轻竹神态自若,声音柔和:“那这件衣服,孟筝姑娘准备如何解决?”

    孟筝视线挪到眼前衣袍上,她平常最不爱的便是湘妃色的衣袍,总觉得过于粉嫩和矫情,她并不是非要这件衣服,只是觉得她作为宁国公府的嫡女,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如今这女子如此识趣,倒是让她的火去了七分,还有三分如何消不下去,就是想找个茬,遂她耸耸肩,调侃道:“那就扔了吧。”

    言罢,陆轻竹神色从容,轻轻侧首:“秋水,把这件衣服给扔了。”

    秋水虽然不忿,但听话的扔了。

    陆轻竹望向孟筝,“姑娘可满意?”

    良久,孟筝“呵”了一声,似是没想到她那么干脆,晒晒:“满意了。”

    陆轻竹颔首,笑道:“那我们走了。”

    留下孟筝皱眉望着陆轻竹的背影,久久不言。

    .

    经过这遭事,陆轻竹便没有去买衣袍的想法了,垂首坐于马车内休憩。

    秋水给她奉茶,她一睁眸,便瞥见秋水幽怨不解的眼神,她几乎是立刻知道了原因,言语晏宴:“秋水可是在好奇我为何有理还要退让是吗?”

    秋水点点头,她自是不解的,但她侍奉在小姐身边,却也从来没有质疑过小姐的决定。

    陆清竹接过秋水递来的杯盏,润了润嘴唇,轻声道:“你可知刚刚那位姑娘的身份?”

    秋水摇摇头。

    “她叫孟筝,我之前不曾见过她,却听梅姐姐讲过这个人的事。”陆轻竹顿了顿,指尖捻了一块酥饼咬了一口,“孟筝是宁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性子炽烈张扬,只要她喜欢的,便是想尽手段都要得到,即便吃了哑亏不久便会找回场子,可谓是瑕疵必报,仗势欺人的京城一霸。”

    “哦?”秋水来了丝疑惑,“小姐,您这么一说,我似乎也耳闻过她的事,有一年,她和福安公主同看中了一件璎珞,福安公主怎么说也是珍贵妃与陛下千娇百宠的宝贝,却不仅没有抢过孟筝,好像还被陛下训斥了一番。”

    闻言,陆轻竹叹了口气:“这事我便无从得知了,我之前听哥哥讲过宁国公府的事儿。大彦重文轻武,自十七年前,武安侯被贼人构陷冤死之后,文人士族把持了朝政。孟筝的父亲宁国公之前是翰林院学士,后又任命为礼部尚书,如今还是太子太傅,几十年间,关系错综复杂,朝堂之上的官员与宁国公几乎有扯不掉的渊源,就连哥哥都受过宁国公的教诲,对其尊敬不已。而宁国府又是拥护太子一党中最坚定者,太子如今如日中天,地位稳固,一旦登基,宁国府更会一飞冲天,更加不可动摇。”

    秋水懂了,她似是没想到宁国公府的影响力如此之大。

    陆轻竹笑了笑:“如今他们锋芒正甚,何必自找没趣,何况明日便是庆功宴,到时满朝文武,家眷亲属汇聚一堂,若是今日闹翻了,那我别说是与萧冕哥哥多说几句话,就是想安稳度过恐怕也不行了。”

    马车内的烤火炉热气蒸腾,少女的眸清亮狡黠,秋水不时看怔了,心疼道:“那姑娘作为镇国公府的嫡女,受此委屈不难受吗?”

    看到秋水的神色,陆轻竹心尖软成一团,好笑道:“秋水,我们从小二人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吗,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何况,哥哥曾经教导过我,即便权势滔天,也勿要夺人所好,那衣袍对我来说只是一件衣袍罢了,无甚意义,对那姑娘却可能是一份心情,一种象征,既如此,便成人之美吧。”

    秋水望着少女坦然自若的面孔,不由想到二人今早在宁安寺中的场景。银杏树下,小姐即便再是温婉柔和,那满眼情意也是藏不住的,容王又怎可能不知晓呢。

    秋水清楚的看到容王看向小姐的眼神有多平淡,就好像在看任何一个普通的姑娘,不对,是看任何一个他不在意的人,小姐对容王来说,只是当朝宰辅的妹妹,除此以外,与其他任何人无异。

    小姐,为何您能对任何事都能想的明白,却对爱容王这件事如此执着呢?

    .

    车厢内温暖如煦,不多时,陆轻竹便阖了双眼,躺在美人塌上眯了起来,这一觉睡的沉,等醒来时,马车早已停在镇国公府门前,秋水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她。

    陆轻竹揉了揉眼睛,桃瓣脸上溢满妃红,声音软糯:“秋水,为何不叫醒我?”

    “奴婢看小姐睡的那么香,不想打扰。”

    这一觉确实香,醒来时周身畅快,舒适不已。

    “什么时辰了?”

    “小姐,午时了。”

    杏眸眨了眨,她竟在马车中睡了一个时辰,秋水竟如此纵容她。但秋水向来宠溺心疼她,陆轻竹不怪秋水,只觉得是自己惰懒了。

    陆轻竹优雅细致地将斗篷穿上,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就着秋水的手下了马车。

    “秋水,一会儿我们走后门,免得被府里的人看到,若母亲知晓了,定会为我担心。”

    谁知秋水眸色复杂,酝酿了好久的语言,才道:“小姐,夫人早就知晓你上午哪里去了,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前时,娟儿姑娘来问过奴婢,奴婢照实回答,后来娟儿姑娘又来回话,说小姐如此困倦,让人先暂时不要打扰。”

    母亲总是如此温善,想的周到。

    陆轻竹耳朵红红的,心尖上又热热的,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驻守漠北督统,手握重兵,任务重大,一年至多回来一两次,诺大的镇国公府全靠母亲打理,如今母亲不仅要为府里操心,还要为她担忧,这让她心下极其不安,顾不得如今的模样,只想立刻扑到母亲的怀中,跟母亲说声谢谢。

    陆轻竹玲珑的身躯瞬间投入镇国公府,脚步轻盈快捷,穿过亭台楼阁,不多时便到了母亲的正院中。

    “母亲……”

    娟儿出来一看,含笑道:“姑娘,您醒了。”

    “娟儿,我醒了,母亲可在屋里?”

    “在的,在的。”

    陆轻竹总觉得娟儿的眼神中略有深意,可她已无心考究,身影如燕,聘婷的拂过珠帘,杏眸儿在触到屋里的人时,蓦地一震,良久,红了眼眶。

    “父亲……”

    屋内的罗汉塌上坐着一位魁梧稳重的中年男人,双眼如电,炯炯有神,看到女儿激动的双眸,亦是控制不住思念之情,但到底能稳住情绪,只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声道:“轻竹,为父和你娘可等了你很久。”

    陆轻竹很想问父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听了父亲的话,先是看看父亲,后又看看母亲,一时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不好意思。

    陈氏起了身,目光如一汪湖水般恬淡,上前来抓住陆轻竹柔软圆润的双手,调笑道:“轻竹今日可看见心上人了?”

    陆轻竹双眸猛地瞪大,又是看看母亲,又是看看含笑的父亲,只感觉少女的一番心事在长辈面前展露无疑,格外不好意思。

    她抓着母亲的手,忸怩道:“母亲,父亲还在呢,您别乱说……”

    镇国公还坐在主位,悠悠闲闲,听罢挑了眉峰,低沉的嗓音带着调侃:“轻竹真是让父亲伤心,刚刚你母亲还跟我商议此事,我还想着若你真是喜欢,我厚着老脸去向陛下请道旨意,让你二人定亲就是,如今一看,罢了,罢了……”

    镇国公有意打趣女儿,见到女儿听了他的话后怔懵在原地,又是脸红又是着急,手足无措的样子甚是可爱,不免心上有些疼惜,轻声道:“父亲逗你的。”

    陈氏娇嗔了一眼:“侯爷,轻竹都被你吓着了。”

    “好好好,是为父的错,轻竹,到了你们这个年纪,儿女情长本也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你哥哥那般不近女色,淡然冷情,为父觉得你这般样子才是个正常孩子。”

    这旁敲侧击的不仅陈氏听懂了,陆轻竹也听懂了。

    对于跟长辈一起讨论敬爱的哥哥的私事,她觉得不大自在,脸上现了几分窘迫,倒是陈氏瞪了他一眼,好似在说有完没完,镇国公当即晒笑一声,不说话了。

    见镇国公终于消停,陈氏挽了女儿的手坐于一旁的软榻上,眸中带了几丝怜爱:“轻竹,刚刚我与你父亲商议了许久,见你对容王一往情深,所以想让你父亲入宫请了旨意,成了你的心意如何?”

    陆轻竹指尖一颤,心上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总归是极紧张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良久,才发出一道怯怯的声音:“这……还可以如此吗?”

    镇国公笑笑:“容王的人品,才能,为父也颇为欣赏,此事不能予你肯定的答案,但却可以为你争得一个机会,若你想,为父自然愿意,若你不愿意,为父自然不强迫。”

    如何能不愿意呢。

    她太愿意了。

    这是她自十三岁起便偷偷藏起来的心愿呀,只敢在午夜梦时拿出来偷偷的念想着。

    可若她去主动追求将军是一回事,若让父亲出面那又是另一回事……

    想罢,陆轻竹摇摇头,“父亲,我不愿。”

    她的父亲镇守漠北,别人莫敢服从,人人都道镇国公手握重兵,连帝王都忌惮几分。

    她并不愿意以父之名胁迫将军,爱将军是她一个人的事,一厢情愿飞蛾扑火亦是她一个人的事,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她陆轻竹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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