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醒之际,只听得前来报信的人说道:“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东府蓉大奶奶,便是秦可卿,年纪尚轻。

    宝玉想起她素日温婉待人,有几回到东府去,还歇在她屋里。

    虽是叔叔和侄媳妇得关系,却和同辈兄弟姐妹一般和睦亲密,隐隐还能听到她喊:宝叔叔好,可卿先走一步了。宝玉不觉失神。

    还是袭人回过神来,张罗起来,抓紧让宝玉穿戴,到王夫人处一起到东府去。

    待到了王夫人处,众人也都陆续到了。

    宝玉悄悄拉了拉王熙凤的衣角,“二嫂子,我知蓉儿媳妇一向体弱,但从未听说有急症,怎得突然去了......”

    王熙凤没有像平常一样浮起微笑,她只是摆摆手,示意宝玉噤声。

    宝玉这才留意到贾政的脸色铁青,王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止是单纯的伤心,还奇异地混杂着一丝丝愤怒,宝玉便藏在王熙凤后面不敢说话了。

    还好贾政这会儿也没功夫理宝玉,他看着宝玉扭扭捏捏的样子就烦心。

    待到了东府,出来迎接的是贾珍,尤氏和贾蓉却不见人影。

    贾珍讷讷地和贾政解释:“蓉儿和他母亲,伤心过度,在屋里哭呢。大家看看便回吧,后面丧事有的熬,还仰仗各位呢。”

    贾政看了一眼贾珍,碍于人多,只叹道:“我本不想置喙你们家事,只是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日你不拘小节、没个正形便罢了,如今亏了大德,咱们多年筹谋也......罢了罢了,你好自为之。”

    说着拂袖率先往正厅走去。

    贾珍也不恼,他向王夫人一行拱了拱手,请一行人跟着贾政进屋。

    宝玉看着更加迷惑。

    待到了屋里,刚坐下还没喝口茶。只看一个丫鬟匆匆过来,跪地哀声道:“瑞珠,瑞珠她伤心过度,撞柱头破,血流不已,已经随主子去了。”

    说着,也不知是为秦可卿还是为瑞珠伤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宝玉更加吃惊,他知道瑞珠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之一,这年头愿意随主子去的可不多。哪怕袭人这样忠心的,宝玉内心暗想,也不会为我殉情。

    宝玉看着地上跪的这个,如果没记错,叫什么宝珠的,也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

    之前秦可卿还专门向他道歉,说在家里的时候不知宝玉叔叔,给丫鬟起名宝珠,冲撞了宝玉叔叔的名讳,要给宝珠改个名。

    倒是宝玉不在意这些,乱了辈分,姐姐妹妹的乱叫也无妨。

    这边宝玉正想着,只听贾珍叹了口气:“瑞珠倒是忠心,不枉蓉儿媳妇生前疼她。那你呢,之后如何打算?”

    宝珠像是伤心极了,又有些害怕,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眼见贾珍要不耐发怒。

    王熙凤站起来道:“我和蓉儿媳妇也好了一场,她是个多好的人,看看瑞珠愿意随她去便知道了。可惜蓉儿媳妇这些年无所出,宝珠,如果你也记得你家奶奶平日是怎么对你的,便想想如何回报她。”

    “干脆,面上蓉大奶奶收了你做义女,你便去家庙里给你家奶奶祈福吧,她必会记得你的好。”

    这一句话出来,宝珠先是瘫软在地,又强撑着连连叩头,不住地说“愿意,愿意......”

    贾珍垂眸一想,便也应了,又加了一句:“我知你是家生子,老子和弟弟都在宁荣两府当差,若好好祈福便罢了,若不老实,别怪我无情。”

    宝珠更是瑟瑟,被人扶了下去。

    贾珍又望向贾政:“叔叔,尤氏她理家不甚顺手,现今又悲痛过度。我知二婶娘忙,可否请琏儿媳妇帮忙主持丧事。”

    贾政虽生气,但他知道荣宁两府休戚相关,而且这件事干系重大,如果不小心泄露了风声,被参上一本,后果不堪设想。

    略一思索便应了,吩咐王夫人近日多上心荣国府的家事,让琏儿媳妇腾出手协理宁国府。

    王夫人和王熙凤四目相对一瞬,心知这事必然,立刻点头应下。

    宁国府尤氏,此时正心烦意乱。

    说悲伤,其实也没怎么悲。

    她出身小门小户,来宁国府做续弦,一下子飞上金枝成了当家主母,过上了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日子。

    可内里的难处,却不太能与别人说。

    荣国府,别说王夫人瞧不上她了,便是她见了平辈的王熙凤,也矮一头,时时赔个笑脸。

    宁国府这呢,刚嫁过来的时候,自己年轻颜色好,也与贾珍过了两年柔情蜜意的日子。

    可这两年,也不知是贾珍厌倦了图新鲜,还是暴露了本性。

    整日在外面拈花惹草,夜不归宿,甚至往家里领人也罢了。

    却还把手,伸到家里。

    对于秦可卿,她起初以为,秦可卿也和自己一样,娘家没什么背景,来了宁国府要仰人鼻息。

    可是,也许是秦可卿温柔貌美、会做人,竟把上上下下都哄得服服帖帖,连贾母都赞不绝口。

    尤氏便也对秦可卿客客气气,从不曾摆婆婆的谱。

    毕竟,她也只是蓉哥儿的继母,算不上正经婆婆。

    直到,有一次宁国府的老仆焦大骂宁国府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这本是疯人醉话,仗着有功胡吣,听了也就过去了。

    谁知转天秦可卿便病倒了。

    尤氏便留了一个心眼。

    说到底,这次秦可卿自尽,和自己也有点关系。

    她发现秦可卿和贾珍私会,暗暗臊了秦可卿两句。

    谁知,秦可卿一时羞愤,便上吊去了。

    尤氏想贾珍应该不知道这里面有她的缘故,不然,依照他俩浅薄的夫妻情分。

    尤氏打了个冷战,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同时,尤氏又有些幸灾乐祸,宁国府只有贾蓉一个男丁。

    眼下爆出了这等丑事,贾蓉与秦可卿少年夫妻,多少也有些感情,此事还不知是两情相悦还是贾珍强迫。她且看贾珍怎么安抚贾蓉,安抚不好,斗起来才好呢。

    只希望自己之后能得个一男半女,安稳度日,管他们怎么作天作地。

    说回贾珍安抚贾蓉,却容易的很。

    贾蓉日前还是一白丁,尚无品秩,贾珍便打定主意给贾蓉捐一个官职。

    一来是安抚贾珍,二来给秦可卿办丧事,能好听些。

    再给贾蓉些银子,近来不管他花天酒地,这事便也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斯人已逝,贾珍虽伤心,但只能抱憾,为秦可卿风光举办一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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