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舒舒服服泡了两日天然温泉,氤氲缭绕的泉水抚平了所有的疲惫和忧思。

    吃饭就地取材,十分简单。

    家常豆腐,老井的山泉水磨的豆腐鲜嫩爽滑。

    肉末干豆角,夏日精挑细选个大饱满的豆角,清洗、过水后晒干,阴凉处放一整年都不坏,在缺少绿色的秋冬很是方便。

    杂酱面,醋溜白菜......虽没什么精贵食材,胜在有野趣。

    这日,余庆突然拿了一些当季新产的板栗过来,是一个老妪并一个孩童送来的。

    这老妪自称夫家姓氏刘,与王家沾亲带故,之前去过两次贾府,有幸得老祖宗照拂,现在听闻贾府姑奶奶回庄子上呆两日,背了一筐自家种的板栗过来,精挑细选个大饱满的,让姑奶奶和各位主子尝个新鲜。

    贾敏让翠梧去回个礼:“他们一年到头就忙地里的这些东西,十分不容易,拿些耐放的米面粮油,几块银锭子一并给她,别让她白送一回。”

    黛玉听闻,知道该是刘姥姥带着外孙板儿来了,来了兴致,和贾敏商量道:“外祖母轻易不见外人,这位远亲既然能受外祖母照拂,想来必有过人之处,咱们也会一会她,如何?”

    在庄子上闲来无事,贾敏便请人过来絮话。

    黛玉见到这些书中的人,十分好奇也有些激动,待刘姥姥带着板儿进来,两人都穿着崭新的茧绸衣裳,大小合适,还有折起来的痕迹,一看就不常穿,是今日见客才穿上的。

    黛玉看到穿的板板正正的两人,也感到欣慰,一是她知道贾府该是给了刘姥姥一些衣裳料子,二是今日来若穿的破破烂烂的,或许有再要一些好处的心思在,但现在,倒真的是来感谢的意思了。

    黛玉看着刘姥姥慈祥的皱纹,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看到刘姥姥眼里,被黛玉的容色摄住,却是不敢夸了。

    因刘姥姥上一回去贾府,有幸被邀到大观园里去参观了一遭,见到了几位贾府的千金,她便不住地夸几位姑娘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见了黛玉,便觉得这才是仙女一般。

    刘姥姥为人实在又精明,不愿用夸探春等人一样的言语夸黛玉,怕万一两边对上话,探春等人羞臊,黛玉也不乐意,都给得罪了。

    一时间便讷讷地说:“我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姑娘,今天真是来着了。”

    贾敏正要喝茶,闻话便放下了茶碗:“怪道我母亲愿意和你说话,当真有意思。你们是就住附近吗?”

    刘姥姥连连摆手:“我家不住这,倒是离得也不远,不瞒姑奶奶说,我们昨日来这附近是做买卖的,卖了二斤豆腐给余庄头,无意间听说是主子来了,这片我知道都是贾府的田产,便多问了两句,知道是姑奶奶和少爷姑娘来了,这不,今日麻溜的,把新鲜的板栗送过来。姑奶奶不知道,我这外孙叫板儿,当初起名可就是因为我家的板栗种的甜,希望他这一辈子也甜蜜蜜的。”

    黛玉问道:“现今你们做豆腐的买卖吗?”

    刘姥姥使劲点头:“我们原本是庄稼人,自打前两回到贾府去,贾府的各位夫人奶奶们,都怜贫惜弱,给了我不少银子。我们回家先置了几亩田地,还有富裕,我们便设法买了个制豆腐的方子,这山上泉水好,做出来豆腐也好吃。多亏姑奶奶的母家,让我们有了本钱,之后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了。

    不怕姑奶奶和姑娘笑话,我们家姑爷两口子之前也老是拌嘴,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自从我们家有余粮了,他们也不吵了,现在日子过得有盼头多了。”

    贾敏看刘姥姥说的诚恳,脸上虽不少岁月的痕迹,但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板儿虽看着有些怯怯的,但也不东瞟西瞟地乱动东西,显然在家也被交待好的,不由对这对祖孙也有些怜爱之情,刚要吩咐翠梧多带些东西,黛玉出声了。

    “我曾在一本古食谱上看过,黄豆可多吃,不知姥姥除了豆腐,还做些什么不?”

    刘姥姥愣了一下:“我们是花了五两银子,从人家手里买来的,就豆腐一个方子,另外就是用黄豆来生豆芽,这个我是知晓的。”

    刘姥姥虽然心痒,但她知道书上的方子可能比五两银子还珍贵,不敢开口问,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姥姥,我既然提起,便是想和你说一说这黄豆怎么吃,你这会倒是不说话了,也罢,春莺你记一下,一会把方子给姥姥带走吧。”

    刘姥姥又惊又喜,不知道说什么,便夸起春莺来:“这位姑娘长得好看,还会写字,真不得了了。”转头又教训板儿:“你来这别光看,学着点,读书识字比什么都强。”

    那边春莺把纸笔铺开,黛玉便口述让她记录。

    “豆腐干是最好做的了,豆腐切成方厚片,上下压石头,每隔一个时辰,往上层压重物,豆腐会慢慢变薄......

    还有一种吃食叫“素鸡”,以干豆腐作主料,卷成圆棍形,捆紧煮熟,外表过油或者用鸡汤熏制,口味与鸡肉相似......"

    黛玉说了三四种以黄豆作为原材料的吃法,刘姥姥越听越咂舌,若是今天得些赏赐,她也很是感激,但是今天这位林姑娘说的,也许可以让她家世世辈辈都有过活的手艺。

    黄豆能做的还有很多,像陶怡居现在就用黄豆在酿酱油,只是一来比较麻烦不太适合刘姥姥这种家庭作坊,二来贪多嚼不烂。黛玉便只拣了最好上手的,平常百姓都吃得起的说给刘姥姥。

    待刘姥姥把晾干卷好的纸张收进衣裳里,千恩万谢地感谢完,再不肯收贾敏令人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黛玉温言道:“既如此,之后做的量多了,若销路不畅,只要保质保量,你便送到城里的陶怡居去,我与那家老板有旧交,回头和她说一声,不拘是姥姥或者哪位去送都使得。姥姥虽身子康健,毕竟年岁在了,要多注意一些。”

    到这会,刘姥姥已经有些要哭了,她之前去贾府,也感激,但她心里门清儿,很多人都是看她出洋相的,可是在这仙女儿一般的林姑娘面前,林姑娘笑吟吟望着自己的眼神里,一丝丝看不起也没有。

    刘姥姥做了个决定,她让板儿先去外头等着,等板儿出去了才道:“我去贾府的时候,在大观园吃了些黄酒,又吃了好些好吃的,喝了不少茶,肚子便不舒服起来。去茅厕方便一通,出来之后又迷路了。

    后来左转右转,不知摸了什么机关,进了一个挂着葱绿撒花软帘的门,见到有一副最精致的床帐,就两眼一蒙地睡着了。后来是一位叫袭人的姑娘把我推搡醒了,我才知道竟然进了他们家公子哥宝玉的卧房,当时吓得我一下子酒就醒了。

    我今日跟姑奶奶和姑娘说,却是要提个醒,因为我当时睡蒙了,醒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柄竹子制的扇子,扇面上画的美人,和林姑娘长得特别特别像。”

    刘姥姥看到贾敏脸色骤变,怕她不信怪罪自己乱说,忙道:“姑奶奶,并非我乱说,而是我当时胡言乱语,问了袭人姑娘这是画的哪位仙子,袭人姑娘看着不太开心,冷哼一声说是宝玉心心念念的表妹呢。当时袭人姑娘帮我掩了醉酒睡在宝玉少爷卧房这件事,我只顾着后怕,这个细节也没放在心上。今日见了林姑娘,两厢一对,才发现不对,姑娘名声金贵,我今日便是豁出去了,也要给姑奶奶和姑娘报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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