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在愤怒之中又有些震惊,按照刘姥姥的说法,贾宝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可以成亲的年纪,卧房的床上放了一把有自己女儿肖像的扇子。

    他身边一向以贤惠著称的大丫鬟袭人还口无遮拦,对刘姥姥一个外人,随意说出扇面上画的是宝玉表妹这种话。若被有心之人听到,去外头一查就知道是谁。

    贾敏的头有些发晕,和刘姥姥叮嘱了,此事万不可再对人提起,刘姥姥知道利害,发誓不再提起此事,又安慰了贾敏半天,那卧房有机关,轻易人家进不去,这才带着板儿走了。

    “母亲,不要担心,咱们有防范总比毫无戒心好。”黛玉看到贾敏脸色苍白,也安慰贾敏。

    贾敏是有些后怕,她数次带着黛玉到贾府去,遇见过宝玉几回,宝玉有两次言语间多有冲撞,眼神也总是追着黛玉。

    头两年宝玉算是年纪小,孩子不懂事便罢了,后来贾敏见宝玉不知收敛,便不太待见宝玉。再加上黛玉不爱去贾府,贾敏便也不常带黛玉过去了。

    哪知宝玉竟然大胆到置女儿的名声于不顾!

    “母亲,虽然外祖母疼我,但她更疼宝玉他们吧。母亲是否留意过,贾府的吃穿用度,这一两年间,越发不如以前了。

    俗话说独木难撑,说句大不敬的话,贾府现在一根能撑得起来的柱子也没有。若是我嫁过去,父亲母亲如此疼我,林家岂不是天然的一根支柱?”

    贾敏没留意到黛玉冷淡的口吻,她回忆起一些细节,陷入沉思。

    贾敏嫁给林如海,算是盲婚哑嫁,她并未见过林如海,只是贾母说贾府现今需要有文官清贵的支持,何况林家并不像传统清贵只是面子上好看,内里亏空。反而有钱的很。林家人口简单,嫁过去就做主母,贾敏便稀里糊涂嫁过去了。

    好在林如海仪表堂堂,又是端方君子,贾敏不多时便陷入对夫君的爱慕中,两人两情相悦,过的浓情蜜意。贾敏又因着对这段姻缘满意,对贾府也深有感恩之情,对贾府的众人多年来也以礼相待,逢年过节都派人送上厚礼。

    不过,贾母还反过来提醒她两次,感情不一定靠得住,把牢林府的中馈才是正经事。贾敏很奇怪,还问贾母,这后宅的主子就我一个,中馈已经在我手里,有什么不牢的?

    贾母提点了几句,林府的产业、林如海的俸禄...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贾敏说那自有帐房先生看,定时向我回禀就行了。贾母虽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无奈,便不提此事。

    嫁过去才三四年的时候,母亲便要送过来两个通房,说是怕林家觉得敏儿无所出,要抬姨娘。不如咱们自己大度些,找两个知根知底的通房,通房的身契捏在手里,她们家里的老子兄弟都在贾府,即使后面生了孩子,把孩子抱走养在主母身边,也不担心她们会有异心。

    贾敏还真这么着向林如海提议了,林如海大怒,直言不可能找通房,贾敏又惊又喜,这才作罢。

    黛玉出生之前,林如海夫妇几欲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有子女运了,还是贾母帮忙出主意,说有些夫妇没有子女缘,便去过继一个孩子,不拘男女,如果这个孩子有弟弟妹妹的缘分,便会带着弟弟妹妹来。

    这个主意,连林如海都有些动心,但在两人摇摆是从林家还是从贾家过继的子女时候,贾敏发现自己怀孕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青山也出生了,姐弟俩身体都不太强健,林如海到处找名医和药方,势必要调养好两姐弟。

    贾府还推荐过大夫来,后来因没什么起色便弃用了。

    大夫没起色的情况常见,贾敏换人换的爽快,嫂子王夫人却有些不高兴,在信中说这位大夫与正当红的沈御医出自同一师门,水平颇高,连后宫妃子也看得,不知黛玉姐弟是什么重症不成?

    贾敏看得生气,但碍于她们是好心,还好声好气赔了不是。

    二哥贾政的门客也很热心,又知情识趣地避嫌,经常把寻摸到的药方递过来,只是和别的药方一样,十之一二对症就不错了。

    想到药方,贾敏忽的想起几年前,黛玉看到贾政的门客程日兴递过来的一个安神汤的药方,还开玩笑说她们人小体弱,怎能用铅霜、朱砂这种有毒性的药以毒攻毒?

    早在黛玉还药不离口的时候,贾母就透露过想让宝玉和黛玉两人结亲,那会她担心黛玉因身子不好嫁到别家去受欺负,也有意如此,对王夫人的不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再后来黛玉两姐弟身子康健了,贾敏又见到了宝玉,对贾府的溺爱深觉不妥,再加上黛玉明显不喜欢宝玉,便淡了这个心思,反而王夫人追着说了几回看着黛玉就喜欢。

    ......

    点点滴滴,虽不确凿,贾敏也觉得贾府有些贪图林府家财的意思,而这中间的跳板,便可能是黛玉。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贾敏这会儿的脑海却逐渐清明了。当下也没了泡汤泉的心思,打算次日便回府。

    旁观者清,林如海没有她对贾府的亲情,她决定要和林如海商议一下,看看贾府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晚间,黛玉舒服地泡在热乎乎地,稍微有些烫的汤泉里,心想,虽然母亲有些伤心,但今天确实是意外之喜。帮助刘姥姥本是好意,没有图什么回报,但多做好事果然是好的。

    次日,大家收拾一番,便踏上了返城的路途,和来时不一样,黛玉心情更好了,贾敏却心事重重。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局面,离黛玉的期望更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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