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开业在即,游朝和在月底做好万全准备。

    庭院有假山流水,两侧院墙边栽满一排竹林,青石板铺成的路径两旁青草茵茵,庭院左右各自撑起帆布遮阳棚,下面摆放黑色桌椅,方便顾客休息用茶。

    前厅以售卖书法文创产品为主,墙面上以书法作品作为装饰背景,前厅靠近庭院窗边,有一张宽大的胡桃木书桌,上面摆放着整齐的书法用具,给予顾客体验书法。靠街区窗台位置,是合作的一家饮品店。

    后厅是以举办沙龙和书展为主,靠庭院一侧分别平列两张胡桃木长桌,上面也摆放着书法用具,便于学员自由体验使用。

    阳台至后厅中间是她预留的展区,专门用作举办书法疗愈沙龙,或者是书法展览。

    对面另一侧依旧摆放着书法文创产品。

    二楼是专门给心理患者提供书法疗愈的疗愈室,根据不同的书法形式分为四间。

    工作室整体书法气息浓厚,以治愈的绿色系为主,让人一进门就有种畅然舒爽的感觉。

    今天,游朝和带于新暮来参观工作室,她兴致盎然地给他详细介绍一通,二人回到一楼,游朝和走到胡桃木长桌前,捡起他们来时买的花束。

    “怎么样,每一块区域都是我精心布置过的,不浪费任何一个角落。”她拿起剪刀,准备打理花束,头也没不回地说。

    “是你的风格。”于新暮收回打量的目光,走到她身后,双臂环绕她的细腰。

    她身上的浅驼色风衣衣扣敞开,里面穿着修身的米色针织衣,摸上去触感柔软细腻。

    他见她要拆开花束包装,便松开手,不动声色地要拿她手里的剪刀,缓声,“我来,别扎到手。”

    游朝和紧抓着剪刀没放下,正要说没事,他却轻拍她的手面,语气温柔又强制,“乖,交给我。”

    言至于此,她只好松开剪刀,笑的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声音软糯,“好。”

    她视线落在他青筋分明的手背上,低声问:“开业那天,你要来吗?”

    于新暮拿着花茎,垂下眼眸看她,“你想让我过来?”

    她下巴微扬,“当然了。”

    “那我便过来。”

    她扬起笑,随后郑重其事地说:“可是,有个问题,你这尊大佛来我这小小工作室,要是被人传播到网络,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在拿你做营销推广呢。”

    他低头,笑了笑,“我乐意,顺便把我们的关系坐实了。”

    游朝和会心一笑,托着下巴仰头看他,门口投进来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黑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浓重阴影。

    他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很多,总是半夜起来去处理工作,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眼睑下方点点乌青,一看就知是过度劳累的后果。

    她心里闪过一丝疼,张了张嘴巴,压低声音问:“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月中,他又一次去美国探望他母亲,据说是状态变得很不好,至今还在医院里。

    于新暮把花插入白色花瓶中,手略微一顿,神态自若地开口,“还在医院,这几天身体指标稳定些。”

    游朝和微不可闻地轻舒一口气,“那太好了,希望阿姨早日康复。”

    她捡起桌面上的残枝,扔到垃圾桶里,“那你什么时候再去美国。”

    片刻,他说:“看她的身体状况。”

    游朝和了然点头。

    他的意思是,他可能随时要去美国看望他母亲。

    因此,在工作室开业这天,游朝和拨开室内来往不断的人流,来到一楼窗前接到他电话,听见他喘着粗气说:“朝气,实在抱歉,我妈转到icu病房了,我得赶过去,今天我不能参加你的工作室开业典礼…”

    他那边不断传来机场广播播放飞机航班号的声音,许是临时接到通知,他才会慌张的赶到机场,她能想象到他脸上急切紧张的神色。

    这时,她并没有因为他的缺席而感到失望,反而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忙不迭地说:“嗯我明白,你注意安全,落地给我报平安。”

    于新暮扯开领带,语气略显无奈,“朝气,我尽早回国。”

    “嗯,我等你回来。”

    *

    挂断电话,转身看到秦愿站在她身后,走过来问:“于新暮吗?他半路被什么事绊住了?”

    游朝和把手机揣进兜里,浅笑,“他妈妈,突然疾病发作,转到icu病房了。”

    秦愿哦一声,她听徐铭提起过这个方姨,据说病情一直反反复复,自生病以来,精神状态极其差,今年更为严重。

    “亲人生病,确实要紧,和和,这两天放假,我和徐铭会过来帮帮你。”秦愿宽慰道。

    “那再好不过了,突然这么多顾客还真的有点难应付。”游朝和挽住秦愿胳膊,笑眼弯弯。

    不知是不是节假日的原因,今早开业到现在,店里涌进的客流量就没断过,前厅靠窗合作的饮品店,饮品小哥的手都基本没停下来过。

    也有许多粉丝群体慕名而来,游朝和提前准备的粉丝签名照已经送的没剩几张。

    庆幸于新暮提前安排几名保安维持秩序,否则现场不知有多混乱。

    游钧和汪雨霖两位大教授也穿戴着浅绿色法式工作围裙,在人群里穿梭。

    游朝和走到游钧旁边,踮起脚捏一捏他的肩膀,软声说:“辛苦父亲大人了,小的给您捏捏肩。”

    游钧乐呵一声,十分享受,“朝气,你工作室的名字起的好,有好几个顾客说是看到店名走进来的。”

    他神采奕奕地指着一件文创书签上的包装,“‘有朝气’,一听浑身就充满活力。”

    游朝和粲笑,眉眼生动,“这都得益于你和妈妈,给我起了一个如此朝气蓬勃的名字,我也就捡现成的用罢了。”

    游钧转头笑,“又耍嘴皮子。”

    忙碌到第三天,客流量依旧多到快要瘫痪,游朝和忙得前后厅不停转,前厅的文创售卖区销售量很好,有的产品很快售罄,她在后厅刚跟厂家订完货。

    秦愿在中午吃过饭的时候过来,她给游朝和递来一杯热奶茶和一块小蛋糕,“累了吧,给你带来了能量补充剂。”

    游朝和欣然接下,“谢谢愿愿。”

    秦愿趴在光滑的木质台面上,下巴垫在胳膊上,嘟囔着嘴巴,“徐铭不能来了,他今早去美国看望他方姨了。”

    她停下拆吸管的动作,抬眼,“于新暮的妈妈,情况不好吗?”

    她每天下班回去后已经很晚,两人时差原因,和于新暮没聊两句就睡着了,压根没来得及问他母亲的状况。

    秦愿叹口气,“不清楚,他就说应当陪在他哥身边,防止方姨出事,于新暮会想不开。”

    游朝和的心蓦然被什么撕裂开一个小口子,声音低下来,“这么说,情况不妙。”

    秦愿覆上她的手,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他们能处理好的。”

    她敛睫,咬一口吸管,声若蚊蝇地嗯一声。

    下午,她去二楼给要试听疗愈课程的学员讲书法课。

    由于在报名课程之前,心理医师诊断了学员的情绪状况,并根据他们的自身情绪选择对应的书法疗愈形式,人流分散,故而每间疗愈室的人数还算松散。

    但接连两节课程下来,游朝和已经口干舌燥,双腿如灌铅般僵硬沉重。

    傍晚,金黄的光芒溢满西边天空,前后厅的客流明显减少,游朝和请秦愿吃顿饭,便打车送她回家,并嘱咐她在家陪伴张女士,明日不用再过来。

    回到后厅,游朝和抽空打开手机,没收到于新暮的信息,一整个下午手机屏幕忽明忽暗,她的心像被一层薄膜包裹起来,跟着沉闷紧颤。

    “游老师,我先下班了!”李老师下楼,见游朝和坐在后厅吧台前,轻声打招呼。

    她愣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视线从熄屏的手机屏幕上移开,略显僵硬地站起来回应,“好,明天见!”

    李老师笑着挥手。

    见他转身离开,游朝和上扬的笑耷拉下来,她看了眼手机时间,晚上七点,于新暮那边估计天刚亮。

    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待到九点,她关店离开,回到玉锦别苑。

    她从浴室洗漱完出来,头发湿透未沥干,水滴落在她的后背上,棉质睡衣湿透一片,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一眼瞥见于新暮的来电记录。

    游朝和手指浸湿,仅一秒便回拨过去。

    铃声嘟一下,对面的人立刻接通。

    她关切的话卡在喉咙里尚未出声,于新暮沉郁沙哑的声音响起,“朝气,她去世了。”

    他的嗓音又轻又低,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万般的不情愿和悲痛,又极其沉重地传到游朝和的耳畔。

    轰鸣声在她的耳根处炸开,她嘴唇略微颤抖,说出来的话也是颤抖无力的。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面对死亡,她心颤的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无论什么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良久,像是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静寂到听不见任何声响,她没有催促,没有出声,睡衣背后的水渍浸湿一大片,她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昨晚。”

    他停顿数秒,冷笑一声,像是在对他自己说话,“我这辈子都无法得到她的原谅。”

    游朝和眉头蹙起来,湿冷的手指用力泛白,她轻声问:“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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