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死城门
七月殇，那个神出鬼没的女神医研制的药，沾染者如食七月的烈日，脏腑热灼，四肢百骸无力难安。
二十年前，殷建便是靠此射杀的冥王西城愚。
“臣认为此举不妥。”
奚空春轻掠了眼殷建：“赤松家个个忠勇报国，满门英烈才换得南灏太平。
先王为此追封大将军为开宁王，为其建供奉殿享天下人祭拜，忠将之后大错，杀之即可。
先王时筮官预言今岁大旱将至，别国对我南灏虎视眈眈，断不能让她受如此酷刑寒了边关将士心，挫我军士气。”
南灏王不屑道：“大旱将至的谣言三百年前就有贞人传了，却只引得大乱，时至今日我南灏依旧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国日新月异！
孤早有怀疑，遗留人间的神都有了神裔，安人间护苍生靠的是神裔，怎会有天女转世，还是如此眼盲体弱的！
那些筮官和贞人都是故弄玄虚的草包，无非就是想煽风点火让那些不自量力的蝼蚁啃噬我南灏，即便真有大旱，有大把可力挽狂澜的神裔在，不足为惧！
等此事了结，孤定将所有滥竽充数的筮官都杀了以儆效尤！”
巫虚闻言，陡然跪匍在地不敢多言。
奚空春难以置信的望向高位上的王，这便是他纵容他羞辱赤松沙棠的原因么？
可三百年前虽是贞人所卜，确有大旱，只不过范围只在北边，且先王暗派神裔用灵术支撑五年才安然无恙的。
此事诸多臣民不知便罢了，可新王明知却不重视，不可不谓盲目自大、蔽聪塞明！
这等辱君言辞他也只敢在心里咆哮，蕴在眼里是质疑与失望。
殷建扭头看向奚空春，狐疑：“军长大人不是最讨厌赤松沙棠百般羞辱她么，如今倒护上她了？”
说着，老泪纵横，挣扎着滑下轮椅匍匐在南灏王跟前。
“老臣恳请王上将此妖女碎尸万段，洗刷我孙儿殷崍去岁冤屈，让他瞑目！”
去岁，沙棠与侍女泛珠外出迟迟不归，彼时的太史大人、沙棠的阿兄泽苍带人四处去寻，竟在一家酒楼撞见殷崍正给沙棠下千金药。
虽未发生什么，泽苍却发指眦裂，一剑斩了殷崍项上人头。
南灏王也怒火冲天，若非殷建有功勋在身，殷家满门只怕也要赔尽性命。
殷崍本就是个纨绔浪荡子，为保全沙棠名声，此事对外宣称为殷崍酒后鲁莽冲撞了人惨遭身首异处。
臣子百姓并不知个中缘由。
是以，当下有人问殷崍何故冤屈，殷建道：“我孙殷崍见那瞎眼妖女孤身一人在外游荡。
担忧她安危便将她请进酒楼小坐，想着她府里人定会来寻她，便未及时通报给泽苍。
未料泽苍竟诬陷我孙殷崍下药害她，斩了他的首级！
诸位大人，泽苍何许人也？赤松家收养的庚桑细作啊！盗我国机要，还杀我等忠将之后，此冤不洗我孙何以瞑目！”
此情此景叫人动容不忍，群臣一片哗然，不断有人愤懑附议。
“王上，若说功绩贡献，殷老将军作为一个凡人，不比赤松大将军少啊，这具残身便是证据！”
“二十年前，若非殷将军率先垂范，以命相搏杀了西城愚，南灏只怕早就成了北灏的附庸之地。”
“是啊王上，非我族类，薰莸不杂，赤松家收养庚桑细作，恐早已狼狈为奸，才敢以妖女欺骗上下，依臣等看赤松家的忠诚只是虚名，不值考量，恳请王上处死妖女为殷老将军之孙报仇雪恨！”
奚空春还想出声，南灏王怒喝：“别忘了你是那个妖女的夫婿！
与其在这气煞孤，不如速去你奚氏宗祠请一盏离心饮与那妖女断尽干系，否则孤让你族人连坐！”
奚空春微怔，视线游弋于殿堂，满朝百官无论凡人还是神裔，竟无一人敢抗议此事。
他苦笑，也是，他们若敢抗议，他以前羞辱赤松沙棠便不会那么容易。
可满门英烈，还不能体现赤松家的忠诚么，还不能护那女人一个全尸么？
奚空春垂眸，躬身行礼出了明龙殿。
灏京城中风一吹，柳絮如雪四处旋。
沙棠被悬吊在灏京城门上，烈日当空，左右还挂置两盆旺火。
飞絮和地下围观人群扔掷的腌臜东西一起往她身上扑。
在被悬挂城门前，她还受了一顿鞭刑，浑身上下满目疮痍。
怪疾被药引发，体内的火灼得五脏六腑生疼，七窍鲜血不止。
沙棠突觉若是去岁死在庚桑楚的剑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砸死这个瞎眼女，我儿子当年就是为了救她才溺亡的！”
一个锦衣华服的妇女从人群中挤出，朝沙棠扔石头，目眦欲裂。
“赤松一家欺世盗名，不配享南灏后人香火供奉！”
旁人附和：“对，我宁愿将凡人殷将军视为神三跪五拜，也不愿为这等小人神裔下跪，谁敢同我一起去烧了赤松家的祠堂和供奉殿？”
那妇人带头，众人怒气冲冲朝着赤松家涌去。
黜惊鸿走时给的那支竹筒在沙棠的腰间，可她没办法将里面的暗蝶放出。
这灏京城中最为崇拜父亲的是奚空春，他虽厌她却听不得旁人说她父亲一个不字。
她侥幸想着或许奚空春能护下赤松家的祠堂。
城门上的士兵似能洞悉她的侥幸，往火盆里又添置了炭，不屑道：“军长大人怕奚氏被牵连，赶回家请离心饮了，可顾不上你家祠堂。”
“你赶紧断气吧，我可不想被热死在此！”
沙棠动了动唇，却是连个字都吐不出，泪与血一同滑进嘴里，有种天道崩塌的无助和绝望感。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想，奚空春说的不错，她除了天女身份当真一无是处。
可如今天女是假，家族世代光耀毁于她手。
既无颜面见亲人，让术士毁了魂魄不得往生也好。
只是遗憾还没来得及为惊鸿酿坛棠梨酒，等不到她回来了。
……
日落西山时，士兵再望，见她眼睛未闭上直盯着西北方，躯体早已僵硬。
心头一喜忙要去禀报南灏王赤妖女已死，术士可来作法令她魂飞魄散了。
正要下城楼，但见远处数十个人打马疾奔，扬尘如烟，残阳似血。
为首的人长发高束，双剑在手，一声“阿棠”嘶啸长空，惊得鸿雁四散。
镇北将军要劫尸！
士兵还未来得及惊呼报信，那队人马眨眼已到城下，一支冷箭将他的惊愕堵在腹中。
黜惊鸿拍马而起，一剑割断绑住沙棠的绳子，将她紧紧抱住再稳稳落在马上。
“阿棠……”
最惧热的人此刻却如冰石。
黜惊鸿陡然杀意腾起，眸子猩红，可环顾所处境地见赤羽军已赶来，只得极力隐忍心中的悲怆。
“先带小姐走！”
赤羽军是奚空春精心训练带出来的，身手非凡。
她们人少，走为上策。
“黜惊鸿，你，你竟叛离战场不破庚桑！”
“把赤松沙棠放下孤便不与你计较，否则……”
黜惊鸿抬眼望去，南灏王在一众武官的拥簇中站在城楼上。
他不过六百余岁，作为神裔当是矫健壮年，却形销骨立精神萎靡，连说话都气不足。
一个终日待在芙蓉帐中乱理朝纲、行荒唐律法的王上，值得她敬奉么？
一个欺辱忠烈之后、只会谄上欺下自高自大的荒唐之国，值得她卖命守护么？
黜惊鸿冷笑，“王上，恕难从命！”
南灏王气得青筋四起，冷嗤：“杀！”
一个被赤松俊点化、小有身手的黜鼠妖罢了，死不足惜！这么低贱的妖本不该出现在南灏的，她早该死了！
南灏人人学武，往后定能出更多非凡人才！
话音落，赤羽军将猎场渐围渐小，忽如猛虎冲上去与猎物厮杀。
其他人身手也算了得，动作灵活招式蓄满杀力，可打斗不过片刻却已被杀尽。
黜惊鸿将沙棠轻放地上，双剑随她轻盈的身影在四方飞旋，墨发飞扬。
赤羽军哀嚎声充耳，小半被重创。
上千士兵加入进来，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夹击。
双剑如闪电游弋于敌人中，黜惊鸿腾空而起正欲竭力杀敌，肩部陡然一疼被一把剑柄击中。
重重摔在地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黜惊鸿只觉眼花，一袭白色重影从城楼掠下到她面前。
“镇北将军，就此收手还有挽救余地。”
奚空春居高临下，剑指黜惊鸿喉间。
黜惊鸿费力起身，半跪在地张开双臂将沙棠护在身后。
“既来，便不怕死。”
奚空春将视线落在她身后那具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躯体上，浓眉深锁淡淡别开眼。
“镇北将军，破庚桑守边关比一具不足怜惜的尸体重要！”
破庚桑？那庚桑楚与北灏联合，却只领了两千兵力，在边界不进攻。
终日举着一件破洞万千的铠甲高唱《忠魂歌》。
她进攻，庚桑楚便急速撤离，有意引她去往何处。
她还未来得及摸清庚桑楚到底有何阴谋，便收到灏京暗使飞信说阿棠出了事。
若不赶回来，只怕阿棠魂魄都不复存在了吧。
这么多年，她始终没弄明白奚空春明明对赤松家敬重如神，却为何偏偏如此憎恶阿棠。
当真只因阿棠眼盲体弱？
黜惊鸿冷嘁，“军长大人，奚少主，阿棠何错之有？
天女身份真假不是全凭筮官一卦夺定么，赤松家何曾妄言她是天女转世过，阿棠何曾借此为非作歹过？！
忠烈之后，眼盲体弱，尔等竟不能将她视为弱势可怜之人看待。
那老弱病残、妇人儿童是不是可任人欺，镇国护民护的又是谁？！”
奚空春持剑的手微晃，他定定望着那具不成人样的躯体，漫天席卷的柳絮如突降的霜花，叫他有心里冷冽得一颤，脸色一瞬苍白。
赤松沙棠没错么？
她享尽万千宠爱，辜负了王上与百姓的期愿。
她眼盲还喜出门，几次遇险，是凡人以命换命救的她。
害他不能娶阿吟为妻，还断送赤松家世代忠将英名。
她怎能没错？简直大错特错！
奚空春思绪辗转半晌，神色转常。
黜惊鸿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方要为她向南灏王求情，却见南灏王找来的术士左手擎着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走遍东南西北角。
二十年前，殷建便是靠此射杀的冥王西城愚。
“臣认为此举不妥。”
奚空春轻掠了眼殷建：“赤松家个个忠勇报国，满门英烈才换得南灏太平。
先王为此追封大将军为开宁王，为其建供奉殿享天下人祭拜，忠将之后大错，杀之即可。
先王时筮官预言今岁大旱将至，别国对我南灏虎视眈眈，断不能让她受如此酷刑寒了边关将士心，挫我军士气。”
南灏王不屑道：“大旱将至的谣言三百年前就有贞人传了，却只引得大乱，时至今日我南灏依旧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国日新月异！
孤早有怀疑，遗留人间的神都有了神裔，安人间护苍生靠的是神裔，怎会有天女转世，还是如此眼盲体弱的！
那些筮官和贞人都是故弄玄虚的草包，无非就是想煽风点火让那些不自量力的蝼蚁啃噬我南灏，即便真有大旱，有大把可力挽狂澜的神裔在，不足为惧！
等此事了结，孤定将所有滥竽充数的筮官都杀了以儆效尤！”
巫虚闻言，陡然跪匍在地不敢多言。
奚空春难以置信的望向高位上的王，这便是他纵容他羞辱赤松沙棠的原因么？
可三百年前虽是贞人所卜，确有大旱，只不过范围只在北边，且先王暗派神裔用灵术支撑五年才安然无恙的。
此事诸多臣民不知便罢了，可新王明知却不重视，不可不谓盲目自大、蔽聪塞明！
这等辱君言辞他也只敢在心里咆哮，蕴在眼里是质疑与失望。
殷建扭头看向奚空春，狐疑：“军长大人不是最讨厌赤松沙棠百般羞辱她么，如今倒护上她了？”
说着，老泪纵横，挣扎着滑下轮椅匍匐在南灏王跟前。
“老臣恳请王上将此妖女碎尸万段，洗刷我孙儿殷崍去岁冤屈，让他瞑目！”
去岁，沙棠与侍女泛珠外出迟迟不归，彼时的太史大人、沙棠的阿兄泽苍带人四处去寻，竟在一家酒楼撞见殷崍正给沙棠下千金药。
虽未发生什么，泽苍却发指眦裂，一剑斩了殷崍项上人头。
南灏王也怒火冲天，若非殷建有功勋在身，殷家满门只怕也要赔尽性命。
殷崍本就是个纨绔浪荡子，为保全沙棠名声，此事对外宣称为殷崍酒后鲁莽冲撞了人惨遭身首异处。
臣子百姓并不知个中缘由。
是以，当下有人问殷崍何故冤屈，殷建道：“我孙殷崍见那瞎眼妖女孤身一人在外游荡。
担忧她安危便将她请进酒楼小坐，想着她府里人定会来寻她，便未及时通报给泽苍。
未料泽苍竟诬陷我孙殷崍下药害她，斩了他的首级！
诸位大人，泽苍何许人也？赤松家收养的庚桑细作啊！盗我国机要，还杀我等忠将之后，此冤不洗我孙何以瞑目！”
此情此景叫人动容不忍，群臣一片哗然，不断有人愤懑附议。
“王上，若说功绩贡献，殷老将军作为一个凡人，不比赤松大将军少啊，这具残身便是证据！”
“二十年前，若非殷将军率先垂范，以命相搏杀了西城愚，南灏只怕早就成了北灏的附庸之地。”
“是啊王上，非我族类，薰莸不杂，赤松家收养庚桑细作，恐早已狼狈为奸，才敢以妖女欺骗上下，依臣等看赤松家的忠诚只是虚名，不值考量，恳请王上处死妖女为殷老将军之孙报仇雪恨！”
奚空春还想出声，南灏王怒喝：“别忘了你是那个妖女的夫婿！
与其在这气煞孤，不如速去你奚氏宗祠请一盏离心饮与那妖女断尽干系，否则孤让你族人连坐！”
奚空春微怔，视线游弋于殿堂，满朝百官无论凡人还是神裔，竟无一人敢抗议此事。
他苦笑，也是，他们若敢抗议，他以前羞辱赤松沙棠便不会那么容易。
可满门英烈，还不能体现赤松家的忠诚么，还不能护那女人一个全尸么？
奚空春垂眸，躬身行礼出了明龙殿。
灏京城中风一吹，柳絮如雪四处旋。
沙棠被悬吊在灏京城门上，烈日当空，左右还挂置两盆旺火。
飞絮和地下围观人群扔掷的腌臜东西一起往她身上扑。
在被悬挂城门前，她还受了一顿鞭刑，浑身上下满目疮痍。
怪疾被药引发，体内的火灼得五脏六腑生疼，七窍鲜血不止。
沙棠突觉若是去岁死在庚桑楚的剑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砸死这个瞎眼女，我儿子当年就是为了救她才溺亡的！”
一个锦衣华服的妇女从人群中挤出，朝沙棠扔石头，目眦欲裂。
“赤松一家欺世盗名，不配享南灏后人香火供奉！”
旁人附和：“对，我宁愿将凡人殷将军视为神三跪五拜，也不愿为这等小人神裔下跪，谁敢同我一起去烧了赤松家的祠堂和供奉殿？”
那妇人带头，众人怒气冲冲朝着赤松家涌去。
黜惊鸿走时给的那支竹筒在沙棠的腰间，可她没办法将里面的暗蝶放出。
这灏京城中最为崇拜父亲的是奚空春，他虽厌她却听不得旁人说她父亲一个不字。
她侥幸想着或许奚空春能护下赤松家的祠堂。
城门上的士兵似能洞悉她的侥幸，往火盆里又添置了炭，不屑道：“军长大人怕奚氏被牵连，赶回家请离心饮了，可顾不上你家祠堂。”
“你赶紧断气吧，我可不想被热死在此！”
沙棠动了动唇，却是连个字都吐不出，泪与血一同滑进嘴里，有种天道崩塌的无助和绝望感。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想，奚空春说的不错，她除了天女身份当真一无是处。
可如今天女是假，家族世代光耀毁于她手。
既无颜面见亲人，让术士毁了魂魄不得往生也好。
只是遗憾还没来得及为惊鸿酿坛棠梨酒，等不到她回来了。
……
日落西山时，士兵再望，见她眼睛未闭上直盯着西北方，躯体早已僵硬。
心头一喜忙要去禀报南灏王赤妖女已死，术士可来作法令她魂飞魄散了。
正要下城楼，但见远处数十个人打马疾奔，扬尘如烟，残阳似血。
为首的人长发高束，双剑在手，一声“阿棠”嘶啸长空，惊得鸿雁四散。
镇北将军要劫尸！
士兵还未来得及惊呼报信，那队人马眨眼已到城下，一支冷箭将他的惊愕堵在腹中。
黜惊鸿拍马而起，一剑割断绑住沙棠的绳子，将她紧紧抱住再稳稳落在马上。
“阿棠……”
最惧热的人此刻却如冰石。
黜惊鸿陡然杀意腾起，眸子猩红，可环顾所处境地见赤羽军已赶来，只得极力隐忍心中的悲怆。
“先带小姐走！”
赤羽军是奚空春精心训练带出来的，身手非凡。
她们人少，走为上策。
“黜惊鸿，你，你竟叛离战场不破庚桑！”
“把赤松沙棠放下孤便不与你计较，否则……”
黜惊鸿抬眼望去，南灏王在一众武官的拥簇中站在城楼上。
他不过六百余岁，作为神裔当是矫健壮年，却形销骨立精神萎靡，连说话都气不足。
一个终日待在芙蓉帐中乱理朝纲、行荒唐律法的王上，值得她敬奉么？
一个欺辱忠烈之后、只会谄上欺下自高自大的荒唐之国，值得她卖命守护么？
黜惊鸿冷笑，“王上，恕难从命！”
南灏王气得青筋四起，冷嗤：“杀！”
一个被赤松俊点化、小有身手的黜鼠妖罢了，死不足惜！这么低贱的妖本不该出现在南灏的，她早该死了！
南灏人人学武，往后定能出更多非凡人才！
话音落，赤羽军将猎场渐围渐小，忽如猛虎冲上去与猎物厮杀。
其他人身手也算了得，动作灵活招式蓄满杀力，可打斗不过片刻却已被杀尽。
黜惊鸿将沙棠轻放地上，双剑随她轻盈的身影在四方飞旋，墨发飞扬。
赤羽军哀嚎声充耳，小半被重创。
上千士兵加入进来，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夹击。
双剑如闪电游弋于敌人中，黜惊鸿腾空而起正欲竭力杀敌，肩部陡然一疼被一把剑柄击中。
重重摔在地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黜惊鸿只觉眼花，一袭白色重影从城楼掠下到她面前。
“镇北将军，就此收手还有挽救余地。”
奚空春居高临下，剑指黜惊鸿喉间。
黜惊鸿费力起身，半跪在地张开双臂将沙棠护在身后。
“既来，便不怕死。”
奚空春将视线落在她身后那具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躯体上，浓眉深锁淡淡别开眼。
“镇北将军，破庚桑守边关比一具不足怜惜的尸体重要！”
破庚桑？那庚桑楚与北灏联合，却只领了两千兵力，在边界不进攻。
终日举着一件破洞万千的铠甲高唱《忠魂歌》。
她进攻，庚桑楚便急速撤离，有意引她去往何处。
她还未来得及摸清庚桑楚到底有何阴谋，便收到灏京暗使飞信说阿棠出了事。
若不赶回来，只怕阿棠魂魄都不复存在了吧。
这么多年，她始终没弄明白奚空春明明对赤松家敬重如神，却为何偏偏如此憎恶阿棠。
当真只因阿棠眼盲体弱？
黜惊鸿冷嘁，“军长大人，奚少主，阿棠何错之有？
天女身份真假不是全凭筮官一卦夺定么，赤松家何曾妄言她是天女转世过，阿棠何曾借此为非作歹过？！
忠烈之后，眼盲体弱，尔等竟不能将她视为弱势可怜之人看待。
那老弱病残、妇人儿童是不是可任人欺，镇国护民护的又是谁？！”
奚空春持剑的手微晃，他定定望着那具不成人样的躯体，漫天席卷的柳絮如突降的霜花，叫他有心里冷冽得一颤，脸色一瞬苍白。
赤松沙棠没错么？
她享尽万千宠爱，辜负了王上与百姓的期愿。
她眼盲还喜出门，几次遇险，是凡人以命换命救的她。
害他不能娶阿吟为妻，还断送赤松家世代忠将英名。
她怎能没错？简直大错特错！
奚空春思绪辗转半晌，神色转常。
黜惊鸿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方要为她向南灏王求情，却见南灏王找来的术士左手擎着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走遍东南西北角。